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象谷 第六章：上县读书

十岁时，刘娟为了让张远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将他转学到县城上小学，并且陪张远到县城租了个房间，可是时常还要料理农活的刘娟却几乎从不在家陪伴张远。

房间坐落在曾经县城的副食厂，而自从改革后这座副食厂就倒闭了。工厂中有一部分土地卖了出去被建作单元楼，而其他地方则显得有些荒凉，杂草在工厂曾经的花园野蛮生长，年久未用的工厂还有些曾经的工人住在这里，不过他们内心也明白住不了几年了，工厂以后肯定会被卖掉。

张远家就住在工厂原来用来停卡车的空地旁。房间的左边是工厂的公厕，右边是工厂用来排水的下水沟，年久失修，下水沟里面的水已经泛到了地面上，一大摊子绿水长久在地面上。

张远一直不愿意住在这里，相比这里，还是家里的土房更加舒服一些，至少不会每天和公厕的臭味与下水沟的臭味为伴。

下雨时，公厕里的拉着长长尾巴的蛆顺着雨水就爬了出来，甚至有几次直接爬到了家里。张远怕小虫子的毛病就是这个时候产生的。雨水也会直接穿过房子的屋顶渗透进来，时常需要五六个脸盆摆在房间里接着天花板渗透下来的水。

在学校里，他也总是会有一种自卑的感觉，相比于他，县城里的孩子穿着实在是太时尚了。小孩子总是会有很强的表现欲的，在穿着方面很简陋的张远总是会很搞笑的逗别的同学开心。

这个时候在周围同学和老师的眼里，张远是一个乐观开朗的学生。

时常一个人生活的张远从小便也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只是学校里学到的并不只是课堂上老师教授的知识，还有周围同学说话的习惯和方式，也慢慢在影响着他，后来的他总是会在内心感叹道：“这辈子学到最多的，就是从朋友身上了。”

他会观察那些穿着较为得体、看起来更为洋气的孩子平时讲话和行动的方式，尝试进行模仿，也会被厮混在一起的小伙伴各种思路所引导，有时候这种引导是正面的，有时却也是反面的。

张远隔几周会回农村老家一次，每次回家刘娟都会劝导他要好好读书，只有念书好才能有出息，才能找一份薪水高又稳定的工作。张远并不能理解母亲刘娟的话，只是在他看来，学习好的话母亲刘娟会很很开心，所以他也会认真听老师讲课和完成作业，只是相比于课堂上教授的东西，他还是更喜欢看书和名人名言。

张远很喜欢和同学一起玩，在学校里关系最好的当属一个叫席浩天的同学了，他胖胖的，总是喜欢吹嘘。张远倒是挺喜欢这个可爱的小胖子，他平时放学总是会去席浩天家里和他玩一会。他第一次去席浩天地家里时，见到蓝色的木制橡胶面乒乓球桌，呆呆地说道：“怎么还有这种乒乓球桌呀，看起来好高级呀。”

席浩天自豪的说道：“这算什么呀，我家里还有游戏机呢。”

张远听同学说起过游戏机，只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兴致勃勃地说道：“可以玩吗？”

席浩天回答：“我妈平时不让我玩，周末才能玩，咱们周末一起玩吧。”

张远非常开心。席浩天从家里拿出两个红双喜的乒乓球派，张远兴奋的赶紧拿起来试了试，比自己在体育课上用到的木制拍子舒服太多了。拿起乒乓球颠了两下乒乓球，开心的说道：“好好用呀。”

后来，张远常在放学后去和他一起打乒乓球，只是一直都没有玩过席浩天所说的游戏机，就怀疑席浩天在骗自己，他家里跟本就没有游戏机。席浩天总是拍胸部说道：“我没骗你，下次你去就可以玩到了。”

后来直到小学毕业了，他也没有玩过席浩天家里的游戏机。

初中后，席浩天这个曾经的小胖子变得瘦了起来，头发也留长了，穿着也越发的洋气。张远看着寒酸的自己，再看看洋气的老同学，感觉到深深的自卑，心里潜意识不敢再和他一起玩，看着他身边那些穿着洋气的城里孩子，还有总是围在他身边的漂亮的女孩，张远越发的自卑。席浩天也感觉到张远离自己越来越远，他身边的朋友不断，也就慢慢不再和张远一起玩耍了。

从这时开始张远从原来那个开朗、喜欢逗大家笑的小男孩变得沉默寡言，他渐渐意识到自己没有父亲，而且家境贫困，他觉得自己比身边的同学都要差劲。内向、自卑成为了他内心的主导。

因为张远的沉默寡言，也开始被一些调皮的小孩欺负。有个叫刘永辉的小混混在学校里一直欺负张远，而他平时也从来都是默默的忍受着。在学校里被人欺负，学校外面的小混混有时候也会踩点，总是独来独往的张远，这天放学后被一个叫王超飞的小混混给盯上了。

“喂，有钱吗？”王超飞上拿着一根烟，左脚在前，右脚在后，身体侧着，头倾斜，眼睛直视张远问他。

张远看了看两边，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低下头径直往前走。

“我和你说话呢，你跑那么快做什么？”王超飞一把拉住张远的胳膊，拽住他。

张远内心充满了恐惧，王超飞身边的小混混围了上来。张远注意到有一些是在学校里见过的，有些没有见过。在那个流行非主流和杀马特的年级里，这些小混混绝大部分都用夹板把长发拉的直直的竖起来。张远看着这些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他仿佛都能预感到自己马上就会被这帮人揍一顿。

“我没钱。”张远战战兢兢的回答。

王超飞夺过张远的书包，在里面翻了又翻，身边的小混混也直接在他身上的口袋里搜寻，终于在左边的裤子口袋子搜出五毛钱。

他们抢走了张远身上仅有的五毛钱，踹了一下他的屁股，张远往前颠簸了两步，不敢回头看，顾不上拍掉屁股上面的脚印就快步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