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拾珠 真相大白

翌日，旭日东升，万里无云，人间被照的亮堂堂。案件开庭审理，庭外围观者甚众，常先，莫齐和夙生也隐匿于人群中。

只见惊堂木一拍，喧闹归于沉静。堂上，是威风凛凛的大理寺卿，堂下，是利欲熏心的罪犯，此间不过六尺，却有如云泥。

“堂下嫌犯可知罪？”潘洵打着标准的审问的腔调，气势逼人地质问道。

杜思平虽然跪着，但丝毫不见害怕，梗着身子回答道：“不知大人为何捉拿下官，下官一向奉公守法，恪尽职守，不知有何过错？”

一旁的黄本松则连忙作揖叩首，说到：“下官也不知为何被传唤，大人可是找错了人？”

而罗古中时时刻刻佝偻着身子，一言不发。

“哼，你二人到现在还在巧舌如簧，毫无悔改之意。既然如此，本官帮你们回忆回忆。”

潘洵顿了顿，说到：“杜思平，十三年前，你贿赂时任科举事务官的黄本松和科举出卷人罗古中，科举舞弊，后被你的老师邓世安撞破，邓世安要揭发你们的行径，你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我可有说错？”潘洵表情严肃，不怒自威。

罗古中吓得赶紧伏在地上，不敢起身。似乎是默认了这一切。

黄本松听到这儿，方寸大乱，眼中尽是慌乱，一阵慌乱后，他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杜少平眼中略过一瞬的慌乱，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说道：“大人无凭无据，可不敢将如此大的罪名套在下官身上。若想定我的罪，人证物证何在？”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传经院先生成前。”潘洵吩咐道。

不多会儿，经院先生叩拜道：“小人成前参见大人。”

潘洵问道：“你可是经院的先生，是邓世安的学生，曾与杜少平同过窗？”

成前回答道：“正是小人。”

“好，那你说说你刚任经院先生，也就是邓世安失踪时的情况如何？”潘洵问道。

成前回忆道：“当时先生离奇失踪，从此便人间蒸发，再无回信。我到先生房间里，发现他房间里十分凌乱，似乎被人翻找过。所以我怀疑先生的离去另有隐情。”

“还有吗？”潘洵追问。

“还有就是老师失踪时的确是在科举考试后不久。”成前补充到。

“哈哈哈，就这些？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杜思平似乎料定了潘洵找不到更多的证据，态度有些狂妄。

“哼，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传物证。”潘洵神色微愠，提高了音量，高声吩咐道。

来人呈上物证，潘洵问道：“罗大人可识得此据？”

“小人……小人识得。”罗古中说话颤颤巍巍，从始至终不敢看潘洵的眼睛，“小人用人不淑，小人当时出好了试题，却不想……不想被家中管家和小妾偷了去，卖给了杜思平。他二人利欲熏心，我自知此事若是败露，我也难逃干系，更不敢声张。”

说完，罗古中竟大哭起来，“自事情发生以来，我每日都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我自知自己罪恶滔天，这一天迟早要到来，我愿举证二人罪行，我知道自己死罪难逃，只求大人饶我家人不死。”他不停地叩首，请求着。

潘洵趁机厉声诘问：“你二人还有何话要说？”

黄本松大惊失色，连忙叩首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都是……都是那杜思平逼迫下官，下官才误入歧途，与豺狼为伍的呀，大人饶命啊！”

“你——”杜思平一副恨铁不成刚的样子。

“邓世安也是被他杀害，毁尸灭迹的，此事全与下官无关呀——”黄本松到底改不了奸滑本色，眼看铁证如山，便将事情推的一干二净。

杜思平此时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地被击碎了，他大叫着，近乎疯狂地想起身毁掉证据，却被周围衙役牢牢按住。于是，他又破口大骂，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他现在心中的畏惧与悲痛。

最终，杜思平因杀人，欺君被株连九族；黄本松收受贿赂，系同犯，株连三族；而罗古中因泄露考题而被流放三千里，家中女眷则充入教坊司。

庭外，常先微微一笑，他很喜欢这种感觉，恶人在众人面前崩溃，甚至亲口承认自己的过错，无助地被宣判。他觉得唯有此时，正义才真真正正降临在人间。而他，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一旁的莫齐看到了常先嘴角的微笑，她并不知道常先的想法，但她心中却有隐隐的担忧，至于其中的原因，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不过她心中的思绪很快被常先打断了，常先想向李道勇告个别，于是请求迟点再出发。此时的常先，眼神恢复了往日地干净和阳光。

莫齐和夙生欣然同意了，他们约定常先告了别，就在竹庐汇合。

毒日头已经过去，大地还是一片明亮地暖色，常先和李道勇，又来到了那家兰陵酒肆，不过这次，他没有点这里招牌的兰陵美酒，而点了冀州的汾清。所谓申明亭畔新淘井，水重依稀亚蟹黄，说的便是这种酒。

依旧是李道勇斟酒，边斟酒边问：“常贤弟呀，话说你是怎么联系到十三年前的科举呀，还牵起这么个大案？我真是自愧不如。”

常先抿了抿杯中酒，而后一饮而入，“我呀，也算是运气。当日那小斯偶然撞翻了杜思平公文，让我看到了里面的内容，我当日就觉得奇怪，后来仔细琢磨了一下，那公文里批阅的字迹和他墙上挂的字迹完全不在一个水平，公文的字迹歪歪斜斜，毫无美感，而墙上的，你也看到了，书法非常好。”

“所以你推断出墙上的字不是他写的，他实际的书法非常差？”李道勇问道。

常先笑了笑，说：“不光如此，我观他书桌上的摆设也不像内行，读书人很重视笔墨，尤其毛笔，有甚者是视之如命。而他的毛笔，看得出来很名贵，可根本不重视保养，好笔都被作贱了。”

“哈哈哈，观察细致入微。”李道勇称赞道。

“嗯，关键作为一个文试中举的人，确实很不寻常。”李道勇点了点头，赞同道。紧接着他又问：“不过，你是如何知道罗古中也参与其中呢？”

“我在他庭院的花草中，发现了药渣。”常先回答。

“药渣？不过听说罗古中的公子确实体弱多病，有药渣很正常。”李道勇又说。

常先补充道：“的确，可我还是发现了不一样的，我观察那药渣，其中一些陈旧的像是治疗风寒或是脾胃虚寒的药，而大约有两三副药新药，与前面不一样。我当日与你告别，便是去查新药的作用。”

“结果如何？”

常先微笑道：“是安神助眠和治疗心智不清的药。”

“所以说罗古中当日撒了谎，他儿子压根没有感染风寒。那就说明他儿子当日也很可能在现场。”李道勇恍然大悟。可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可你是如何得知他们三人与十三年前邓世安的失踪有关系呢？”

常先又抿了一杯酒，笑道，“这可就要多谢邓世安的学生成先生了。”

“当日我与成先生了解情况的时候，发现三人在十三年前有交集，再加上十三年前邓世安失踪的重重疑点，我才决定跟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结果，我在他的遗物中，发现了那些关键性的证据。”

“就是庭上呈上来的，他们串通往来的票据，书信和账目？”李道勇问道。

“不错，这些东西都藏的很隐秘，有些在毛笔中，有的在砚台里。其实我在其中还找到一份状纸，只是还未交到官府，人便已经被杀害了。”常先摇摇头，声音低沉了些，他心中有些难过和惋惜。

李道勇也沉默了，他此时有些难过，即是惋惜，又是共情。当你决定要挑战强权时，便要做好被强权挑战的准备，而这样的事情他几乎每天都在做。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心态，笑着为常先斟酒。二人酒过三巡，常先几次想和李道勇说说道别的事，不过都被打断了。不觉间，李道勇已经喝得烂醉，常先想着道别的事只能择日再说了。于是送了几步李道勇，转身边要回家。

李道勇往回家走着走着，又突然问道：“明日行刑，贤弟来看看吧。”

常先一愣，正要回答，只听李道勇喊到：“不说话就当是答应了，明日再见。”声音伴着夕阳越来越浅，人也慢慢消失在视线中。

常先无奈地摇摇头，笑道，“还真是一点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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