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第四章 骨气

回去把点锄给拿了来，这一下人的确是轻松了不少，但每挖一锄，挖起来的泥土那就少了太多，可人也不是那么累了，只要这样挖下去，今天肯定能挖出很多泥土出来。

一个小时后，牟林可就没法看了，整个成了一个典型的泥人，头上、身上、衣服上全是泥。但收获也是相当的大，挖出的这个坑也有了一米左右。

“牟林，牟林，在吗？”

牟林直起身来，看了一眼那声音的来处，“是村长叔啊，我在这里呢，叫我有什么事吗？”

村长走了过来，“你小子这是干什么呀？”

“呵呵，村长叔，我看这里的土常年都是湿的，而且这一小块，那草可长得相当的好。我就想着这下面是不是有一股出水来着。反正这会儿也没事，这就给挖上了。”

村长稍稍的那么愣了一下，就牟林挖的这地方，他可是清楚得很，泥土下面有一块非常大的石头，而且那石头是相当的硬，用占子都打不动。“你小子废那功夫干啥啊？如果这里有出水的话，你那妈老汉早就把出水给挖出来了。我给你说啊，以前大队修堰塘的时候也曾在这里挖过。结果你猜怎么着，下面是一块巨大得无法想像的大石头，根本就挖不动。你说的这土是湿的，那很有可能是下面的那大石头能保住水，所以这一小块地方的土就是湿的了。我说你小子起来吧，赶紧去洗洗，咱还要给你说正事呢。”

牟林赶紧丢下手中的工具从坑里爬出来，“村长叔，有么子事就说吧，我听着呢，这会儿去洗了，等会儿来挖的时候又得弄得满身泥。”干过农活的人都知道，湿泥沾在身上还没什么，可一旦干了还沾在身上，那可就有点不好受了，会产生一种相当紧致的感觉。

村长摇摇头，看到牟林现在这个样子，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是这样的，你们学校的老师打来电话，让你赶紧回学校读书去。”

牟林搓了搓手上的泥，苦涩的笑了笑，“村长叔，你看我这样子还能去学校吗？家里的田不管了？地不管了？算了，麻烦您给我老师回个电话说一下，这书是没法再读下去了。”

村长叹了一口气，用很是复杂的眼神看了看他。在村长的心里，牟林的成绩虽然不是太好，肯定和那些本科院校无缘，但想要考个好一点的专科院校还是没问题的，只要牟林能多读一点书，那样的话就很有可能从此不会再回到这面朝黄土背朝天苦哈哈的农村生活了。

“牟林啊，这书还是要读下去的好。这样行不行，我去给你们学校说说，让他们把你的书学费全部给免了。然后我再到村里给其他几个干部说一下，每个月给你补助一点生活费。”

牟林本心还是想继续读书的，但看了一眼四周，想了想今后的生活，长长叹了一口气，“村长叔，我去年下半年才上的高一，后面可还有两年呢。在学校里，每周的生活费可不算低，得有百十来块。一个月下来就有好几百块钱，一年下来那数目可就大了。我知道村长叔是好心，想要帮我一把。可您想过没有，村子里为数不多的钱都给了我，其他村民会有怎样的想法？和我家比起来，村子里也有好几家也是比较穷的。杨婶家那日子至少就比我家还难过，他的儿子、媳妇在外面出了车祸，李叔又去得早，如今下面还有一个五岁的孩子。而杨婶的身体又不好，常年抱着个药罐子。您有心的话，就把村子里的钱多给她们家吧。”

牟林家在农村真的可以算得上是贫困家庭了，但他的父母可没有要过村子里的那怕一分钱。这个时候牟林骨子里的某种血性也被无形中激发了出来，他可不想从此被别人低看一眼。拿来的那些钱本就不算太多，只能够维持最基本的生活而已。可只要你伸手拿了，那从此别人看你的目光还真的就不一样了，贫困户的帽子从此你就是想摘也不一定能摘得掉。而且还有可能遭人妒嫉。更有可能会让别人恨你，因为你占用了别人的指标。那些钱都是有数的，你多拿一分，那别人或许就要少拿一分。或者是让人小看你一眼。在农村，那种怜悯眼神可不好看，除非你脸皮够厚，完全无视，这样你才能做到心安理得。

村长完全没想到牟林在这种情况下还会说出这样有骨气的话，在他的认知里，眼前这小子家里真的可算得上是一穷二白。虽然家里柜子里还有很多的谷子，吃的方面可以说饿不着，但当今社会，没有钱能行吗？想要买油盐酱醋这些生活必须物资都得要钱啊。一场丧事可谓是把箱子角角里的那些零钱都给抹出来用完了。现在，如果这些东西缺了的话，今后一段时间的生活又怎么过下去呢？

“可你小子这里也需要钱啊，她们家我们村子里已经给了一笔救助款了，这是按上面的最高要求发放的。如果给得太多的话，那也是肯定不行的。”

牟林本来低垂的头突然昂了起来，而且还是昂得高高的。“村长叔，那能不能这样，把我的名字给写上去，然后把那救助款给那杨婶？您看我四肢健全，身上又没有毛病，我是这样想的，虽然现在是没有钱，但不表示今后也没有钱。至少我比其他人要好一点，多学了大半年。有好些家的兄弟姐妹还不如我呢，我还真的不相信，不去读书了就种不好家的这点地？”

村长眼含热泪，用更加复杂的眼神看了看牟林，他清楚的知道，即便再劝下去也没有多大的用处，这一家子人就是这样，从来到阳村，基本没有求过下面村子里的任何人，一切的一切全靠自己。而且在别人急需帮助的时候，他们一家又总能不顾自己但出援助之手。也正因为如此才得到很多的善缘。

“牟林啊，叔知道你小子的心思，就是不愿意接受太多的恩惠。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叔也就不再劝你了。不过，如果你小子有什么困难，那可一定要下来给我说，到时候我们再想想办法。你看行不行？”

牟林用无比坚定的眼神看着村长，“村长叔，放心吧，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我肯定会第一时间想到您的。到时候您可不能推辞。”

村长摇了摇头，心里打定了主意，在今后的生活中，慢慢暗中帮着就是了。“哎，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小子了。和你那妈老汉一样，都是那么的犟，别人帮助了你们，到时候再帮回去不就行了嘛，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