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引 4伽罗

招魂引 木丁香 女生小说 | 古典言情 更新时间:2020-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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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众人离去,小徒们关闭店门,开始清点今日的账目和药材。石玄机方才挨了一拳,顶着一个大大乌眼青。

“今日真是多谢公子了。”

他声音低低的,听起来甚是疲惫。

“阁主不必客气,我带来一人,烦请阁主相看。”

经过刚才的事,童丰年心下有些后悔,似乎不该带这人来给玄机道人徒增负担。既已来之,他还是决定将情况禀明。

二人将店小二带至楼上里间,褪去衣衫果见那人四肢躯干上皆有红斑,确是邪病的征兆无疑。而他除了红斑和精神有异却没有高烧呕吐等其他症状。莫非这邪病在不同的人身上会有不同反应?二人略略交谈几句,言语中石玄机否定了童丰年的猜测。他接手的病患多达数百,从未有痴呆之症状。

“也不知他在漠南还有什么亲人没有”

童丰年叹了口气说道。

“公子可否与贫道行个方便?”

石玄机道。

“此人症状有异,我想将他留在阁中,观察一段时日。”

闻言,童丰年大喜,他一路上都在盘算该如何安置这染疾之人,见玄机道人有意留他,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向石玄机郑重施了一礼

“那就有劳阁主啦。”

出了玄机阁,童丰年行至一家寿方店门前,想订口薄棺好收敛莫掌柜的尸身。未待他拴好马,但见一个自家的小仆慌慌张张前来迎他。

“公子,不好啦,家里丢东西啦。”

那小仆一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看样子已在街上寻了许久。他年纪尚轻,气喘吁吁地说不清楚丢了什么,童丰年飞身上马,火速赶回家中。

院子里站满了人,十几口木箱纷纷敞开,老八正拿着账簿对箱子里的东西一一查检。童夫人抱着女儿神色凝重。看到童丰年进门,大伙都围了过来。原来,是伙计们在查验货物的时候发现箱子里的东西少了一些。童丰年闻言大惊,东西是出发前他亲自清点造册。途中也没遇上劫匪,怎会凭空消失一部分货物呢?此番他们购回的主要是刀具铁器,还有一箱玉器玛瑙,和一些种子,香料。出问题的两个箱子正是盛放玉器和香料的。

“那家食肆可曾找过?”

童丰年一遍翻看账本一遍问老八。

“到处都翻遍了,那边没咱们的东西”

老八答道。

童丰年思忖片刻,灵光一现,吩咐众人道

“去长生库!”

这长生库乃是邑庄唯一的典当行,童丰年起初觉得可能是食肆遭了盗贼,但若是遭贼,大可以将东西尽数拿走,为何只拿了很小的一部分呢?何况店内陈设如常,总没有贼人犯案还帮苦主归置的道理。所以东西恐怕是店小二偷的。既然食肆中已无脏物,必然是店小二已将东西转移。至于转移到何处,童丰年不得而知,他去长生库,也是想碰碰运气而已。

一行人来到长生库门前,铺中掌柜一见童丰年,忙不迭走出来寒暄。

“不知童公子前来,有失远迎。”掌柜的拱手道,

童丰年并未答话,他的目光被店中多宝格上的一尊长约一尺玉观音吸引住了。不错,他们购回的玉器里,正有那尊玉观音。童丰年走至殿内,一把拿起了玉观音,掌柜在一旁满脸堆笑道:

“童公子好眼力,这可是昨日收来的新货呐。”

“你们长生库什么时候成了销赃的贼库了?”

老八也看出了端倪,在一旁骂道。

“啊?”

那掌柜的满脸狐疑,童丰年倒也不恼,将玉观音放回架上,又把事情的经过细细说与掌柜听。

昨日傍晚打烊十分,有一青年拿了一大包玉石玛瑙前来典当,掌柜的见他衣着甚是朴素,就开了一个极低的价格,没成想那青年一口答应,领了银子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掌柜的心知这些东西可能开路不正,又因实在喜爱它们的成色,就留下来企图卖个高价。没成想失窃的竟是童家。长生库乃是庄主费家所设,而费家的小公子费明与童丰年自小一同玩闹,胜似亲兄弟,掌柜的自然明白这层关系,连忙将昨天收来的东西一一找出,摊在桌上任由童丰年查检。

“所有东西都在这里了?”

“都在这里了”

掌柜的赔笑道。童丰年沉默不语

“应该还有一包伽罗香,被你私吞啦?”

一旁的老八怒道。

经他一提醒,掌柜的方才如梦初醒

“那青年确实还拿来一包香粉,我又不认得那是什么东西,没有收。”

这伽罗香又称奇楠香,原产自东瀛,乃是价值堪比黄金的名贵香料。漠南地区民风彪悍,对香料品类知者甚少。店小二偷了这包香料恐难以销赃。童丰年已无心在此逗留,原价购回了桌上的东西,交与老八等人。

童家众人亦不知伽罗香的珍贵,拿回了玉器玛瑙已是如释重负。童丰年命众人回童宅,自己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入夜,玄机阁中灯火通明,小徒们围坐在一张矮桌前吃着晚饭,见童丰年进来,今天与张屠户理论的那个小徒灵药,忙起身冲着二楼呼唤师傅。

“你们师傅可是又在剖尸?”

童丰年轻笑道。

“没有没有,他跟呆子在楼上呢。”

一个小徒抬脸道。言毕,他面色微僵,想起那人正是童丰年带来的,随意称呼“呆子”颇有不敬。遂想寻个由头岔开话题。

“童公子,今天真是多谢你啦。”

童丰年听他提及方才的事,摆了摆手笑道

“无妨。”

“每天发生这种事,之前可从来没人肯为师傅出头。”

又有一小徒说道。

童丰年本以为今天的遭遇是他偶然撞见,这小徒却说每天都在发生这种事。

“怎么,最近经常有人来阁中闹事吗?”

“每天都得闹上几回”那小徒委屈道

“或者是等的不耐烦了,或是有人插队,或是嫌不见效了……总之是各种缘由的吵架。”

童丰年自小生长在漠南,他眼中的漠南人民都是淳朴善良的,闻听小徒此言,有些难以置信。

不多时,玄机道人已携店小二走至一楼厅内,那店小二已然换了装束,身穿一件洗的发白的短衫,跟众小徒们的穿着无异。

童丰年表明来意,又询问店小二的情况,石玄机道:

“痴的厉害,进食如厕都无法自己完成,倒是不会伤人,也问不出什么话。依我看不像是邪病,倒像是……中毒。”

石玄机说话的语气并不肯定,顿了顿又道:

“也许……邪病和中毒皆有,有待继续观察。”

“邪病……和中毒……皆有?”童丰年在心中重复了一遍,他微微叹了口气,这人怕是时日无多了。

店小二自己的那身衣衫因被便溺浸湿,拿去洗了。灵药拿来两个荷包,对童丰年道:

“童公子,这就是他的随身之物。”

童丰年接过荷包依此打开,一包是沉甸甸的碎银,另一包里是一些粉末,他将鼻子探进包里一闻,正是伽罗的香气。只是这装着伽罗香的荷包却并不是他购买时的那一只。这荷包显然被人调换过,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童丰年非常纳闷。他将装着碎银的荷包还给灵药,装着迦罗香的这只收在袖中。

“枉童公子好心救他,这家伙居然是个贼。”

一个小徒愤然道,其他小徒也立刻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有的说应该捉他去见官,有的说应该把他的钱赔给童公子。童丰年走至矮桌前笑道:

“他已经是个痴子,我的东西也没受什么损失。那点银子就当他给玄机阁的席敬吧。”

众小徒七嘴八舌大赞童丰年的仁义,失物寻回又受褒奖,回去的路上他心情大好,就连马蹄声也轻快了许多。

翌日,童丰年携了几个伙计将莫掌柜已经腐臭的尸身下葬。又按玄机道人的嘱咐,在食肆里外遍洒石灰,大门一锁,贴上关张告示。随着主人的离去,这家小店似乎也被剥夺了生机。它是什么时候伫立在此的,童丰年毫无印象,也许很久了吧,都说开食肆是“勤行”,个中辛劳同样经营着客栈的童丰年再清楚不过了。可怜莫掌柜半生辛劳落得个客死他乡的下场,不免令人唏嘘。

西北之地秋季多风沙,几场大风刮过,天气已颇有些寒凉。漠南城内一派肃杀景象,街上行人愈发少了。往年的这个时候正是皮货交易的时节,长街两边停满了载着各色兽皮的马车,客商行人接踵摩肩。而现在,隐隐的哭声代替了叫卖声。白色的纸钱覆盖了青石板路,一阵风吹过,好似雪片般纷纷扬扬,围着人打转。街道两旁的店铺悉数关闭,只有纸扎铺和寿材铺不停有人进进出出。城外的新坟堆像雨后春笋般,成片成片往外冒,凡能修坟立冢的,还算是城中体面些的家庭,更多的尸首只卷张草席就被丢到“万人坑”里。

此时,长街尽头的那座童宅之中也乱作一团。晚饭后,几个家仆坐在廊下闲话,一个中年妇女叹道:

“夫人病了这几日,少爷熬的眼睛都红了,每日送进去的餐食,多半要原样端出来,叫我们厨房里难做啊。”

另一个妇人安慰她道:

“非是你们的饭菜不合口味,想是夫人克化不动,我听小莲说,童夫人得的怕是那病。”

“你可别瞎说,得了那病,离咽气也就三五日光景,童夫人怎么会是那病。”

又一个年轻一些的妇人道。

“要真是那病,可倒了血霉了,那邪病会过人,厉害的很,我听说李家庄好些人家都绝了户……”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低声聊着,脸上皆是凝重神色。这几日童夫人患病的事,在宅中不胫而走。童丰年不放心旁人,终日守在榻边衣不解带的贴身伺候。童宅众家丁,不是围在厨房煎药,就是在药堂抓药,或是在道观、寺庙祈福。俗话说病急乱投医,童丰年先前很看不上有些人家染了病,就不分黑白把各路郎中方士们一通招呼。自童夫人病后,他突然理解了那些人所作所为,并加入了他们。只是他还算有些理智,自漠南突发邪病,各路名医似乎也从四面八方汇聚至此,带来的偏方神药被传的神乎其技。其中不乏些荒唐可笑的,诸如以粪水灌洗了,割脉放血了,生吞蛇虫鼠蚁了。求医之人往往被折腾的不轻,甚至未及病死,就先被那些偏方丹药整死了。然而人心总是盲目的,但凡名医们编造几个妙手回春的病例,就会有无数乡民怀揣着生的希望前来拜谒。

眼见童夫人高烧呕吐愈演愈烈,自背部而发的红斑也逐渐蔓延至全身。听过见过太多人发病,这些症状童丰年是再熟悉不过了,邪病无药可医,他心里清楚的很。心情从起初的惊慌,焦虑,到如今的愤怒,绝望。不过几日的功夫,他和童夫人都眼窝凹陷,瘦脱了相。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病来如山倒,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好似把心剖出置于火上煎。

这日,童夫人脉搏微弱昏迷不醒,铁青色的面容传递出将死之人行将就木的气息。陪侍多日的童丰年从房中走出,心如死灰地嘱咐下人道:

“准备后事吧。”

他倚着门框久久伫立,屋外清新的空气让他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一点。自夫人病后,童宅之中再也没有熏过香了。房间内充斥着难闻的中药味,如果聘婷还能醒来,她一定会嫌弃这种味道吧。想到此节,他拿起案上妻子常用的那只凤鸟衔环铜熏炉,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些燃尽的粉末,将香灰尽处倒出,有取了妻子搁置香器的匣子来,里面各色香料,熏球,羽扫琳琅满目。看到这些,童丰年似是看到妻子坐在桌前打香篆时的模样,不觉又红了眼眶。聘婷素喜这些小玩意,而童丰年忙于生意,并不曾与她请教一二,一匣子的宝贝,他只认得火镰。翻看过程中,一只针角粗鄙不堪的荷包映入眼帘,他拿出来端详一番,方想起是那日从玄机阁中取回的。打开荷包,一股清雅的沉香弥散开来,寻常香方需以火催热挥发香气,而伽罗在室温下也会散发明显的味道。这便是此香不同凡响之处。童丰年蒯了几勺粉末到香炉中引燃,片刻之后屋内终于不再是令人作呕的药味。他走至院中到马厩里牵了马,打算去给妻子选一副上好的寿材。还未套好马鞍,就听得一个小仆上前禀报,玄机道人已在中厅候他。

厅中,玄机道人垂手站立,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着短衫的瘦消男子。童丰年原以为是哪个阁中小徒,走至近前才看清那人是被他安置在玄机阁的店小二。他心下惊奇,这都多少日了,他居然还活着?玄机道人显然看出了童丰年的讶异神情,他这次前来正是为了此人。石玄机将店小二的衣衫尽数褪去,光洁的皮肤上竟找不出一丝红痕。童丰年抚摸着店小二的脊背,一脸的难以置信,转身向石玄机道:

“他这是……好了?”

玄机道人微微颔首道

“当是如此。”

闻言,童丰年的目光豁然亮了起来。

“阁主是用什么法子将他治愈的?”

他猛然抓起玄机道人的小臂,言语间尽是狂喜之色。

“非是贫道治愈,恐怕……他是自愈。”

玄机道人仍是一脸的凝重之色。

“自愈?何为自愈?”

童丰年心下不解。

“可能是他自身体质异禀,也可能……是他在病发时使用了什么方法。”

“阁主可知是什么方法?”

玄机道人摇了摇头道,

“贫道有一猜测,但也仅仅是猜测而已。”

“阁主但说无妨。”

“比如此人所用的方法是一种奇毒,治愈邪病的同时也令人丧失心智。”

闻言,童丰年旋即愣住。如果治愈邪病代价是丧失心智,即使活命,下半辈子也只能是在他人的看顾下苟延残喘。这实在算不得什么治愈之法。然而他还是问道:

“阁主可知是何奇毒?”

玄机道人摆手道:

“童公子,我方才说过,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此人不会无缘无故疯癫,邪病也不会无缘无故自愈,但二者之间究竟是否有关联,贫道不得而知。”

童丰年心中刚燃起的希望,像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喃喃道:

“也就是说,奇毒并不一定存在,”

若说方才他心下还有一些犹豫,现在,如果真有的话,他恨不得立即让聘婷服下那奇毒。变成痴呆又如何?再也认不得他又如何,只要妻子活着,他就愿意像照顾婴儿那样照顾她一辈子!

“令夫人现下如何?”

玄机道人见他默然,缓声问道。

“怕是就在这两日了。”

他抬头望向屋顶横梁,似是不想让夺眶而出的泪水流下。玄机道人也未多言,从袖中拿出一叠画好的符纸放在桌上,拉着店小二默默退出中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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