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解密八峰图 第十六章 石山极回家

第二天两位壮汉带着石山极离开村子，他们也用黑布蒙住他的眼睛。石山极只是机械的迈动着脚步，昨夜茗儿的声影不停的在眼前浮现，石山极摸着衣兜里的手绢，他的唇边渐渐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两名壮汉终于停下，把石山极按在一块被太阳晒得温热的石头上坐下休息，石山极听见两人在溪边汲水的声音，自己仰面躺在草地上。

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听见动静，石山极猛地扯下面巾，发现两名壮汉早已不知所踪。脚边摆放着一个白色绣花布袋，绣的是一朵娇嫩欲滴的山茶花，花朵边缘用金丝点缀，针脚有些粗糙，但布袋款式别致，颜色搭配明亮鲜艳，可看出是用心绣成。布袋里面装着青色的茶叶，散发着阵阵扑鼻的清香。

石山极坐的地方正是一个视野极好的垭口，天空很蓝，几朵慵懒的浮云在空中游走，和煦的山风拂面，地上小草纤细的茎条也随风轻摇，几只蚱蜢紧紧的抓住摇摆的草茎呆呆的看着自己。

石山极看见垭口下几个农人们在土里插秧，一条翠绿色的河流绕着村寨缓缓流淌。

那不正是自己住的寨子吗？自家院前的那颗老槐树长得枝繁叶茂。

“怎么回事？我才离开几天，石头寨就变得青山绿水，不至于啊！”石山极想着，满腹疑问朝寨子走去。

走到家门前这株千年的老槐树下，石山极听见这株古树的心跳声，心想“老树有心跳，老成精了吧！可是以前我为什么没听到过呢？”

石山极跨进家门，看见母亲正在灶间煮猪食，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孩被捆在椅子上，双手玩弄着桌子上沾上饭粒小木碗，小木碗被他反复的往桌面上砸得咚咚响，他似乎非常喜欢听这种声音。

“母亲，这是谁？”石山极对着母亲的后背问道。

只听叮咚一声响，石山极见到自己的母亲转过头来，瞪着一双惊愕的眼睛问道“石山极！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是我啊！怎么啦！这个小孩是谁？等等!”石山极看见母亲臃肿的肚子瘪了下去，问道：“你生了？”

“是啊，这是你的小弟弟，一岁多了。”母亲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颤抖。

石山极愕然，心想“我才离家几天，怎么会——？”

不容石山极多想，只见母亲几乎是冲到自己的面前，拉着自己的手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把自己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又心疼的摸着自己的脸，眼中泛起莹莹泪光。

“母亲我很好。”石山极说道。

“父亲呢？石山菊和二弟呢？”石山极接着又问。

母亲赶紧从饭锅中盛了一碗白米粥，从蒸格里抬出蒸好的红薯和一个白白的大馒头，又从土坛子里夹了一碟泡菜一样样端到桌上。

“山极快吃，饿了么？”母亲慈爱的问道。

“母亲，我们家有白米粥喝了吗？”石山极很高兴，口中喝着白米粥，吃着香脆的泡菜。母亲的粥熬得刚刚好，在白米和山泉水结合得最恰当的时候抬下灶台又用凉水镇住不让饭粒过分的膨胀，此时米粥的营养不被破坏，香气四溢喝在嘴里不干不稀。母亲做的泡菜在石头寨也是很有名，泡菜的颜色保持着植物刚采摘下来时新鲜的模样，有嫩绿的黄瓜，鲜红的萝卜，或是金黄色的灯笼椒-----，吃在嘴里酸酸辣辣，咬一口嚼在嘴里叭嘎叭嘎脆生生地响。

石山极吃着很满意，母亲用最普通的食材，做出最好的味道。

“这多亏了山菊，她嫁人了，我们吃的米和面都是山菊悄悄从夫家偷回来的。”母亲坐下把小弟弟松绑抱在自己怀中。

怀中弟弟咿呀咿呀的叫着，想吃桌上白白的馒头，石山极取了一根细细的红薯放在他的手里。

小弟弟不要，扔在桌上，任然对着桌上的馒头咿咿呀呀的说。

石山极取过馒头，扯下薄薄的一小块皮塞在小弟弟手中，剩下的馒头就着泡菜喝着稀饭巴喳巴喳几口便吞下肚。

小弟弟吃完手中的馒头皮，眼睁睁看着石山极吃完了整个大馒头，不由放开嗓子呜啊呜啊大哭起来。

母亲本想坐着和石山极多聊几句，小弟弟一哭赶紧站起来抱着哄着。

石山极吸吸呼呼吃完桌上的饭菜，从母亲手中接过弟弟，弟弟在石山极怀中哭得更响，“不许哭”石山极对他大吼一声，一对小眼睛目露凶光狠狠的瞪着他，小弟弟吓得咬着手指，不敢再哭，泪眼汪汪看着母亲。

母亲心疼小弟弟赶紧从石山极手中接过孩子嗔怪道“你这样会吓着他的。”母亲把弟弟紧紧的抱在怀中哄着，“山水乖，不哭啊！”

“他叫石山水！”石山极问道。

母亲点点头，继续抱着石山水哄着，小弟弟好一会才停止哭泣。

“山极这一年你去哪儿了？”母亲问道。

“山菊嫁人了，她的夫家家境应该不错。”石山极说。

“唉！山菊的相公也只是一个药铺小厮，姓赵名东旭，给城东药铺打杂，帮着抓药，熬药，送药而已，家境也不是太好。”

“那你们还把山菊嫁给他！”石山极有些不满的说道。

“你失踪后我们四处找你，山菊一个人跑到镇上找你，她两天两夜没吃东西又累又饿晕在路上，幸亏遇见给人送药的赵东旭，他给山菊吃了一个面饼，把你姐姐送回家来。后来他常常来我们家，每次都给我们带点米面，又找媒婆来提亲。我们看这个孩子模样清秀，聪明善良还善解人意，山菊也很喜欢他，我们就同意了这门亲事。山菊嫁过去婆婆管得严，她也只能悄悄偷点米面回来，我们都知道这很不好，可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真是难为她了。山极这一年多你都在那啊，我们到处找你，一家人跑遍了十里八村都没寻到你的一丝踪迹。”

“我迷路了，而且还受了伤，被一个老人家救下，住在他们半山腰的村庄中养了一段时间。”石山极自己都很纳闷，说多了母亲也不会相信。

“哟！住在半山腰上，他们是贵族啊！？”母亲有些吃惊的问。

“是的！吃得可好了！我看见河水又充盈了，父亲还在为山腰贵族家帮工吗？我们家的地谁在种？”

“这几天忙着耕种，你父亲暂时回来了。”

石山极点点头，从门后捡起锄头准备出门。

“等等我和你一块去，你这样去会吓着你的父亲的。不过他肯定会很高兴。”母亲把小弟弟背在竹篓里提上饭菜和石山极一起出了门。

顺着弯弯曲曲的田坎路绕到村头向阳一面，石山极看见父亲在田里辛苦的劳作，他的背影像一头牛那样的壮实，被烈日晒得黑红的后背上汗水一缕一缕从头顶顺着虬结的肌肉滴进黝黑的土地里，粗壮的双臂抡起锄头有节奏的用力砍进土地里，斜斜往上一提，硬邦邦的土地在他锄下立刻柔软蓬松起来。

石山玉长高了一头，更瘦了，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他一脸认真跟在父亲身后，往松软的土地里播洒着细小的种子。一阵带着泥土味道的和风吹来，撩动着他的头发，他很惬意的抬起头却楞住了，他看见母亲身后的石山极，然后高兴的跳起来喊道“父亲！父亲！石山极回来了！”

父亲停下手中的锄头，转过头来，憨厚的脸上一愣，由衷的笑容荡漾在脸上，洪亮的声音在石山极耳边炸响“儿子！你回来了！”

父亲丢掉锄头，一大步跨到石山极身边，紧紧的将石山极搂在自己胸前。石山极感受到父亲滚烫的汗液和着浓浓的体味，父亲的心跳是那么的强壮有力，身体的肌肉是那么的坚硬，石山极被父亲箍得喘不过气，可是石山极却不想父亲放开，在父亲坚实的臂膀下这种的感觉是多么的安全和幸福。许久父亲才松开手臂，在自己的肩头重重拍了一下。

石山极龇牙咧嘴捂着酸痛的肩，一脸幸福。

“石山极你跑到那儿去了！”石山玉脸颊因激动而泛红，“真是害得我们为你担心，母亲为你经常哭！父亲和我们到处找你。”石山玉也一拳狠狠的砸在石山极的消瘦的背上。

石山极感觉此时天空中的太阳比任何时候都分外的炙热，以至于很多年后每每回忆起父亲，一定会想起这时的太阳，那耀眼的强光和太阳光照在身上火辣辣的痛楚，还有一家人头顶着烈日被晒得发晕却一起开心的在土地里耕种的情景。

石山极回到家的第三天，石山菊和她的丈夫赵东旭狼狈不堪的回到家里。石山菊身上全是被皮鞭抽出的伤痕，每一道都是皮开肉绽，血迹斑斑。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母亲心疼的看着石山菊的伤口问道。

“母亲，我偷夫家的米面回家，被婆婆发现了把我痛打了一顿，东旭为了救我，也被赶出来了。”石山菊哽咽地说着大滴大滴委屈的泪水顺着脸庞哗啦啦滚落下来。

父亲看着石山菊满身伤痕一时气不过，对着土墙狠狠的一拳，墙上的泥土和石子碎片悉悉索索往下掉，收回拳头，土墙上留下一个深坑。父亲转身出了门，石山极和石山玉赶紧追着父亲出门，只见父亲扛着锄头，转过山坳来到自家田地里使劲的对着干硬的土地锄着。

石山极和石山玉两人远远的坐在田坎上守着父亲，凄冷的月光中父亲奋力锄地的身姿看上去让人倍感苍凉。

“可是怎么办呢？石山菊偷夫家的东西挨了打我们也不能去帮她讨公道！她就算被打死了我们也不能怎么样？”石山极对石山玉说道。

“这是故意打给我们看的，石山菊的夫家下手也太狠了！”石山玉回答说。

“唉！忍了吧！”石山极拍拍石山玉的肩。

石山极和石山玉听着父亲锄地有节律的嚓嚓声和田间蟋蟀蛐蛐声不知不觉竟睡着了。石山极被清凉的夜风吹醒时夜空中那一轮残月已西沉到山垭口，借着寒凉的月光，他看着父亲坐在田坎上默默抽着旱烟，烟头火光一明一灭间，石山极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悲凉的感觉，他觉得坐在田坎间父亲的身影特别凄凉，父亲身影笼罩下自己也很凄凉，这种糟糕的感觉让石山极非常不舒服，又摆脱不掉，石山极有些鄙视父亲，挖一辈子地却难以养活自己的妻儿，石山极想起伶儿家的晚饭，想起伶儿姐姐茗儿看自己那鄙夷的目光，石山极突然觉得自己好可伶，好可悲-----。

他嗖的一下站起来，转过身朝着老槐树下那几间歪歪斜斜的茅草屋大步走去。

昏暗的灯光从极不规则的窗框中歪歪扭扭透出，山菊的惨叫声也从屋子里传出来。“山菊怎么啦！”石山极想着皱紧眉头推开房门，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怎么啦！？”石山极喊道，母亲听见声音从里屋出来，石山极看见她双手沾满鲜血。

“怎么啦！？”石山极冲着母亲问道。

“别进来，出去吧！山菊小产了！快出去，别沾上晦气。”母亲说完转身进去。

石山极赶紧退出屋子，坐在老槐树下，山菊痛苦嘶哑的叫喊声填满了自己的耳朵，石山极被迫听着，听着------

突然山菊嘶哑的叫喊声让石山极越来越兴奋，他心跳骤然加速，血气上涌，黑石锋上那条黑色巨蟒盘绕扭曲的身影总在眼前晃动，石山极甚至感到巨蟒对着自己的脸喷出一阵阵燥热的腥风，心中充满了对鲜血的渴望。

山菊的叫喊声渐渐消失了，石山极有些失落。他看见石山菊的夫君赵东旭开门出来，他用力擦抹着脸上的泪水，手里提着一个滴血的篮子，他的后背有些佝偻，石山极看着他艰难的朝山林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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