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 铁笼沉尸

今天是张轩做辅警的第一天，张轩觉得自己明天该辞职了。

小县城人手少，他是理解的，做了辅警，也算是人民公仆了，要有吃苦耐劳的精神，他也是理解的。

但是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昨天才是普通公民的张轩去下河捞尸，这难度着实是有点高了。

“我说……林队，是都要下去捞？”张轩怯怯的看了领导一眼。

站在旁边的交警队队长林俊，这次接到报案，在附近执勤的就只有交警队的几个。

“你也下去，这几百斤的铁笼子，没设备一个人是捞不上来的。”

“铁笼子？不是尸体？”

林俊看了眼车窗外，“尸体装在笼子里。”

警车一路呼啸，很快便到达了案发现场。

四周已经被先赶来兄弟拉上了警戒线，但是事发地临近闹区，周围还是围了不少人。

“这是谋杀吧。”

“浸猪笼……”

“没人性啊。”

“那人死的时候该多绝望啊。”

张轩挤开围观的人群，跟这林队靠近观察。周围警察也配合着稍微挤了挤，给林队让出空间。

半截铁笼远远的飘在水面上，正巧被桥墩给卡住了。

“开始打捞吧。”

林俊说出这句话后，现场终于骚动了起来，警方匆匆忙忙的开展打捞工作，四周人群又往里挤着，不少人都踮着脚尖观望。

“小张，你去疏散一下群众。”林俊皱着眉头说。

“得嘞。”张轩自然求之不得。

交警队的兄弟交流了一番，很快给出了打捞方案，先上船把笼子拖回来，再想办法运到车上。

张轩不想去凑和，只管站在桥边疏散好事群众。

人群中突然有人叫住了张轩，“警察同志。”

“嗯？”

“警察同志，那下面的笼子我认识。”

“认识？”

人群中又起了一阵骚动。

张轩四处看看，拉着那人去找林队。

“报告队长，打捞出现了一点意外。”

“怎么了？”林俊摸了摸口袋，想要点根烟。

“笼子不是漂在水上的，我们乘船过去才看清楚，是搁浅在那一块，船拉不动。”

“林队，这人认识笼子。”张轩也赶了过来。

林俊转过身看了看：“认识？”

“认识，认识，我是送货的，前天有人托我拉个笼子，如果我

没记错，就是河里头的那个。”

“你确定没看错？”

“警察同志如果不信，要不让我到近处看看？”

“嗯。”林俊点了点头。

船上，一行人各忙各的，张轩作为第一天干活的辅警，什么也不会，林队让他站在一旁记笔记。

“警察同志，我看清楚了，就是这样的。”

“嗯，那个找你运笼子的人还记得不？”

“记得。”

“嗯，到时候麻烦你来一趟警局协助调查。”

“哎，好。”市民很热心。

船边一个年轻警察胆子大点，俯下身子拉住沉尸的笼子用力拉了一下。

“林队，拉得动，咱们把笼子拖上船在说。”

林俊点了点头，从船头拉了张橡胶雨披垫在下面：“别脏了人家的船。”

一切布置完成，一行人就开始使劲了，笼子其实不算大，一米见方，跟常见的大型犬的狗笼差不多，人多了反而没法使劲。

张轩站在一边，看着没在水下的尸体逐渐浮现，多少还是感觉有点恶心。

“来，再使点劲，搬上船。”林队托着一角喊到。

花了不少力气，铁笼子终于搬了上去，四周人都气喘吁吁的，倒让在一旁没动手的张轩不太好意思。

铁笼比想象中的要沉，竟把船压得倾斜了不少。里面的尸体还算是正常，在这种闷热的夏天并没有出现巨人观。

但是尸体毕竟是尸体，味道散开后谁都不好受。

林队是老警察了，心理素质比一众小伙子要好，仔细观察了一圈后问张轩要了纸和笔，也许要记录些数据。

“林队，要不咱们先上岸在说？”递本子的时候张轩来了句。

“岸上人多。”

林队前前后后忙了大约半个小时，刑警终于来了。

其实小县城里没有刑警，来的是附近地级市的刑警队。林队见到了，终于舒了口气，指挥大家把船靠岸。

刑警队疏散完人群后，为首的上来就给林俊敬礼。

“没啥，该你们忙了。”林俊回了个军礼，准备带着交警队回去了。

“林俊同志，请稍等。”人群中一个女警叫住了他。

“嗯？”林队回头。

“省里领导今天来视察，点名要林俊同志接这个案子。”为首的拿出一份档案，“欢迎归队，林队长。”

站在一旁的民警们心下微动，早听说局子里的老警察都是上面退下来的，没想到咱们队长这么厉害。

“我接？”老林望着那份档案，垂下的手微微颤抖，嘴角蠕动：“那个省领导，是不是高瘦样子，左眼上面没有眉毛？”

“领导说，如果您问他样子，我们不能回答。”

“那就是了……”林俊叹了口气，伸手接过档案，转身朝后面民警说，“大伙都散了吧，以后几个月我估计难得回来了。”

“哎，没事，林叔你忙。”民警们大多都很尊重眼前的队长。

张轩虽然心里诧异，但是也明白不该问的事不问，转身要跟民警们一块走。

“小轩你等等……”身后林俊叫住了他，“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张轩心下纳闷，听着林队语气诚恳，把自己姿态放得很低，仿佛是在求他一般。

“一切听林队长指示。”他点了点头。

接下来张轩就见识了刑警队的效率，仅仅两个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几百斤重的笼子抬着运到警车里，其他的有拍照的，走访的，疏散群众的，各类分工明确，如同一台机器。

…………

警局里林俊翻着档案眉头越来越皱。

这种案件越来越多了。

张轩蹲在门口，无比郁闷。林队把他带进刑警队后什么也不管，只让他跟着尸检的法医后面记笔记。而且法医表示你小子就是个纯外行，跟着后面影响操作，等他验好了在进来。

“这算什么啊。”

就在张轩郁闷着的时候，里面的法医却遇到生平最大挑战。

尸体从水里打捞出来，衣着工整，保存完好，没有明显外伤，按道理该是一次毫无悬念的解剖，甚至他都可以直接在档案上写溺死两个字了。

但是当他一动刀就察觉了异样，首先，溺死的尸体大多都会发生肺水肿现象，但是这个尸体完全没有，甚至肺里面就完全没进水，他的肺功能完全正常。再往下解剖，发现死者的胃里面还残留这未消化完的食物，但是死者的死亡时间明显超过三天，剖到这里，法医头上已经开始渗汗了。

几小时后，张轩背后的门开了。

“大哥，验好了？”张轩感觉起身，刚好撞上法医阴沉的脸。

“尸体你们真在水里发现的？”

“额，对，我亲眼看着捞出来的。”

“你跟我来。”法医带着张轩进了验尸房。

尸体躺在床上，身上蒙着一层遮尸布。

“我手边没档案袋了，你听我讲，我讲什么，你记什么。”

“哦，行。”张轩掏出纸笔。

“尸体保存完好，体外无明显创伤，死亡时间预计三天以上。”

“死者被发现当天曾有过进食行为。”

“什么？”

“你别管，写就是了。”

“死者体内器官大多完好，除心脏外其余功能一切正常，初步判断是先天性心脏病。”

“死亡原因，不明。”

张轩记完，还是忍不住说：“大哥，你说的这尸体……”

“闭嘴！”法医吼了一声。“你现在就去警局，找老林，把这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跟他讲。”

“额，好。”张轩莫名其妙的被吼了一句，稍微有点不快。

“等等，”张轩走到门口时又被叫住：“记得提醒老林一句，这次凶险得很，让他小心。”

“别愣着，快滚。”

张轩扭头就走。

…………

望着那小子出门过后，法医舒了口气，慢慢走回尸体旁边。

他伸手先收拾好散落在床边的器具，点了支烟，开始干他以前做过上千遍的事。

拿起解剖刀缓慢而精准的刺进尸体的大脑，然后搅动，彻底破坏脑组织。

做完这些，法医终于摘下手套，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出门走了。

寂静的停尸间内，覆盖着的尸体的白布仍然在均匀地起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