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6年,6月5日,05:00。
熟睡中的人们,再次被地震的余震惊醒。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不以为然的再次睡去。以这个时代的建筑技术水平,即使是这种七八级的地震,勉强扛住也问题不大。除了那些住在低档住宅里的人。
一位军人也无法再安心入眠。每当这种天灾降临,就必然会有伤亡。这次地震,他还是有些担心。
要不,去街上看看有没有需要救助的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利落的穿衣出门了。
市区整齐的街道被破坏,其中不乏极少数危楼倒塌。在一处危楼的废墟中,一个被石板压着的人正想尽办法改变姿势。
这个人,正是研究所研究员贤瑜。
这位贤瑜,与其说是贤瑜,不如说是娴俞。
几个小时前,在研究所操作间里,猫伯的暗物质空间终于支撑不住。随着空间恢复正常,娴俞看着另一个自己从操作间的窗户一跃而下。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他吃惊的发现,自己竟身穿研究所的衣服,左右两边站着研究所的安全员。
后来,透过玻璃的反光,娴俞看清了自己的脸——那不是贤瑜么?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灵魂进入了贤瑜的身体。
那么,此刻在原来那副叫娴俞的身体里的,又是谁呢?
尽管有很多疑问,可成为贤瑜的娴俞不敢多想,按照猫伯的说法,自己需要见到这座城市里其他的“咸鱼”,还得按照以往的规则,破解这个世界的秘密,使其完成趋同。
经过短暂的网络调查,他开车驶向这座城市唯一的军所。
这座城市挺大,换了贤瑜这副肉体,咸鱼明显感觉精力不再。开车两个小时,他竟萌生了阵阵困意。
就在他上下眼皮打架的时候,一波余震发生了。
最为不幸的是,这条街道唯一倒塌的建筑,正巧砸中了贤瑜的车。石块,石板和碎石,将贤瑜破损的汽车,和他自己掩埋。
不幸中的万幸是,虽然车报废了,但贤瑜奇迹般的仅受了一点小伤。
现在,他被压在石板下,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出去。
就在刚才,作为军人的弦瑜,抱着极强的警惕心和责任感,决定大概巡逻一下军所周围,看是否有需要解救的受灾群众。
这么多年,从青年到中年,他仅升两级,依旧没有成为高级干部。他一直兢兢业业,希望能靠自己的工作成果打拼自己的天地。
然而,现实教育了他。
他想,有些位置,是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达到的吧。
观察着周围的灾情,弦瑜很快发现了前面的废墟。直觉告诉他,那里有需要帮助的人。
这时,在石板下被压着的贤瑜,也听到了脚步声的接近。
喜出望外之下,贤瑜用力踢了两下石板,希望借着声音引起人的注意,同时他在心里祈祷着,翻开石板的不是那种家中的入侵者,或者研究所的安全员。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弦瑜并没有注意到石板的声音。他经过那块石板,继续向前走去。
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又从近到远,贤瑜心里是又喜又忧,担心的是对方就这样彻底离开,松了口气则是因为来得一定不是那种“非人类”的侵入者或安全员,否则一定能找到他。
终于,弦瑜停下了脚步,他已经走遍这个不大的废墟,似乎并没有生者在求援。
不远处,石板下的贤瑜手脚并用,开始拼命打击石板背面,期待能发出更大的声音。
事实证明,这样的策略是成功的。弦瑜正打算离开时,听到了隐约有石头被敲击的声音。他立刻绷紧了神经。
但也许是年纪稍微大了,他找了半天,却并没有能发现被压的贤瑜。
在石板下,听着杂乱的脚步声,贤瑜断定对方已经听到了声音,现在只是在四处徘徊,寻找方位。
一片废墟,尽管产生的很突兀,却也与世无争。到这条路的车辆,要么改道,要么绕路。不多的行人,也都没有任何在这里停下来观察的打算,他们一个个匆匆走过。军所里,除了夜班站岗,其他弦瑜的同事中,没有任何人对这次灾情感兴趣。
站在废墟中,弦瑜不禁觉得,自从那个人走后,自己变得感性许多。也只有那个人走的时候,弦瑜酣畅淋漓的释放过自己的情感。冷静和理性,这两个贯穿弦瑜童年和青年时代的标签,在面对弦瑜更加脆弱的感情时,都渐渐褪色。
贤瑜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他想出一个办法。
努力活动着唯二能动的手指,弦瑜夹起地上一块小石头,从石板与地面的缝中间“搜”地丢了出去。
石头没有任何预兆的,砸在了弦瑜脚边,并发出一声脆响。
这一操作,对换了贤瑜身体的“咸鱼”来说,已经比较极限了。
好在,这成功的引起了弦瑜的注意。
我要,像帮助我的兄弟一样帮助这个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知道了石板下有人的弦瑜,健步如飞地赶到石板旁边。他试了又试,尽管不能直接将石板移走,却可以将石板撑开,让里面的人出来。
在照做之后,弦瑜果然看到了石板下压着的人。
“谢谢”
被拉出来后,贤瑜向对方表示了感谢。他抬起头,想要记住施救者的样貌,却意外发现这是一张有点熟悉的面孔。
“你是。。。”
随着两者眼神的接触,一丝黑暗从废墟的石缝中逃窜出来,很快,他涂满了当前的整个空间。
角落里,一只黑猫走了出来。
这一次,不用问,贤瑜也知道他是谁。
除了弦瑜和贤瑜,空间里没有了拥有色彩的物体。同时,除了贤瑜和猫伯,空间里没有能够活动的人或物体。
“年轻人,很高兴能见到活着的你。”
猫伯踱着优雅的猫步,绕着贤瑜边走边说。
“我暂时相信你不是敌人。”贤瑜说。
“活着的我?猫伯,我希望知道,这个世界我不能死的原因,是否如同我所想的那样?”
猫伯思忖片刻,他察觉到了贤瑜的聪明。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但又有点不一样。希斯特里恩的目的是清除人类,这个我告诉过你。你觉得你也是人类之一,这也许没错,但并不是你不能死的理由。”
猫伯眼神老成又坚定,让人十分想要信服。
“你可以是“贤瑜”,“弦瑜”,“娴俞”或者“嫌余”,但你作为人类就不能是咸鱼。每个世界中,都有基本相同的事物和规律,也有不同的你,但唯独没有真正的你。当希斯特里恩利用趋同共振清除掉3000多个世界的时候,“贤瑜”,“弦瑜”,“娴俞”或者“嫌余”也会和世界一起被归零,但唯独你,咸鱼不会,只有你,即使世界被共振摧毁也依旧存在,因为你本就不属于他们。剩下的只有你需要处理。所以,你才在这个世界被想尽办法追杀。”
拥有经过锤炼的灵魂,此刻的贤瑜,在面对可能的真xiang时,心中不可避免的泛起了波澜。
突然闯入家中的侵入者,突然下坠的横梁,突然发现的狙击手,突然骑着车开枪的年轻人,不对劲的群众,这一切,都标志着这个世界的与众不同。
“如果是要追杀我,那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按照我的经历,似乎又不是那样?”贤瑜质问道。
“的确,要杀你是很容易。然而希斯特里恩也不能违背规则,他能够大体操纵这个世界,却只能够用降维力,去强掌控世界中的一到两人,且其中一人必须和这个世界的秘密紧密相关。根据我的嗅觉,这个世界,你所遭遇的狙击手和“年轻人”都有类似他的味道。”
听猫伯这么说,贤瑜突然醒悟。他随即联想到了之前的某些世界。
在嫌余的世界里,那样的城市,居然有一座不伦不类的教堂,里面的老者居然会神力,在弦瑜的世界里,雇佣兵杰克也一直神神秘秘。现在看来,这些人有可能是希斯特里恩操作的产物。那么很可能。
自己的趋同任务,一直在希斯特里恩的插手下完成着。
而这一次,他终于要真正下手了。
似乎看穿了贤瑜的心思。猫伯补充道:“但是,除了这一两个强操控者之外,希斯特里恩只能适当的影响这个世界,并且,所有的影响都必须合乎这个世界的逻辑,太出格的事不行。因此,你才会发现,自己仅仅是躲避了一下横梁,任他砸在地上,路面的损坏显然不是你的责任,但一群人却来将你围住。这便是世界想要拦住你,没有理由,只好强行按非常勉强的逻辑,安了个你损坏路面的借口。”
“呵呵,那他后面是不是再也找不到理由,只好引发地震这种偶然事件,来阻止我,于是才站得住脚?”
听罢,猫伯点点头表示肯定。
却在这时,整个空间开始变得极为不稳定,黑色也开始迅速变淡。
“我告诉过你,这是我四分之一得灵魂,就在之前得地震中,我得四分之一灵魂彻底魂飞破散。因此,我失去了一部分力量,能和你交代事情得时间也更短了。”
贤瑜本来打算继续洗耳恭听。可听猫伯这么说,他倒想起一个问题。
“猫伯,你不能在这片空间外存在吗?”
“可以,但我和希斯特里恩一样,不能直接gan涉这个世界。所以,他靠强操控,我只有靠这样的空间。”猫伯回答道。
贤瑜听了,满意得点点头。
“还有,为何我之前是娴俞,现在却变成了贤瑜?”
“正如你想的那样,我在上一次空间崩溃之前,和你得灵魂进行了交换。所以,我四分之一得灵魂进入了娴俞得身体,而你则变成了贤瑜。这一动作,是希斯特里恩还有这个世界都未察觉的,所以,我作为娴俞,在逃跑时经历了一系列追杀,最终死在车祸与地震中,魂飞魄散。同时,这也是你仅仅遭遇了地震的原因。希斯特里恩也许在娴俞死后,最终发现那是我,于是对世界施加影响力,让他们切换目标。只可惜,你已经几乎到达了目的地军所。”
就这样,贤瑜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独特之处。然而,这还并不是这世界的全部秘密。
贤瑜还想继续问下去。然而,崩溃的空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猫伯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这次,我不再和你交换灵魂,同样的方法用不了第二次。这一次,你只有靠你自己。”
他说完,空间彻底崩塌,黑暗一边褪去,一边吐出这个世界原本应有的色彩。
就在一切恢复如常的那一刻,贤瑜用最后的时间,将自己的智能手环摘下,转而戴在了弦瑜的手上。
这个操作,令弦瑜体内的猫伯也有点懵,但它此刻已在空间之外,无法清楚的知道贤瑜是怎么想的。
更让他突然间不能理解的是,贤瑜这时候一没有解释,二没有暗示,反倒直接倒在了地上。
“你?”弦瑜蹲xia身,想要弄清贤瑜是怎么回事。
只见贤瑜面色惨白,躺倒在地只一秒,就开始大幅度抽chu。他的身体弯曲成弓形,表情十分痛苦。他微张着嘴,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声音十分微弱。
弦瑜只好俯xia身去,这才听出贤瑜说了什么。
“给。。我叫。。急救。”他说。
弦瑜猜测,这应该不是希斯特里恩搞得鬼,毕竟在他的空间内,应该不会有一丝除了暗物质以外的东西闯入或逃逸。
贤瑜在地上挣扎的更厉害了,此刻,他伸出一只手,抓住弦瑜的裤脚,似乎在用手指比划着什么。
感受了一下,弦瑜决定按贤瑜要求的,帮他叫到急救。
用手指比划之后,贤瑜停止了挣扎。他抓着裤脚的手自然松落,整个身体平静了下来。眼睛也完全闭上。
这个人看起来没有任何生气。
过了一分钟,听见远处传来急救车的响声,弦瑜先一步离开了贤瑜的身边。
“看起来像是死了。”最后看了一眼,弦瑜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要去军所那里处理一些自己需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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