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孔雀东南飞 第十章 鱼无错，为何杀鱼

城南十里。

秋天的荒原是这样美丽，遍地金黄在阳光的普照下如同流金，风吹过，草低头，浪翻舞。

而风在呜咽。

这呜咽如同泣语，马也开始嘶鸣，嘶鸣声渐乱，蹄声愈加嘈杂。

前方的探马已经半小时没有回来了。

原地修整的人马心里开始慌乱，因为探马早该回来，也因为这秋天本该干燥。

可此时风一直吹着，草木枯黄，为何却感觉有一种湿润。

好像大雨时节的闷热。

所有人都闻到腥甜的气息，这又像是盛夏池塘的淤泥。

这不该有，却偏偏有。

事有反常。

必为妖！

前方的兄弟还是没有回来。

远处的村落也始终保持着死一样的寂静。

良久。

终于有声音传来，众人忙抬头。

可声音不是马蹄，而是浪潮，来者也不是探马，而是笑语。

欢声笑语是女子的声音，年轻女子，而浪潮是有人踩过，朵朵涟漪。

可抬头之后，一切都消失了，没有欢声笑语，也而没有踏过浪潮，声音不见，色彩也不见，只有一个人立在前方，万物失色。

是个女人。

她静静站在那里，如同莲花盛开，夺去了一切颜色，整个世界唯有她。

这一刻她是如此美丽，令人不能挪开目光。

挪不开的还有那颗心，怦然跳动。

然后恨不得流萤扑火，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她，只要她招招手。

她终于招手。

然后所有人都目露痴迷，毫无意识地向着她走去。

可前方不是温柔乡。

是足以令人粉身碎骨的万丈悬崖，是择人而噬的野兽，是死亡的归宿。

可众人还是不由自主，目露痴迷，一步步向着前方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忽有一声佛号响起，惊雷一般炸响。

这惊雷不是响在天际，也不是响在耳边，它炸响在心间。

众人猛然惊醒。

“妖！”

“妖法！”

“快结阵，屏住心神，若有被迷惑者，立杀之！”

八百人马，哪怕是‘甲’字军退回来的赵括亲自训练出来，这一刻若没有那声佛号，顷刻间全军覆没。

可即便此刻醒过来了，却依旧阵脚大乱，溃不成军。

赵政公子的眼中有泪，低声呢喃道：“是她......”

而赵括此刻牙关紧咬，几欲咬出血来：“便是整个‘甲’字军，也没对付过如此厉害的妖孽！”

马车之中。

老道士仍在打坐，李小鱼仍在沉睡，小狐狸仍在食梦。

而藏山大师手中念珠不停转动，目光中露出惊惧之色，嘴里喃喃道：“重楼，重楼......”

然后他看向闭目不言的老道士。

来时路上他就说过，重楼境的妖物历经千载岁月，没有什么是看不开的，若她真要与人过不去，那极可能不是她的错。

而自己说何来对错，受苦的都是百姓，能救人为何不救？

道长说道理不同，也就是不想和他争论，大家各有自己的看法，没必要去说服对方。

那时候道长就已经知道这是个千年道行的大妖，他信道长的话，可心里还是存了侥幸，他总觉得冀州之地，不应该有这种境界的妖物。

可当现实摆在眼前，那真是个千年重楼之境，他也只能惊惧，绝望。

这是一场死局。

妖族修行，三百年化形，五百年结丹，一千年登上重楼。

那可是一千年，几度王朝更迭，多少风流逝去，江河改道，日月流转，可那只妖任凭天地变换，她却一直在修行。

这无数的岁月当中，她究竟积攒了多深的道行，修行之余，又开悟了多少神通，领略了多少道理？

这超乎他的想象。

而自己修行不过百余载，虽说也将要登上重楼，可这九百年的岁月，他拿什么弥补？

现在一只重楼境的大妖就在他前方，他该怎么办？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

或许，不动手才是唯一能胜的办法。

那就只能说理了。

藏山大师深深叹息一声，慢慢从马车走了下来。

那只妖早在等他。

从那一声佛号开始，那只妖就在等他。

藏山大师向着前方走去，走了很远，直到站在了所有人前方。

他驻足。

他问：“人何错，为何害人？”

他不保证那只妖愿意与他说话，所以他随时准备着殊死一搏。

可对面很平静。

平静的声音从对面传来，答道：“人无错。”

声音传来的时候，藏山大师忽然感到一阵轻松，对面愿意与他对话，愿意听他讲理，那再好不过了。

可一听到话里的内容，藏山大师感觉心里有些发紧，他准备了几百种说辞，却不料对面直接告诉他人无错。

只一句话，他就乱了阵脚。

可到了这一步，便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无错为何害人？”

妖答：“无错为何不能害人？”

藏山大师心里忍不住要骂娘了，我是来和你讲道理的，你愿意答话，我以为你也愿意和我讲道理。

结果你不讲道理。

这下藏山大师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忽然有些自嘲，他妄称辩才，百年来阅经无数，自认为辩法一事，世上智者虽多，也不见得能有几人胜他。

可今天他只有两问，而对方只有两答，他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可他不说话，对面却不想放过他。

风来，妖的声音顺着秋风传来：“鱼何错？”

藏山大师一愣，旋即想到鱼便是鱼，鱼有何错？

便答：“鱼无错。”

妖问：“无错为何杀鱼？”

藏山大师汗水当即就流了下来。

妖可以不讲道理，可他不能，所以他很认真地去想这个问题。

“鱼无错，为何杀鱼？”

“鱼无错，为何杀鱼？”

“鱼无错，为何杀鱼？”

他的汗水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他想不明白，越是深究，他越是不明白，越是深究，越感觉鱼是无辜，而人越是有罪。

可答案不该是这样的啊，那答案到底是什么，他似入魔，这一刻气息紊乱，脑海中嗡鸣不止。

而妖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仿佛在等他的答案。

可就在此时，忽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杀鱼，当然是为了吃啊！”

这是李小鱼的声音。

藏山大师蓦然回头，他看着李小鱼，摇头道：“不对，不对，这样一来，人为了口腹之欲，就妄自杀害生灵，这是人的罪过！”

李小鱼撇撇嘴道：“这算啥罪过？鱼不是鱼，而是食物。我如果不吃鱼，那我是不是也不该吃鸡，不该吃鸭，我是不是只能吃素？可照这么说，果子哪里错了，麦粟哪里错了，你要吃它？飞鸟游鱼是生灵所以不能吃，那草木就不是生灵了，就活该给你吃？”

李小鱼从马车上跳下来，怀中抱着小白狐，继续道：“那这么说来，我什么都别吃了，饿死我得了！”

“那这么说来，虫子也不能吃庄稼，鸟儿也不能吃虫子，大灰狼不能吃小白兔，小鱼不能吃虾米，大鱼不能吃小鱼......毕竟谁都没有错，没错就不吃，大家都饿死好了，世界毁灭吧！”

藏山大师直直看着李小鱼，眼睛终于愈加清明，道：“对了，对了！天地万物本来就相互吞吃，这样世界才能长久存在！所以鸟儿吃虫子是对的，人吃鱼也是对的。鱼无错，可杀鱼也无错！”

他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问题，满头的虚汗终于不再流了，而看向李小鱼的目光，也充满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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