漏网之徒 第一卷 炉火 第3章

他表哥请大家吃午饭，王爻埋头吃，偶尔听听他们兴高采烈地讲昨晚的麻将战况，跟这些从小一块长大的表哥表姐们，他已经没啥聊的了。老爸提醒他下午要去厂里相亲，表嫂连忙问：“女方家干啥的？”他弟弟接口：“说那家是猪贩子，收猪卖猪的。”大家嘻嘻哈哈哄笑一通。

吃完饭，王爻回家洗完澡，拿电吹风吹发型，先吹个分头，显得老气，往后梳个大背头，又太不正经了，抓乱了再吹，都不好看，最后就让头发自然蓬松着，抹了摩丝，换上灰色的西装，这衣服是在成都读书时买的，几年过去没变形，还笔挺，他爱惜衣服，每次穿过都用衣架撑好挂起，衬衣也都扣好最上面的纽扣再挂。临出门时，突然想起，把BP机找出来，在成都买的，外面都流行戴这个，想了想，还是挂上嘛，虽然没交服务费，当个装饰品也好。

今天就不骑车了，招了一辆面的，后排已经挤满了，中排只有一个人，王爻挨到坐下。开了几分钟，又上来一个女的，三十来岁，长卷发，提着塑料口袋，装的洗发水、衣物，应该是去王爻他们厂里公共浴室洗澡的。她紧挨着王爻坐下，一股浓浓的香水味，王爻斜眼看她，腿从花短裙下伸出来，白白瘦瘦的，车一转弯，两个人腿碰一块，王爻赶紧挪开，气开始粗了。车开了一截又停下，有人要上，“坐不到了。”她说着话不开门，司机大声嚷：“挤一下！”“咋挤嘛？”她抱怨，副驾位置的人突然说：“美女坐前面来嘛。”后排的老人笑着搭腔：“前面咋个坐？”副驾“噗呲”一笑，“我抱她！”一车人大笑，就王爻忍住了，他鄙视这种不花钱到处过嘴瘾的男人。她不让座不说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要搭车的乘客只有挤到副驾位置，两个男人各自吊了半边屁股挤在一张座椅上，到了浴室门口，她下车，“砰”地一声，把车门重重地摔拢，算是抗议。

王爻在宿舍区门口下了车，爬完长长的石梯，推开主任家门，客厅里两个中年妇女站起来，主任听到声音也穿着围裙出来，赶紧介绍，一个是他家属刘姨，另一个是黄英的母亲，皮肤红黑结实，宽宽的肩膀，典型的农村妇女体格。她盯着王爻看，主任把准时机给她介绍：“这就是王耀。”黄英妈欢快地“哦哦”了两声，大声朝里屋喊：“英女子，人来了，你出来嘛。”里屋有人小声答应，王爻紧张地猜想着。几秒后，一个女孩从里屋侧着身侧着头出来，一件墨绿色的有厚厚垫肩的衬衣，瘦瘦的脸上一看就是腮红，跟王爻差不多高。王爻看她时，她也飞快地扫了眼王爻，然后望向旁边，害羞地微笑着，除了腮红用太多，眉也描得太黑，粉太厚，还没涂均匀，反正，一张脸就像要上台演节目的。

主任招呼大家：“都坐啊，别站着啊。”她靠近时，王爻又发现她另一个特点：鼻孔有点朝天。主任介绍双方情况：“黄英在乡上财政所工作。”王爻“哦哦”地应和着，主任对她妈说：“王耀是个好娃儿，成都读书回来，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现在在厂里，业务不错，上进，工作嘛……”王爻紧张起来，他深怕“烧锅炉”这三个字又从主任嘴里蹦出来，主任马上就要说出来，这几个字就又要打碎王爻所有的面子了。“工作嘛……就在我们车间，慢慢要给他调整。”黄英和她妈看着王爻，王爻礼貌地对她们笑笑，大家都在心里打分。刘姨大声张罗着端菜，化解尴尬，主任倒完茶也进厨房去，留下三个人在客厅里。黄英妈找话聊，问些基本情况，一边在心里选择打勾还是打叉，王爻觉得热，脖子上领带好紧，又不能伸手去松，偶尔偷偷瞄下黄英，黄英低着头不出声，一边剥瓜子一边听她妈问话。

主任两口子陆陆续续端菜出来，菜上齐了，主任招呼大家坐上桌，时不时地说下双方的好，两个年青人“嗯嗯”、“哦哦”地应答着，该看对方时就看一下，眼神对上时就笑一笑。

饭总算吃完了，梁英妈帮着收拾碗筷，就剩下两个主角在外面。梁英看了看王爻，突然说：“我们出去走走吧。”“现在啊？”王爻没想到她这么大方，外面天还亮着呢，他正纠结着要不要出去，主任在厨房门口说：“等会吧，等天黑了的嘛。”帮王爻解了围。她有点失望，王爻觉得冷场不好，隔一会就找几句话问她，“平常上班忙不忙啊？”“下班有啥爱好啊？”梁英妈在厨房门口边擦碗边伸着耳朵听。

好不容易天黑了，两个人出去，外面没人，应该都在家吃饭或者看《新闻联播》吧。平地少，两个人在宿舍区转了几圈，没话说，二十多分钟后又回屋了。三个老人正凑一堆在聊呢，看见他们回来，主任抬头问：“这么快就转完了啊？”王爻点点头，“是啊。”几个人面面相觑。主任打破沉默，提醒王爻：“是不是找时间请她们去家里看看？”王爻顿了两秒，点头说：“好。”大家又没话了。一动不动地又坐了约莫十多分钟，王爻看看时间，说：“主任，刘姨、李姨……有点晚了，我先回去了。”主任两口子有点吃惊，李姨的脸黑下来了。不能就这么直接走了啊，他对梁英说：“有空到我们家里来耍嘛。”她“嗯”了一声，不知道该咋接话，她妈看了眼主任和刘姨，又盯着王爻面无表情地动嘴：“要得嘛。”王爻站起来，主任说：“我送送他，你们坐。”梁英跟着送王爻到门口，主任单独送王爻出去，“觉得咋样？”他想要个老实话，停了几秒，王爻只能回答：“我再想想。”主任劝：“这姑娘还是可以……也对的，你再考虑考虑，不着急。”听他这么说，王爻赶紧顺着再说：“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