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非山 共赴渡难关

豫章城外的章水，南起交洲北汇大江，汇大江之口有一洪涝冲出的汲水大湖，小洪小涝到这大湖便没了影。保扬州下游百姓不被年年涨水的大江所困扰，此地也是当年龙虎山天师张道陵取出地下龙脉之地，龙脉遇水化作蛟龙顺水而下。因此也有传闻是因龙脉缺失坍塌成湖，扬州百姓都认为是张天师未雨绸缪设下与大江和扬州地界的缓冲之地，故称为彭泽。

此刻彭泽上有一艏巨型福船屹立在落星潭之上，湖中有着一座天上陨星坠落，官家委托能工巧匠打造的亭子，亭中正坐着一位白胡子老人，似乎在等着谁。

南边不远的夜幕中惊现一抹白光，白影飞行于天际月光之上。不一会儿一只白鹅就落在亭子外边，上边坐着的一白面书脸色有些阴沉。起身落坐到白胡子老人对坐，欲言又止，大有一张嘴就会破口骂之势。

“我知你心中之气啊，不过你早已久居朝堂之外，要不是兵部尚书还在，兵部侍郎这职位大臣都快认为是空职了。还有国政乃世事易变，你曾经撰写的近乎完美契合大梁军队的政律法也得在今日作出改革，百废待兴，废除的官职爵位，地方律法不都得有人操办？难免一时不齐全，所幸诸葛侍郎出山必将安稳三军！”

白面书生也没看茶，只是冷笑道；“一时不齐全？我看是穿龙袍的屁股没坐热想法却是一道又道，急于功成，一事无成。你去瞧瞧扬州渡口镇府，我唤几条野狗都能给拿下，如此就是所谓的军政改革？”

白胡子老人从袖口拿出手帕擦了擦汗，他并不适应扬州的热意，也适应不了北方州郡的冬寒，只有待在京城才能安逸睡觉。

“朝堂如今党争严重，连皇帝陛下都站稳了队伍。你也看见了大将军求功心切强行破开梧桐树洞天拉拢宗派修士，虽然拉近朝堂与山门的间距，可也面临诸多问题。最大的问题便是修士当入职文武哪一类？陛下自然是不愿去指派四山五岳自视清高的弟子去当任地方官员，于是就放权给大宗派，让他们自行安排。大将军肯定是最需要庙堂之中有支持他，他也好去西凉和马老儿战上一战，论一论世间兵法谁强谁弱。所谓的兵部尚书令和大将军共同推出的军政律法不过是收揽修道弟子的一帖请帖，可搞得现如今大梁各军镇怠惰演练也是他之过，望先生不要怪罪于圣上，怪罪于大梁王朝啊！”

诸葛幕府冷笑道，大抵是不信其中只有大将军和兵部尚书两人参与，眼前的老狐狸估摸着也篡改了大梁百年以来城镇律法来招揽宗派站队。

宗派其一人当官背后便是一山门数千人弟子，千人又福泽一郡县，被万人供养，所以说修士秉政人人抢之。

“咳咳，我知你信不过老朽，我也得向百姓认错。平日天天嚷嚷着早些辞官养老的老头子今儿却得被昔日友人绑在战车上与大将军对峙，你说我图啥嘞，过个三五年我帽子没了人也就没了，再多弟子门生也抵不过这吧。可我终究是从恩师手中接下的担子，本来看好先生你想把担子托付出去，罢官归乡。可我恩师的其余门生看不清事理，不允啊，他们非的做党派相争之事来谋取大权啊！”

老人无奈地看着湖面倒映的弯月，半月就如朝堂势力党派，泾渭分明。可终究还是只为自身利益着想，自己是么？应该也是的，不也要为了恩师众多门生的未来着想？

“别人不知你为一纸律法付出多少，老夫是知晓的，所以有意让你做我这宰相之位。我惜才初听闻你出山游历四方，知你会恼怒兵部新颁发的律法，快马加鞭赶至于此。你若不愿看在我一糟老头子脸面也多为大梁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着想啊。庙堂之上有诸葛辅佐才能再续大梁盛世，愿君三思。”老人将虎牙符放于石桌台上，轻轻推向白面书生，哪还有朝堂之上老狐狸狡黠的样子，只是一迟暮老人罢了。

“我不过山野间一腐草荧光，自然登不上青天白日之官位。虎牙符我归还大将军，臣下为大梁立新法，建军制，强军护民。皆白白为两家姓氏相争破坏，宰相大人还是早早回去罢，我意已决！”白面书生来此只为泄愤，可又如何教他违背礼法对一七十有六的迟暮老人怒骂。

“诸葛先生。”老人话还未出口，白面书生已经跃上白鹅背，白鹅飞离了亭子。

站在船边一直观望此处的落魄秀才对亭子中失望至极的老人唤道；“李相，扬州夜里风寒，还是上船再想罢。”

老人回神看着从路上顺带的落魄书生，自个儿还未到山穷水尽之路，好好培养此子，或许比捡一条卧龙还能强上不少。至少儒家门生一伙不修学术，反倒去争权夺势之人会更满意些。他们哪在乎能力潜力，只在乎是否是在为他们谋权谋福罢了。

老宰相紧了紧衣裳，应声上船，和从洛城失心疯跑出的杨主簿进了福船船内，大船连夜出了彭泽一路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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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城外热闹的夜市中，梓轩正在岸边埠头台阶歇脚，久居破庙的樱草也不知是不是许久没去集市逛溜，一口气买了许多用得上用不上的东西。光荷灯就买了九盏，后边没钱了都是少年掏腰包，两人都是许久没如此真诚的开心了。

梓轩取出一盏荷灯，点着烛火对少女问道；“要许愿么？听说这章水汇入大江，大江又通东海，东海仙岛蓬莱则通白云之上，如此许愿之人定能福气加身。”

樱草先是愣神后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这可太绕口了，我们可没有荷灯许愿说法，只是说节日放荷灯是对逝去者之悼念，对生还者之祝福。”

梓轩依旧举着荷灯，倔强地对她说道；“试试吧，只要能游到豫章城外，荷灯载着的愿望就会实现！”

少女眼神有些痴迷，她望着手上荷灯，幻想着游到豫章城下游，汇入彭泽去见观陨星亭，在顺着湖水荡出彭泽去被大江大水胁着流入东海，路遇沿江燕子矶，欲与万古江流同在，过海边静安寺，与寺庙内圣僧理论佛法解读禅语，再无悔汇入东海。

少女面露悲伤很快就掩盖住了，依旧许了个不轻不重的愿望；“我想去锦州洛城看看，听闻是大将军的故乡也是李太白任职的故居，当然还是吴梓轩的长大的地方啊，到时候就住在他家吃穷他。”

少年也没反驳，只是笑着将荷灯放入水里，和周围游客放入的其余盏灯汇集往下游浮去。

又接连拿出八盏荷灯接连点着，每放下一盏荷灯之前都教她许个愿，可她啊都是许些什么龙虎山天师府求签啊，去武当山偷一根紫竹种在她住的破庙前，大抵都是不太重要之事。可也没见着少年不耐烦，只是笑吟吟地将许好愿的一盏盏荷灯送入水中，望着它们消失在下游夜幕种。

“最后一盏你许了什么愿望？”少年并不在意前面八盏许的没趣味的愿，而在意最后故意避开他去许的愿。

“吶，愿望这种事，不该没人听着才更能应愿么？前面的的确无关紧要，也不用应愿，可最后的却是一定能灵的哦！”少女摆出一副你若是求着问我我就告诉你的神气表情，眼睛笑起来如夜空上的月牙，眼底藏有星辰闪烁。

梓轩神色又凝重了几分，没去催促樱草告诉他第九愿，只是不解风情把他两唯一买的吃食拿出，看着漂在江中的盏盏荷灯，也不知在想什么。想到气点，于是转手就是把一块桂花糕塞进樱草的口中，少女一惊就噎着了，害的他赶紧去附近小摊要了一碗水才没被噎死。

少女缓过来就冲他问道；“这块你咬了没有？”

“我忘了呢？”少年笑着拿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就凑前往少女嘴里塞，把她看的都害怕极了，扬声喊道“走开，走开。”当即就要去揪他的腰上软肉。

两人在渡口埠头打闹许久，买来的糕点也吃尽，荷灯也早已放完，路边的小摊贩早已收摊回家，夜市的街道冷清暗淡了不少。

“送我回去罢。”少女有些落寞地瞧着后边城内依旧有千家灯火，豫章城的繁华并不属于住在破庙中的她。

“太晚了，要不住和我客栈？”少年指着城中最豪华的客栈说道；“要尽兴就得去花银子到最好的天字号房睡一觉。”

樱草防贼似的盯着他，梓轩当即知道自己的话被曲解了，自个儿也是临时起意不回要路过林子的破寺庙，大晚上论谁去都不大安全。

“要么今晚就在这等着天明吧！”梓轩将锦袍盖在她身上，“不觉得看一夜的月亮星辰也是一件纵情之事，把琐事烦心都抛之脑后吧！”

樱草没应也没拒绝，只是望着水底的月亮，枯叶落水，倒映的月亮如被人扭曲，破碎一般。

“明个儿记得带上我去山中，我还未进过扬州的大山深处。”梓轩叮嘱靠在自个儿肩上已经打瞌睡的少女。

“吶，记得了，记得了。”樱草细声应到，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罢。

月下渡口岸，共赴渡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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