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远甩甩头从耳间充斥的轰鸣声中恢复意识,支撑起身体有些迷茫地环顾四周,原本包围整个小山谷的龙国异化士兵在渐渐退去。
发生了什么事?
四周尽是岩壁粉碎的巨石,跟随他前来的狼国士兵的尸体,满地的鲜血。
没有……没有许辽的踪影。
一只手便将他搀了起来。许之远认出是鹿国将军宫烨。
“许侯,战斗结束了。”她淡淡地笑着道。
结束了么……许之远有些茫然地想,这一切的代价是什么?
宫烨一声令下,鹿国士兵快速步进残破不堪的战场开始了善后工作。她大概检查了一下许之远的伤势,随后道:“伤得不重。许侯可否先带我们去见陛下?”
“陛下在明光殿生死未卜……”许之远恍惚道。
“我为宫将军引路吧。”左天纵浑身是血地走了过来,有些担忧地看向许之远,“许侯的弟弟许辽还在废墟当中,还请宫将军派人营救。”
“那是自然。”宫烨笑道,“那就拜托罗公子了。”
许之远忽地瞪大眼睛。他猛地抬起头,与宫烨身后的男人四目相对。男人熟悉的温柔又有几分闪躲的眼神点燃了许之远的怒火。
“阿远……”男人有些迟疑地开口。
“是你!”许之远咆哮起来,“龙国走狗!”他一把甩开宫烨,提起“穷奇”大步冲向男人举起剑柄。“罗成一!你还敢出现在这!”
一双大手从许之远背后伸来紧紧地禁锢住了他。“许侯!冷静!”左天纵震耳欲聋的声音从背后的胸腔传来,“我们先搞清楚状况罗公子现在是宫将军的人!”
“是的,许侯,罗公子现在是鹿国的客人,他会祝我们一臂之力的。”宫烨回应道。
可许之远根本置若罔闻。“放开我!左天纵!他是龙国人!龙国对熊国做了什么你忘了吗?他们还把许辽害死了……他们……”
许之远的声音逐渐减弱,他的身体逐渐瘫软下来,目光直勾勾地盯向地面。
左天纵叹息一声,沉声安慰道:“哥哥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令弟的。”
随后许之远被姗姗来迟的虎国士兵护送下前往了保和堂。保和堂的院子还是过去整洁的样子,看来吴宸逸始终没有把这里怎么样。
“不可再如此莽撞。”项皓一面给他处理腿上的伤口一面呵斥道,“为了复仇连自己的命都不管不顾了?”
许之远垂着头,许久才低低地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项皓没有再批评他,而是叹息了一声。“许辽会没事的。”他安慰道,“他一向很坚强。”
许之远没有回答。
保和堂外,看门的小厮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有些紧张地说道:“项大夫,士兵来报说陛下已经醒了,鹿国的宫将军请您过去看看。”
“太好了!”项皓立刻站了起来,“阿远,你先休息在这里,过后我回来再处理你身上其他的伤口。”
许之远眨眨眼睛。“好的。”他答应道。
项皓没有再多说话,立刻提起药箱匆匆行出院子,险些与恰巧走进来的张泰清相撞。
“现在这年轻人!”张泰清理正了衣襟,散着步走进了保和堂,“弟弟怎么样啊?哎呦你看这大夫,怎么丢下你就走了?好歹先治了你的伤啊。”
许之远笑了笑:“陛下比我要紧。再说项大夫和我父亲是老朋友了,什么时候先搁下我都没关系。”
“仗着你年轻身子骨皮实!”张泰清从怀里掏出一只小毛球给他,“竹虎还你,我用不着这小玩意一直保护我。”
竹虎奶声奶气地喵呜了一声,钻进了许之远的怀里。许之远低头摸了摸它的头,忽然语气平静地道:“是您泄露了我们的位置吧。”
张泰清顿时表情僵硬了起来。随后他的脸色稍稍缓和,抬起手抓了抓后脑勺:“我就说这么做太过明显……”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泰清叹息了一声。“你知道金光熙如此大费周章的目的是什么么?”
“不是统一边缘之地?”
“他是要解开三十年前被龙王封印的翼国大门。”张泰清悠悠道,“翼国的大门三十年只能开一次。许之远,我已经步入耄耋之年了,如果这一次我不能回到故乡,我就只能死在这里。我有妻子,我也有孩子,我不能就这样死在他乡。”
“金光熙派人找到我。他答应只要我帮他一个小忙,他就承诺让我可以回家。”张泰清自嘲地笑了起来,“我鼓动你出征,其实是想等你们斗得两败俱伤时,我趁机溜进翼国大门。”
许之远无言地看着他。
“许之远,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人燃烧自己去照亮别人,而另一种永远地看着别人燃烧的光芒去照亮自己。”张泰清止住了笑容,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他,“而我只是后一种。”
沉默了一会。他才释然地笑笑。“所以你是想现在杀掉我,还是送到你们国王那里去治我的罪呢?”
许之远深吸了一口气。“不。”他缓缓说道,“你救了我的命,我不会恩将仇报。”
张泰清静静地聆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离开这里吧,先生。”许之远十分平静,丝毫没有怒意和恨意,“你在这里,于你于我,都是一种危险。”
张泰清愣了愣,最后笑道:“罢了罢了。”
他转过身走向门口,清晨的阳光照在他干瘦的身体上。就在张泰清半边身体迈出门槛时,他忽然转过了头。
“许之远,你要记住。”他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沉稳,“有罪的永远是施加伤害的人,而不是你。所以永远不要在悔恨中折磨自己。”
·
许之远双手抄在怀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刚刚结束与段修诚的交谈从明光殿中走出来的宫烨。
宫烨本是打算去向别处,发现许之远不友善的目光之后,她微微一笑,转身向许之远走了过来。
“许侯。”宫烨温和地笑道,向他伸出手。“久闻您大名了。”
许之远冷冷地眨了一下眼睛,并没有接。
宫烨挑了挑眉。她打量着许之远包扎好的伤,继续道:“我带来了鹿国最好的疗伤药,许侯若不嫌弃,宫某这就派人送于许侯府上。”
“许某的伤并无大碍,不劳宫将军费心。”许之远生硬地回应道。
面对许之远的无礼,宫烨并没有感到恼怒,而是爽朗地笑了一声:“我知道许侯因为罗领侍对我抱有敌意。不过罗领侍时常会和我提起你。”
许之远的眼神里迸出怒火。但此时鹿国对虎国有相助之恩,他只能努力地压制着怒意,咬牙切齿道:“劳烦宫将军别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不过回去请告诉你家的墙头草,让他千万藏好,别再让我逮到。”
宫烨顿时收起了笑容。
许之远随意地行了个礼,错过身想走开。没等他迈出第二步,宫烨便连着倒退几步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眼里闪出几分嘲意:“原来能在罗领侍心中占据难以割舍的一部分的许侯,竟然是如此失礼的人。”
许之远冷笑道:“如此出言侮辱他人,莫非您就很懂礼节?我很感激你们在关键时刻的救助,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出言不逊,你——”
“你觉得罗成一在乎你这件事对你而言是一种侮辱吗?”
许之远每走一步,她都会跟上来。许之远再也受不了宫烨这样莫名其妙的胡搅蛮缠。他紧紧握着双拳:“那宫将军觉得我应该怎么看一个害我父亲的凶手,感激他吗?”
“害你父亲的是金光熙,不是他。你的恨或许放错了地方。”宫烨眨了眨眼睛。
“如今我的弟弟也被卷进了战争,我不会任何一个龙国人,更不可能放过那个蛇蝎心肠男人的儿子。”一次次被揭伤疤的许之远怒吼起来,“不过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烦请宫将军让开,我还有要事去安排。”
“你知道罗成一为什么会来到鹿国吗?”
许之远没有理她,自顾自地掉头离开。
宫烨的声音仍然纠缠在他耳边:“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你要知道被设计受害的不只是你一个人。”
许之远几乎被气笑了:“旁人与我何干?”
“金光熙也是这么想的。”宫烨平静地道,“所以他险些要了他的命。”
许之远的脚步一滞,随即露出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道:“看来是父子反目了?”
“是要处理掉弃子。”宫烨纠正了他,“金光熙要求罗羽生杀了他,而他在重重包围中跳进急流才侥幸逃脱。许侯以为是父子狼狈为奸,其实罗成一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颗随用随弃的棋子而已。”
许之远没有说话。
“他只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努力想要得到哥哥和父亲认可却无法违背本心的人。”宫烨缓缓说道,“而如今他却被无情舍弃。被迫被争乱所裹挟,他又有什么错呢?”
沉默了一会,许之远才收起出神的眼睛,恢复了平常的神色,慢慢扯起嘴角。“宫将军没必要替他说情。”他淡淡道,“谁是谁非,我又该恨谁杀谁,我自己清楚,不需要您来多嘴。”
“你——”
许之远抬手制止了宫烨继续说下去。“宫将军怕是关心则乱了。”他的眼神里露出一丝嘲意。“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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