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局 二十二 铺垫

道是晚膳时分，我摆箸在梅氏杌子旁侍候，因梅氏说清淡为上，又觉桃园隐处里自养的家禽蔬菜比别处的新鲜，故摆的都是庄园中新鲜摘的应季时蔬，鸡肉亦只捡胸口上嫩的几块尝个味道便罢了。孙姨娘一家毕竟是客，又添上了虾蟹等无需赘述。

我眼瞧众人都搁箸了，丫头们献茶毕，两位姨太太无甚说的就退回自身房中。我便开口说道：“太夫人，我今儿可有三件事要同太夫人和姨娘商量。”

“你自说便是。”梅氏头也不抬，仍端水喝茶。

我在下答曰：“这第一件是关于玉熙丫头的。”我顿了顿，拿眼看她。只见孙玉熙霎时飞红了脸，抿嘴浅笑。“太夫人不知道，玉熙丫头原先和一柳生定的亲，那柳家前些年败落了怕委屈玉熙丫头一直不曾提起，柳生只念一朝榜上有名好风光迎娶咱孙丫头。此情天亦有知，让两人庙会上邂逅，更是两情相悦。那柳生更是一见相思，卧病成疾，直随姨娘一行北上而来，我见那柳生着实可怜，便自作主张把他安置下了，如今还等姨娘、太夫人的主意。”

梅氏半晌不语，分明是要孙姨娘的意思，总归不是自家的事，梅氏自然不会轻妄定音，左右都是顺着孙姨娘的意愿附和罢了。我自然知道这一层，又深知孙家疼爱孙玉熙，有个上门女婿也是欢喜，因此将柳生留在庄园便是名正言顺了，他行走出入更是方便些，对我的计划又多一重助益。

孙姨娘对着梅氏说道：“确乎有这么一桩事，前几年我们老爷还说呢，那柳家十余岁来一点消息不曾有，正要派个人去打探退婚，还是孙丫头坚持说既定的夫君不可轻易悔弃，这才一直耗着。那柳生我已见过，长得一表人才，对孙丫头又是一片痴心，果真是难得的好姻缘。便是家境差些也不打紧，我们家的产业正缺个知心底的打理。”

梅氏这才幽幽开口道：“如此甚好，就让柳生安心住下，只是他与孙丫头到底没个正经仪制，素日里也要注意些，省得下人嚼舌根没个清静。”

孙玉熙起身答了声是，这一件便算过了。

我又接着说道：“这第二件，是关于姨娘二爷完栎的。”

孙姨娘果然吃了一惊，但又立马显出波澜不惊的样子，淡淡问道：“可是完栎生事了不曾？”

我忙笑道：“姨娘无需忧虑，是件好事呢。”说着递个眼色给碧雯，她悄然退出去叫孙完栎在屋外等候。原来这孙完栎同令壬几个外男都在外间用膳，那孙完栎因心中存着个念头因此早做好了准备只待我叫他。

果然等他进来一身紫朱色家常便装，腰间别了个织竹嵌松的香包，黑黄相间的络子更显英武非常。他开口说道：“回太夫人，娘，完栎本天资平庸，无心于功名，然修身治国之心亦一刻不曾放下，前日忽听得夫人说舅舅正缺个打点的人，因此想请示太太允完栎离家历练，想不过三两年即可回来，太太放心不下，完栎便常常修书回来，此乃完栎所愿，还望太太成全。”

整个厢房静悄悄的，半晌不曾有人说话，连针落亦可声闻。我无心为此事纠葛，出言说道：“姨娘可是不放心？我舅舅本是皇商，结交的都是有头脸、路子正的生意人，加上舅舅性子敦和，时常接济无家的穷苦孩子。完栎跟着历练一番，一来是认认人，熟悉生意场上的门道，二来周游四方，增广见闻，三来遇上个妙人定下婚约亦未可知。”孙姨娘听得这其三方松泛起来，她何尝不知孙完栎因盈儿之死久久提振不起，正为如何排遣儿子愁思不知如何为好，此次来桃园隐处为梅氏祝寿也有带孙完栎多见自然之意所在。加上孙完栎承诺时常修书，故欣喜允了。

孙完栎自告退回屋打点行装，我便准备说这第三件事：“这第三件事，乃是请太夫人准许我并孙丫头，老爷几个玩兴大的再在庄园里受用几日。”

梅氏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你们耍小儿心性贪玩。罢了，你辛苦了大半月，自然该好好调养一番，此处风景绝佳，又是你母家的产业最合适不过。其他小姐想留亦可留下，跟着的丫头只留下老练的也省些嚼用，依谦行事稳当，还是随我回府暂行管家，其余的你自己安排便是。”

回了这三件，再陪梅氏抹牌取乐，回自己房中也是精疲力竭，直躺下歇息，原不过是小憩等令壬养神而已，不想睡深了，醒来就看到令壬换了寝衣躺在身边。我吃了一惊，想到自己仍未梳洗，欲起身又怕吵醒他，正是进退两难的境地。犹豫间就听得身边人说道：“夫人可是想起身卸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