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非山 蓬莱信使

如今天下昼夜更替，星辰乱象，宰相等文官上书表奏应当天下休沐三天顺应天变，被天子应许。天下兵甲，工坊，商户皆可停歇三日。

有人喜有人忧愁，喜之人便是那些整年都没停歇的工坊工人，军中无权无势兵卒，他们便是一年之末辞旧迎新也是很难有如此假休。而愁之人便是一日只需点卯半日的官员，他们何时都是清闲。

海滨城内一更夫露头瞧见城外潮水退去，十万兵甲也撤收回各军镇，城外除却被大水冲垮的旗杆就如平时无常。

“仙人已经飞升走了罢？”更夫后边的县令问道。

更夫摇摇头指着落在地上断裂的白衫，一书生面对千军万马如何全身而退？

“大抵是葬身于此。”

县令愣了愣，悲情徒增，小声说道；“我若在海滨之城立庙供奉.....

更夫吓着也不顾身份捂住县令的嘴劝道；“大人慎言，慎言吶，书生对峙的是当朝司马大将军，更是朝廷的十万军马，你这岂不是明摆和朝堂作对么？”

县令低叹口气骂道；“我恨自个儿无能，如此同道楷模逆转天时打破常规，而我呢？一生栽在海滨小城，怕有所过失，这也不敢那也不许一生碌碌无为，这官帽可真叫人把我压死在这。”

“老爷，蓬莱岛上如此多仙人隐世。”更夫瞧着日出的东海，他一直监视城外战场，蓬莱信使来的极晚，怕是有些惧怕之意在其中。

县令走下城墙噗呲一笑说道；“也就你这厮会把蓬莱胆小鬼当仙人供着。”

“为何如此说。”

“当今天下有着四山去探寻修仙大道，有五岳弃山从戎去军中报国，而蓬莱之人只修自己的仙，修自个儿的道，一遇些芝麻大小的事都避之不及，如此怎能成为百姓庙里供奉之神仙？”县令消失在街道，他领官海滨二十余载从未和蓬莱仙人有如何瓜葛，被百姓说是怠惰仙人的庸官，那又如何，蓬莱的散修不配罢了。

更夫若有所思，走在街道敲锣喊到；

“潮水已退，无需惊慌；外有田地，可去勘察！”

东海之滨外便是辽无边际的东海，海上传闻有一仙岛隐居仙人在此求道，岛上有一信使往返人界于仙岛，此人便是蓬莱信女。

“今儿我也去外寻了许久，并没有和你一起来的书生。”信女推门走进，手拿羽扇递给少年；“不过在蓬莱阵法外一把扇子闯入阵法我怕是你的信物就托仙师取出，你认得吧？”

躺在床上的少年看见熟悉的羽扇，书生在豫章说是不小心丢了一根羽翼，后和他去逮了一只白鹭拔了一根尾羽补上，白露尾羽比其余更加崭新几分。

信女见少年看着出神便把扇子放在床边，自个儿蹲下去煮草药，对少年说道；“我今儿去找住在湖边的老仙师，他说你要找之人应该是扶桑树旁修炼的一散修，不过前些日子刚闭关，我不敢去打扰。”

她把小灶安置在草房之中可真是大错，浓烟不仅将信女熏了个黑炭脸，也呛着病情刚刚好转的少年咳嗽不断，信女帮他拍着后背低声说道；“可别看我在海滨行走都敬畏蓬莱称我一丫头叫仙人信使，可到了岛上，痴迷于修仙的仙师个个也都不搭理我。”

信女挠了挠头，露出窘迫地笑容；“我生来天资拙劣，蓬莱仙师自然瞧不上我，要不是我通水性划船快，我可能住在蓬莱都难罢。”

少年这才张开他干裂的嘴唇，低沉问道；“那你为何会登岛做信使？”

“也不是我自愿，不过具体详细我早已忘了，只知道我七岁在海上被湖边仙师捡到，和其他几位仙师一同商讨便放养我到这了。本想是收为弟子可我天资不好又学的奇慢，便被丢到岸边做进货补给之杂人。”信女摆弄他腰间代表蓬莱的一玉佩，，上面雕撰写着“蓬莱宫中仙人骨”。

“蓬莱仙岛的修士为何称散修之最？难不成各散修所学都很杂乱？”少年略微打起精神问着眼前这位生活在蓬莱近十年的信女。

信女点点头又摇摇头，托着皓首指着门外蓬莱遍地都是的桃花树说道；“岛上仙师就如桃花树一般，虽在一岛之上，却相敬如宾。哪怕如湖中仙师也不一定知晓岛上所有修士，你来蓬莱隐居，只要能破除阵法即可入岛寻一无人之地静修仙法，这就是外边散修所眼馋的蓬莱吧。”

“你就没学会一丁点仙法道术？”少年有些错愕，原来在滨海传的沸沸扬扬的蓬莱信使和凡人无异。

信女哼哼地用俏鼻出气，忿忿不平抱怨；“那些个仙师只管修自个儿的快活仙，哪还顾得上我一个住在岛上给他们跑腿的杂人。”

“我可以教你一些小法术。”少年望着岛上常见的桃花，也不知在想谁。

信女有些惊喜，但其后又忧心忡忡向他安慰；“你放心！我冒着被仙师责骂也会帮你找到仙师救你。”

“没这必要，我气运皆散，现如今不过是回光返照，而且我传授你仙法是有私欲。”少年拿起羽扇轻轻扇着，微风徐徐吹得让人好生舒服，怪不得白面书生就爱拿这羽扇。

信女站起身，将已经熬好的草药滤出，正好一碗递给他问道；“什么私欲？”

少年将羽扇递给信女，捧着药吹凉。

“先生的观星之术不可断绝，你要是愿学我就会教你。”

信女旋转着羽扇，展露笑容；“若是遗言的话，我能不听么？”

少年看向岛上已经落败的桃树，捏着碗也展开笑容，扭头看着同样脸带笑意的信女说道；“可是你还是想学吧。”

“吶，说的也对，不过我一定会在学成之前把仙师请出来的！”信女挥了挥拳头如同立下豪言壮志一般，眼睛狡黠地盯着他手中的碗。

梓轩领意一口将苦不言堪的草药喝下，也没皱眉，看着外边的天际，不知门外是朝向大梁海滨城还是面朝大海。

“走吧。”信女将羽扇塞回他手里，拉着少年喊到。

“怎么？”少年恍然回神有些疑惑望着信女的背影，信女歪头也假装疑惑。

“为何呢？我也想不太明白吶，不过我不喜欢岛上的仙师他们啊，连眼睛都不会发光的仙人，多没意思啊，是吧？”

梓轩愣了愣，自己难道已经无欲无求了么？

点点头随信女走出她几平的草屋，身前原来不止门口可见的几颗桃树，整座蓬莱皆栽满桃树，树漫山和传说中的桃源仙境无差，不过如今正夏花季早已过去，不然谁见着了都想隐居于此。

“看吧，这就是蓬莱，到了这，就要把外边的烦恼都丢在东海，对吧？”信女拉着少年走在海岸，脚下穿着的草鞋被她抓在手里踩在前面他留下的脚印，认真走着每一步，生怕走出脚印。

梓轩回头瞧见她所玩的无聊游戏，无奈一笑，海浪一拍后边的脚印就被吞没，只有够无聊之人才会踩着别人的脚印走。

“我听湖边的老仙师说啊，东海曾经有过一条小龙，喜欢跑蓬莱晒太阳，岛上仙师在天气好的时候啊，就尽量不在沙滩边踩出脚印，小龙就不会有顾忌，会上岛来晒太阳。”信女认真踩着前面之人留下的脚印，用严肃地语气和他讲有些俗套的海边奇谈。

少年头也不回，这种故事每一条河每一座山都有，俗套的传言，是老人哄吓孩童的好点子。

“嗯。”

信女三步作两步踩着脚印到少年身后，狡黠地问道；“你觉得故事就如此结束了罢？”

“还没呢，岛上有一仙师打起龙角的主意，设计将小龙逮住屠了挖走龙角，听闻可惨了，海水都被龙血染红了。”

梓轩停下转身看着正等着他脚步的信女，信女见此抬头得意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还有呢，龙的父母知晓后，携巨浪要淹了蓬莱，你猜猜看怎么样了？”

少年无奈扶着头，她这故事越来越不着边际了，无奈回答；“蓬莱仙人打败了恶龙，拯救了海滨几座临海城池的众生？”

信女笑着竖起大拇指，认同般点点头；“是啊，很正义，符合人心又顺行修道天理，但还有后续哦。”

信女随意拿出一片不知是鱼鳞还是贝壳之物，似鱼鳞大小有两掌宽，大小更像海边拾到的大贝，炫耀地摇了摇说道；“后续龙族一余孽被岛上的散仙给封印于岛下，等待着一位手持羽扇身具气运的嗯.....还得要俊俏的修道少年才能解放出来。”

“要是你不停顿，不加俊俏我还能相信。”梓轩无奈摆摆手表示自个儿是真的很难相信这种现编的故事。

信女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心虚地问道；“你会信吧？”

“嗯，或许会的。”

少年毫不犹豫点点头，转身继续朝前走去，后面信女狡黠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坚毅，连忙踩着他留下的脚印跟上。

两个人行于离海滨千里的蓬莱岛上，身后只留一串脚印。

一位被蓬莱弃置的信使，一位被天下所不容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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