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非山 缘由何起

京城宰相府内，老狐狸今儿却没打盹，当然也没去早朝。刚刚更衣的皇帝陛下大抵都不知道常伴身旁的老狐狸一早就出了城，往南边扬州方向赶去。将门最怕人心寒，老狐狸出城前留下给管家的的口信，谁拜访他就说此话。

最怕人心寒，是啊，大将军沙场无败绩多得靠他还在军镇当任校尉时收纳的诸葛幕府了。哪怕是当朝老宰相几次拜访如今高居侍郎的诸葛府也没成，这诸葛便是老宰相钦定的后继者，朝堂百臣都明白着。

章水渡口军镇府都尉亲自领兵前来侦查旗下神机营兵卒离奇死亡，豫章城县令和主簿陪同调查，豫章首富鲍仲设宴接风，城内进入严戒状态。

都尉阴沉地提出神机营校尉，甩到地上，对县令主簿说道；“我本无下令接管豫章女子失踪案，神机营也无报备，为何我军镇有一支小队驻扎在豫章城外调查，诸位可要给我一个妥善点的理由。”

县令主簿皆惊出一身冷汗，先不说自己个儿有没有调动军镇士兵的权利，那私自调动军镇士兵本是革官离职之大过。又在自个儿管辖地区有兵卒被害惨死，二罪共治，可把他俩发配西凉充军去了。

“都尉大人，我与县令大人并不知此时，原此案为我杨某亲手操办，已经调查出些许眉目，后神机营一队长秉校尉亲笔信接管此事，信在府中。皆是在下未起疑心，信了那伙长，交于他们全权操办，都尉可治我失职之过。”那杨主簿倒是把罪缆于身，主动请罪。

都尉一巴掌扇在身后校尉脸上，校尉也不敢应声，低着头，县令主簿皆低头不语，只有对坐富商饶有兴致地看着。

“此事到军营再罚你也不迟，城内诸位是否有头绪？不能让我旗下兵卒就如此白白没了。”都尉取下校尉的佩剑掷于桌上，大抵有一股护犊子到死的气势。

县令依旧装哑巴，只在那儿摇摇头，主簿也是一脸难堪之色不敢多语。

富商倒是哈哈一笑，端起茶壶为都尉倒了一杯正滚烫的清茶，对都尉说道；“都尉大人有所不知，今芒种已过夏至未至，正是雷雨频繁之时，一场天灾人祸罢了。”

都尉并不领情将茶杯推开几分，阴沉脸道；“难不成你教我去向兵部递交一封我镇府下辖兵卒走夜路被天雷劈死的报告？如此荒缪，岂不是要兵部派遣巡查使来这扬州督察？”

对坐富商也没变化脸色，重新拿出一紫砂杯，将另一壶正温不烫的绿茶倒入杯中，双手递给都尉。

“都尉大人不是正缺修缮渡口银两么，在下前些日子听闻渡口被大水冲垮，恐耽搁军镇水司，便早早筹备万两纹银赠予，正巧候车于城西。”

都尉大人先是不解，后恍然大悟。所谓的校尉私自派遣只不过是受人蛊惑，没有供出只能说眼前之人给的实在太多了。

“鲍员外可知修缮那渡口可不是小数目，本都尉前些日子申报官银三万两修缮沿江被涨水冲垮的渡口，兵部拖延了近半月之久，迟迟不下发官银。此乃我军镇府一大心患隐病，也是豫章城一突破口！”

富商也没推辞，又给对坐都尉倒了一杯上好的绿茶，不急不缓答道；“如果我一介小商贩的三万两纹银能帮朝廷军镇守将，护着豫章城百姓周全，我鲍某人定是在所不辞。将军只管托人去城西护送车马，纹银下午就备好启程。至于都尉头疼的神机营兵卒无故出现在豫章城，都尉大抵是明白了怎么上报兵部了吧。”

都尉沉思片刻确定不会引起兵部起疑，将绿茶一饮而尽，拿起那校尉佩刀丢掷还他，这是让他自个儿擦屁股，他不再深究豫章发生的丑事。

县令和杨主簿有些生寒，自个儿贵为豫章最高官职还不如扬州一方富豪的徐诺重要。如今城西天雷夺命案件他们是不用查了，至于城外女子失踪案也不敢再去深究，答案已经很明显，总不能把自己官帽丢了为了几个早已经下落不明的女子，大抵是不值的。

“杨主簿，你今儿就休息罢。”县令出了门便对身边的主簿说道。

杨主簿有些不解，又不是节日祭祀之时，今儿怎么放假，便问县令；“杨某不太明了。”

县令看了看四周一片安详的街道，也没等杨主簿跟上便往前走，边走边说；“你杨天象是金子做的驴，死倔。我能让你折在这小小的豫章城么？不大可能的，你静等半年，京城三省六部都抢着要你去京城穿紫衣戴高帽，没必要为了几位冤死的女子断送如此光明前途。还有家父托我照顾你，你要是认我这个叔就去领些银钱好好逛一逛扬州山水，待风波过后我再唤你回来。”

主簿有些失落，并不是失落于自己无权拿捏下辖一位富商，各地都差不多。而是不止一人践踏他苦心经营多年的豫章城地方律法。这或许也是城西兵部侍郎引天雷杀人又丢弃虎牙符的寒心之处吧，主簿管理一县律法，那侍郎不正管理大梁军法纪律？同是天涯沦落人！

“快哉，快哉，大梁律法既不如那三万纹银重，岂不是我也不如一方地主乡绅？这主簿之位不如一纹银去当，要我何用？”杨主簿有些疯癫地跑出豫章城，街上平日被其照顾的百姓想拦都没拦住，也不知平日喜欢饮茶读诗的主簿今儿怎么和失心疯了似的。

豫章城外章水是自南往北汇入大江，故上游多是密林山丘，荒无人烟。到豫章下边却是一里路一个村子，好不热闹。读书少年昨儿就是在上游清净之处坠下了河。

梓轩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昨儿脑袋充血之状已经褪去，起身望去也不知被谁救到一破旧寺庙来，神台上的神像好似被推倒，连神像面相也看不清了。

摸了摸自身衣裳，已经被人脱下烘干披上，再去找他借读的游历志，此刻正在庙门前晾晒。一切都很平常，不过真的有人会住在破庙当中么？少年打量放在庙内的生活器具，这救他之人在这破庙应当生存许久了。

无聊翻晒一页页被浸湿的书页，他还在想前几日在龙虎山天师府的解签。降福于上，漏福于下，证明自个儿不是能存住福气之人，可昨日坠水之时，梓轩可以肯定不是自己头沉眼花失足而为，了。而是有一股大气力压着他，不让他做挣扎，才落的水，这就是酒鬼所谓的气运么？

“你醒了，感觉舒服些没有？”正陷入沉思之时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把铺在青石上的书本给丢了出去。

破庙门口站着一妙龄少女，背着个箩筐也不知去采什么去了，蹲下将梓轩面前的书摆正，翻到下一页继续晾晒着。

梓轩这才反应过来面前之人，比自己大不了一岁的少女便是他的救命恩人，连忙拱手拜谢；“在下是锦州人士游历来此，不慎落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少女将箩筐放在庙门前，随意盘腿坐下，眼睛眯成月牙状，甚是好看，问道；“那你打算用什么报答我？”

少年脸一阵发红，也不知是窘迫还是羞涩，翻找着自己口袋。

“不用找了哦，你放在口袋的银两大多都沉下水里喂鱼了，话说你到底打算用什么报答我？我可不缺银钱也不缺一本破书哟。”少女靠近了许多，月牙眼睛直勾勾盯着梓轩，把未涉事的少年看的不敢直视。

“如若不嫌弃我可以教一些炼气法子和修道功法，我是真的没带其他值钱的东西。”梓轩闻着眼前少女身上淡若花香的体香，一时失去思考，又提了钱财。

少女气呼呼又贴近了许多在少年耳边吼道；“要我说几遍吶，我不要钱！”说罢她后仰自个儿笑出声来了，眼前青涩的少年居然被吓着抱住了头。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本人家住豫章下游小村庄，姓刘，名樱草，你呢？游历的大书生？”

梓轩这才松口气，只要不离太近，少年就具有思考空间。

“在下锦州洛城吴梓轩，来扬州游学路过此地，再次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樱草翻阅了几下已经干燥的书籍，表情凝滞半刻，随后又笑吟吟地问道；“你该怎么感谢我？”

梓轩有些头疼，此人是真的难缠，明摆着是不要他拿出谢礼，可偏喜欢儿把如何感谢挂在嘴边，少年总不能说以身相许吧，总感觉很奇怪。

在剩下的半天里，少女都缠着梓轩给她讲锦州洛水旁的趣事，住在洛城的琐事，以及他所去游历的山水奇闻。她又总是喜欢突然贴近，逼的涉世未深的少年只得退后，如此融洽的关系真的是天地撮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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