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 第四十九章.风息（1）

迎着光，项皓扒开罗成一的眼皮仔细对着他的瞳孔仔细端详一阵，随后站起身开始收拾散开的药草包。“脉象没什么问题，身体也没有什么异化的痕迹。”项皓说，“至于眼睛，我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可以先观察一阵。”

许之远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项皓指了指许之远又在渗血的肋侧：“你的肋骨断了好几根，我用灵力尽力修复了内脏，现在皮外伤需要处理。”

许之远说：“父亲还没有下落，眼下事情尚未平息，不知何时生变。这铠甲拆卸十分费力，还是过后再说吧。”

罗成一忽地抬起头，抢先道：“不行。你身上的老伤已经够多了，不及时处理你的身体怎么吃得消？”

项皓说：“罗公子说的对，外面有李阳羽和沈子濯，瞿飞也在，有什么事他们会处理的。这段时间你都不要随意走动了，专心养伤。”

许之远呼噜一把头发，在罗成一身边坐下，嘟囔着道：“知道了。”

罗成一摸索着铠甲边缘，开始松脱一个个内扣。许之远看了看正在涂抹烫伤药的许辽，又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弈语梦问道：“宫将军怎么样了？”

弈语梦没有停下处理伤口的动作，回答道：“将军她过度消耗了灵力，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所幸身上的伤没有大碍。”

许之远在树根处发现宫烨时，她已陷入昏迷。他费了好大的力才把宫烨的手臂从泥土里挖出来，发现半个手掌都已经木质化了。

等灵力恢复以后，或许她的手也会痊愈。许之远想道。这次真的多亏了宫烨和大家。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瞿飞大步冲进来。帐内七八个人纷纷看向这个喘着粗气的男人。

“许侯，”瞿飞似乎是赶了很远的路，“我们一座府衙里搜到一间密室，里面有一个人……应该是许将军！”

一时间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许之远目瞪口呆地盯着瞿飞。许将军……父亲……许之远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扯下拆卸一半的胸甲吼道：“带我去！”

项皓佯怒道：“许之远！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许之远向他点头示意：“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不容周围人的反驳，许之远已经一个箭步冲出营帐，就近跨上一匹马。瞿飞紧随其后跨上了另一匹。在他策动马缰绳的前一秒，他的余光扫到了跟出帐的罗成一。这个龙国修者的紫色眼睛里尽是担忧。

一旁的守卫见状磕磕巴巴道：“帐后还有几匹马，是否要牵来——”

“牵什么牵！”许之远暴怒道，吓得守卫一哆嗦。他拍了拍身后的马背对罗成一道：“上来！扶稳我。”

罗成一略带歉意地看了守卫一眼，随即跃上马，搂住许之远的腰。许之远转头命令道：“瞿飞，带路！”

两匹马一前一后地狂奔起来。此刻许之远所行之处原是一处长廊，周侧的石柱大多已经折断，压住了许些士兵，有些甚至变成了满地的碎石。再远些，成片的金色宫殿倒塌，硝烟弥漫。在马上的许之远看着这些，忽然大风呼啸的耳边传来轻轻的声音：“伤口疼吗？”

许之远没有回头，回答道：“我没事。”

许之远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他在紧张，在担心，分别了这么久的父亲到底怎么样。在父亲离开前，许之远从未真正理解过他。他真的很想跟父亲好好道歉。

随着几人在破碎不堪的街道中穿行，明显感受到身后的罗成一僵硬起来。最后瞿飞在一座有士兵把守的府衙前拉住了马缰绳。牌匾上写着耀光府三个字。

“就是这里。”瞿飞说罢，便对着府里大喊道：“李左丞！”

“怎么了？”许之远看到罗成一的样子疑惑道。

“这是我——这是父亲的家。”罗成一的语气里透着恐惧，“难道他一直在这里……”

在这里囚禁他的父亲，对他做各种可怖的实验。许之远顿时想到了他没有打算说出口的话。他眯起眼睛，平静道：“下马。”

从府衙走出来的阴沉着脸的李阳羽示意许之远跟上他。许之远走进大门，有些错愕地看着满院逐渐凋零的蔷薇花。这里没有被战火波及，许之远想，那他的父亲就还是安全的。

李阳羽绕过面前的几间主房，在一座偏房停下脚步。他转过身，看向许之远，表情十分复杂。“暗室的门是打开的，你进去就能找到。”他的声音十分低沉，“我已经断开了部分枷锁，救援的马车马上就到。你要有些心理准备。”

许之远的心顿时紧缩起来。但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匆匆地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他感觉到罗成一就跟在他身后。

偏房内的陈设十分整洁。桌案两侧堆满了书，被子整齐地摞在床榻上，帘子也被束了起来，很明显很少有人居住确是经常打扫的。许之远拿起一本书翻了两页，上面尽是他看不懂的符号。他打量了四周，发现有个小门就在床头正对着的墙壁上。“你知道这里吗？”他低声问。

“知道。”罗成一的声音透着紧张，“但我从未来过这里，佣人们也是禁止踏入的。”

许之远没回答他，径直走向小门。“你在外面等着吧。”他说。

一股阴冷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四周一片漆黑，许之远环顾一圈，注意到了右侧有隐隐有流动的闪光。他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几步，肩膀便刮到了一个物体。许之远试探着摸了上去，意识到是一盏壁灯。一团火焰从手中燃起，点亮了壁灯，紧接着壁灯上符文涌动，整个屋子明亮起来，许之远屏住了呼吸。

半墙布满符号的纸张，冷却的石灶，潮湿的空气，布满抓痕的石柱，沉重的铁链紧紧绞缠着男人的腹部。双臂的铁链已经被断开，此刻男人正跪在地上，披散着长发，左胸骇然呈出一个仍在滴血的血窟窿。许之远有些木然地看着父亲骇人的模样。那些流动的闪光不是出自其他，正是来自父亲的身体！

“父……父亲。”许之远颤声道。

男人动了动，铁链率先响了起来。他微微抬起低垂着的头，与许之远对视，呼出一团血雾。许久，许之远才意识到父亲死死盯着的是自己的身后。他回过头，发现许辽正站在入口处。许忠动了动嘴唇，挣扎片刻才发出一丝声音。

“陆……”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嘶叫，“陆承……”

兄弟二人顿时身体一僵。那是什么意思？

“叔叔……”许辽迷茫道，“您在说什么啊。”

许之远没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许忠已经失去支撑的力气，瘫倒在地上。许之远慌了，立刻接住了他，晃动他的肩膀大喊道：“父亲？父亲！”

这时小门外冲进几个人。“许侯！”

“快！快把许将军抬出去！”为首的虎国士兵跪在许之远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许侯不必担心，接下来的交给我们。”

几人废了一阵力才将几乎嵌进许忠身体的铰链松脱。直到看着载着父亲的马车驶离，许之远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回过头，发现许辽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你在想那件事？”许之远问道。

“叔叔在说一个名字。”许辽喃喃道，“似乎就是在说给我听的。可我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啊。”

“或许许将军想让你找到他。”罗成一说，“一切只能等许将军醒来以后再说了。”

看来这又是一个秘密。许之远眯起眼睛。但龙国一战之前的所有谜团都水落石出，这又是什么样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