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真淑夫人 第九章

惠真淑夫人 雨竹悔 女生小说 | 古典言情 更新时间:2020-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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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大雪在欣质苑中肆掠飘舞,一望无际的银白,仆妇匠人忙碌地整葺着新人入府新居,大红的喜字裹着新年的吉庆粘合在牖户。献岁之季的温府,府中诸人瞩目于欣质苑,猜合着即将喧闹的种种。

“夫人,孺掌事带了欣质苑账册,在外请示”。蔚云端上香浓果茶,果香混合着金丝银炭的翻涌热气,如置春暖孟夏。

“给真淑夫人请安,夫人安泰。奴婢本不该冒失请示,只是欣质苑近月修葺装点华贵,阖府议论纷纷。虽说是宫中所赐贵人小姐自是重视些,若是逾越尊卑嫡庶便是大不敬,整葺之帐着实越数,前儿个老夫人传了奴婢问话,虽说是无关痛痒过问了些,怕是心里有了计较。夫人贤淑,对即将入府姨娘善待重视众人皆知,只是修整开销大了好些,如今老夫人过问起来,奴婢不敢懈怠,故奴婢特来请示。”孺掌事施着跪礼,着了深色菊纹棉帛上衣,本是寒冬,额头竟渗满细汗。

蔚云捧过账册,放置真淑牍案,一页页的翻过“起吧,赐座,知你做事辛劳,给孺掌事上茶。”真淑翻看账目,粗略估算,所致开销已然表了妇德,旁人再难编排闲话,“宫中下了旨意,如今不知多少眼睛盯着咱们温府,盯着欣质苑,你做事更要精细些,万不能出了差子,让人拿了把柄,母亲可说了什么?”

“回夫人,老夫人查问了修葺之事,按夫人令,欣质苑曲径通幽、层楼叠榭,但终是僻静之处,宽敞华贵自是少不得的,珠薨碧瓦、雕梁绣柱,在涂上那鲜艳欲滴的流丹方显荧华。”孺掌事一一禀道,细微抬首“再则,欣质苑紧挨夤密林,春日即到,蛇虫鼠蚁出穴,必得让新姨娘住的舒心安逸,安全最是重要。腻子刷的厚厚的,掺上硫磺、蜃灰,伴着鱼腥水,在种上嘉草、莽草等驱虫之物,开销怎么也少不得。老夫人听后赞了夫人淑慧周道,让夫人好生操持便是”。

“母亲体恤”,真淑道,室内一片肃静,屋外寒风吹刮着梅枝,梅上积雪簌簌抖落。金丝银炭在燃烧中跳跃,爆出声响,翠绿纹花茶碗磕碰着卉果青釉高足盘发出清脆的瓷盏声,良久“欣质苑可都安排妥当了?”

“是,奴婢都安排好了,必不出岔子,绝无旁人知晓,夫人安心”,孺掌事郑重压声,忠心耿耿道“新人进府安排的伺候丫鬟,奴婢拟了单子,夫人请过目。”

绿枝接过名册,呈至真淑。

得了吩咐坐定,上了香茶“几日不见绿枝姑娘,愈发稳重了,说起绿枝姑娘到让奴婢想到夫人上岁吩咐一事”孺掌事抿了蜜合香茶道“朝隮姑娘自被老夫人抬了通房丫头,招了二爷厌,日子越是难过,被同屋丫鬟欺凌,赶到偏院茅舍,衣不蔽体,饥不择食,寒冬腊月被前院辛执事罚跪清凉湖,病重难挨。奴婢冷眼瞧着那姑娘是个有气性的,受了种种凌辱,即便入了绝境也未有癫狂之举,日后加以调教或是夫人的助力。”

“那朝隮怕是心比天高,也罢,终是平白遭了劫难。绿枝,传我吩咐,让莫执事照应着”

“夫人,朝隮既是不安分的主,夫人为何还要雪中送炭帮扶于她”绿枝盛了林檎呈上不解地问道。

“不安于室之人,迟早会做出力不能支之事,经受诸多迫害,亦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得是多大的韧性才能坚撑。有朝一日此人或有大用,用好了是尖刀利刃,若是不能为我所用此人万不能留。”能让孺掌事赞赏,自是有几分本事,“且让人盯着,若是个野心勃勃的就留不得,欣质苑那边也不能松懈”。

“喏,奴婢谨遵上令,朝隮那边奴婢派了心腹盯着,欣质苑那边奴婢必一丝不殆”。

“如此我就放心了,你先退下吧”。

孺掌事施了退礼,正待退下,踌躇片刻又施礼道“奴婢有一事禀报又怕扰了夫人清净”。

“但说无妨”,真淑合上账册,端首说到。

“前儿刘姨娘侄女被老夫人开口指给二爷后被拒,那姑娘奴婢瞧着行事作风偏激,每每挑的朝隮同室矛盾,下了好些绊子,好几次出了内院,于门庭邂逅二爷,不过清风次次拦着二爷怕是连她的嘴巴眉毛都未曾见过”。

“嗯,你且盯着,这般做派必不得好,她若惹了事端,也不必客气”。出身卑贱却又不识其身,寄人篱下却又不知收敛,如此蠢钝,不成气候。刘姨娘看着精明,此番失了算计,终是恶心。

“诺”

飞雪在艳阳中消逝,飞转的春日在朝阳中姗姗来迟,倾尽绽放,挥开阴霾的天际,穿透层层云雾射下霞光万道。春日载日,有鸣仓庚。常棣在润雨中吐露生机地蓬勃,棣树苞芽,万物复苏,草长莺飞时节,‘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合顺园里春花在尽情争艳,池里碧苔在锦鲤地穿梭中起舞,潮湿的苔藓蔓延裸露的石壁,三两朵野花驻足,在春风中摇曳生姿,雀鸟在苍劲树上欢唱其春‘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

府中婢女换下昨日厚重的棉帛冬装,着上萱草着色襦裙,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腰间饰上翩翩腰带,行走飞舞,飘忽若仙。

“夫人,老夫人处着人送了珍稀花草,现下在外头候着”,秦桑禀道“听说那花着实难得,奴婢瞧着好看呢!花香幽微,郁勃盎然,名儿也独特,文殊兰”。

崔嬷嬷持着象牙玉梳服侍着真淑鬓发,瀑布般的光滑黑发如绸带在崔嬷嬷地巧手下伸展开来“老夫人信佛,这花名也带着佛气,戚嬷嬷见多识广,不若传了她来瞧瞧”。

“嬷嬷这般小心”,真淑对镜贴花钿花黄,春日粉嫩亮霞最是相配“也好,便宣上戚嬷嬷细细观赏”。

收拾停当,移驾前厅,辞溪带着侍人早已等候良久。

素瓷双耳花瓶中白绿相映的文殊兰花瓣卷曲婉转“给真淑夫人请安,老夫人得了异域奇株文殊兰,体恤夫人怀胎又操持府事辛苦,老夫人特命老奴送来慰籍夫人”,辞溪嬷嬷下礼道“老夫人很是看重夫人,常夸夫人处事周到,无愧王府出生。此花花叶相生,花态富贵呈祥且香气悠然,又有安神宁气之效,夫人孕期不宜闻刺激之物,文殊花最是适合夫人,温和宁神。”

戚嬷嬷施了见礼,接过文殊花退至厅门。

“母亲太客气了,本是我份内之事母亲还送此重礼,到让我有些羞怯了,长者赐不敢辞,我便收下了”真淑吩咐赏了辞溪一行银锭子,母亲送此大礼无非是暂时拉拢,嫡庶尊卑有别,大房占着嫡,二房占着尊,待诞下麟儿便是更上层楼。在尊卑上谁能与其争锋,当今圣上本是庶出,如今也是云巅之上上人,尊为重。

待得辞溪一行退下,戚嬷嬷持了素瓷双耳花瓶中的文殊兰细细嗅看“夫人,此花香味淡雅清香扑鼻,当真好闻,又是稀罕品种,奴婢一时到也说不上来,待奴婢回去好好研磨一番在给夫人准话,只是为着夫人及腹中小少爷着想,殊兰花暂搁置远些稳妥”。

“秦桑,将文殊兰搁置司花房,令花匠好生打理,母亲既是一片心万不能辜负了”花儿美艳,世上越是鲜艳的东西越是威胁,古之常理。“等等,将库房所藏顾渚紫笋茶煮了,去各房夫人姨娘处送贴子,邀请她们喝茶赏花,赏奇花”。既是难得罕见的好东西不若阖府同赏,或有识物之人可探究一二。

因着真淑突然宴客,淑德阁忙碌起来。

春风卷起尘埃,吹拂冒出绿枝的骨苞,乳色的花苞初露,暗涌的凶波浮现丝丝轮廓,席卷的微浪刮过朱檐碧瓦,密如鱼鳞。丝细的蛛网在滴落的檐水中颤抖,左右摇摆。零碎的微风透过雕花木窗洒进几上翠色素瓷美人觚,觚中丹桂如曼妙女子展动身躯瞬时香泻楼亭,洋溢着风雨前的安宁。多节的竹根爬过苍色的山岩从残垣墙壁中破身而出,沐浴日光,肆意生长。

申时过半,各房姨娘陆续而来,老夫人因事离府,尚归。

“自我孕后,各房姨娘来往探望,因是头三月,府医嘱我卧床安胎。这晌得了闲便邀几位姨娘聚聚,恰巧母亲送了珍稀文殊兰,好东西藏着掖着便是不美,故邀众位同赏。”真淑坐立主位,吩咐下人摆上茶点,奉上顾渚紫笋茶,文殊兰在众人啧啧称奇中绽放光辉,余留一地幽香。

“真淑夫人客气,这花、这茶、这景,当是人生惬意一事”,刘老姨娘笑语燕燕道。

灵老姨娘轻嗅茶盏,眸光扫过刘姨娘,接口道“春色不醉,茶醉,茶香不醉,花醉,怎么都是醉人美景”,

“难得两位姨娘意见不佐”,大夫人笑说着,案几摆上清爽糕点,知是真淑特意筹调,心下几分感动。

“去岁之茶,今岁品尝,只剩涩口之味,哪来醉人”?木姨娘傲慢说道,郡主又如何,嫁与庶子做了庶妻还不如嫡子妾室体面。至于那一干姨娘,妾者奴也,胆敢放肆让她们好看。

大夫人将茶盏重重搁置茶几,神色凌厉道“木姨娘可看清了你在和谁说话,在场皆为长,哪轮到你妄言”。

“想来木姨娘是吃惯了好东西,我这珍藏茶叶在你口中只是区区”。真淑冷眼含笑,眼角的冰冷蔓延。

“木姨娘身娇肉贵,行走定要注意,万别磕了碰了,否则咱们这一干人等可是吃罪不起”。灵姨娘嘲讽道。

“哼!不过说出你们不敢言之语,何必那么气急败坏。好东西自是要配用才是,有的人穷其一生也就只能舔着脸巴结献媚,当真可怜”。木姨娘轻蔑嘴角勾起,星眸盛满嘲弄,转身大步离去。

“这般无礼轻狂,性情乖张,大夫人好生整治才是,否则定要顶了天去”,灵姨娘愤恨盯着木姨娘远去背影,艴然不悦。

“我代木姨娘给各位赔礼了,她现在孕期,孕妇性情不稳也是有的,还请诸位看在我的面上加以包容”。平悠起身下礼,夫君宠幸,风头正盛,当家主母也得规避一二,也喜木姨娘小性儿早晚登高跌重。

听完平悠之言,真淑按下心中怒火,木姨娘的胎便是她肆意妄言的护身符,泥菩萨也有火性,这般不忌,脑实招人嫉恨:“嫂嫂仁厚”。说罢便不言其他。

“贤妻旺兴家,妾室人品也是顶顶重要的,灵妹妹莫恼了”刘老姨娘慢条斯理劝慰灵老姨娘,话锋转过“若说性情,我那侄女自小就得兄嫂严教女子之德,守礼守节”。

真淑与灵老姨娘暗视过眼,刘老姨娘铺垫许多,原目的在此,无怪木姨娘那般猖狂也视之无物:“方才刘老姨娘所说的可是之前母亲本意指给夫君您的娘家侄女”?

“是,真淑夫人还记得”?刘老姨娘忙不迭的接上道。

“那姑娘长相讨喜,瞧着便知秀外慧中,刘老姨娘怎未带来一同赏花”。

“在房里绣花呢,我那娘家侄女绣工尚可,夫人若是用的上大可派人吩咐,也是她的福分”。刘老姨娘喜道,原以为真淑夫人不近人情,如今看来到是可从此处着手。

“刘姑娘是客人,怎好吩咐,今日赏花宴缺了刘姑娘到是我的疏忽,不若邀了刘姑娘同赏”。真淑出口邀请,赏花宴,谁人是花,谁人在赏。花亦芳美之物,人胜似花不如花。

刘老姨娘召了侍候姑姑去请娘家侄女,姑姑得令匆匆离去。

“魏老姨娘”,篷姨娘触上魏老姨娘手指轻轻推动,手指冰凉胜霜“庶姨娘可是有恙,身子那般冰冷”。

自入了淑德阁,魏老姨娘神色恍惚,如堕茫茫云里雾里,脸色堪比枝头坠落梨花莹白一片。魏老姨娘嘴唇蠕动,咬紧牙关,褪色苍白的唇瓣几度微微启合,声调破碎凌乱,半晌艰难地挤出话语道“今日偶感风寒,实是不便的紧,先告辞了”。颤巍巍起身,侍人左右搀扶步履蹒跚而去,风吹乱青丝,吹皱一袭散花水雾翠烟裙。

大夫人目送魏老姨娘离去,端庄的脸上布满疑云“魏老姨娘素日重仪表,行规矩,今日乱风吹散鬓角尚寐无知”。

“可见病的厉害,上了年岁比不得花儿一般的年纪,咱们几位都从姨娘成了老姨娘了,孩子们都大了,也是该安享晚年的日子喽”。刘老姨娘叹息道,岁月匆匆,花儿败了再开,树枝枯了在绿,人走了却不在返。

灵老姨娘一时感概沉思“魏姨娘从前甚少抱病呼痛,何时都是端庄模样,当真岁月流年,百岁千秋刹那芳华。”

“水去日日流,花落日日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何不珍惜眼前时光,今宵有酒今宵醉”。真淑举起杯杓醲醴,飘香四溢“共饮此杯”,醲醴滑过喉咙温甜蔓延,齿颊留香。

“如此良辰美景,何说那伤感之语,尽享今朝便不辜负匆匆百年”,大夫人仰头一饮而下,饮下旧时甘醇,昨日苦涩。

百花映着阳春辉光飘落,落花入溪流,潺潺流淌,繁花落尽,如是一秋。

“啊”,一声尖叫刺破苍穹,阳光刺透暗红杨木镂空雕花窗柩洒进,伴着叫声似风声颤动。

蔚云施礼退下唤了阁中奴仆步履矫健离去,待过了片刻,戚嬷嬷从厅门疾步入内禀道“禀各位主子,刘姑娘失节了”。

“戚嬷嬷知你是康平王府老人又是宫中嬷嬷出身,你当知道你的一言可毁掉刘姑娘一生清白”。大夫人见刘老姨娘脸色大变,先于开口说道。刘姑娘是母亲一心塞进二房搅混一汪清澈池水之人,事未开端就以结束,未免损失,是以开口驳斥。

“发生何事,你们快快道来,戚嬷嬷你是康平王府奴婢,分寸拿捏还是注意些好,我侄女品性清贞哪轮你造次污蔑”。刘老姨娘急切说道,心中起伏降落,二房最是滴水不露这厢直白怕是拿了实证在手。

少时,绿枝及刘老姨娘心腹周姑姑搀了刘姑娘一并入内,侍人架起象牙玉座云母雕岁寒三友镂空屏风,原是刘老姨娘所出温府第三子温玄壅一并请了进来。远未至,酒气已在室内飘散浑浑浊浊,冲人口鼻。

掌事豫姑姑上前见了礼,清脆声娓娓开来“奴婢听见花园打扫奴仆斐娘叫声,匆匆与蔚云姑娘前去查看,见刘姑娘与三少爷于合顺园假山侧尾正行苟且之事,那玄色暗花细丝褶缎裙被三少爷高高撩起,嫩玉般的大腿根一览无遗,云菲妆花百花飞蝶上衣褪至腰间,里面的撒花纯面云纹轻纱肚兜一目了然。莫执事将两人分开时刘姑娘的唇瓣还微肿,可见两人已经好一会儿了,若不是合顺园粗使仆妇撞见怕已有夫妻之实了。”

种种描述露骨清晰可见,可见事实俱在。众人闻了脸色泛红,尚未婚嫁无干人等一一告退。

灵老姨娘面露嫌恶之色,帕子捂了嘴角道“都宽衣解带了,该瞧的不该瞧的,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有了已然是夫妻之实了。只是姐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女未嫁男未娶,公然行苟且污秽之事,该当何罪?”言至尾末,厉声责问。

“可确有此事,周姑姑去请刘姑娘赏花,怎赏到假山后去了”。大夫人问道,心知刘老姨娘侄女是入了瓮了,一心想把侄女安置二房,怎会容许侄女和儿子在眼皮子底下私相授受。且不论结局如何,三爷名誉受损,一行有失,百行无成。

“此事关涉府中公子,又有刘老姨娘家侄女牵连,事关重大,还是请了母亲回来主持,咱们都是头一遭不经事”。真淑说道,双目垂询大夫人,大夫人思虑片刻,谴了婆子出门。

刘老姨娘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茶盏在指节分明的手掌中咯咯作响,周姑姑匍匐脚边,低声说着来龙去脉。

“奴婢本是去请了刘姑娘来淑德阁赏花吃茶,姑娘也甚是欢喜。行至合顺园时,奴婢见侍花匠老彭担土折了腰便上去帮扶一把,奴婢不知后面闹出这些风波,都是奴婢罪过没有跟紧姑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周姑姑乃刘老姨娘陪嫁奴婢,深知姨娘脾性爱子如命定不轻饶她,以头触地砰砰声响不停叩首。

软底镶金绣鞋狠狠踢向心口,周姑姑哎哟一声倒地,嘴中连连告罪,不敢呼痛,爬了起来,拽住苏绣月华布衫哀哀哭泣。

刘老姨娘心知此事定有算计,壅儿一向检点,怎生会醉酒失态如此地步,偏偏去了合顺园做下供人话柄之事,更偏偏让众人瞧见。“我吩咐你去请姑娘来阁,你却去关心侍花匠是否折了腰,合着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看我待下宽松,都敢阳奉阴违了”。丽水紫磨金步摇在抖动中簌簌作响,衬的刘老姨娘略施粉黛脸庞晦暗不明,越发气急,噼里啪啦一阵打骂,手腕上镶金叉绞丝手镯在周姑姑脸上划过,登时鲜血淋漓,两颊高高肿起,有如鬼魅。

真淑见刘老姨娘不顾多年忠心狠手打骂,可知刘老姨娘为人“下人办差不力,打死便是,姨娘何需亲自动手,仔细手疼”。说完唤了粗壮婆子拖下杖责。

周姑姑死死拽住衣襟,哀嚎道“姨娘开恩,奴婢知道错了,姨娘开恩”。满脸鲜血,豆大泪珠簌簌坠落,刘老姨娘心里愤怒异常,想起几十年的陪伴,心里终有些不忍“这婢子我带回去好好管教便是,不劳真淑夫人费心”。

“刘老姨娘慈心,这般无能奴婢也能容忍近身伺候多年”。这奴婢平日暗中挑唆作怪,荟云变心亦有她的事端。罢了,今日之宴不是为这奴婢所设,刘老姨娘也必不轻饶于她。

酉时时分,夕阳西下,老夫人得了消息匆匆回府。

蔚云进内奉上茶点,又各添了些。老夫人坐于主位,已知晓来龙去脉“将刘姑娘带上来”。下人随即搀扶进来,女子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发髻松垮,一袭白蝶穿云锦衫在夕阳的余晖下更显楚楚可怜。“哭什么哭,我温府薄待你了?女子莫窥外壁,莫出外庭,立身之本你可懂得?好生说说怎么回事”。厌烦姿态盛满,当真无用,白费一番算计。

“刘姑娘别怕,且把事情说清楚,有老夫人给你做主无人敢欺辱于你,可怜见的”。灵老姨娘用帕子轼去刘姑娘眼角泪滴,又扶了坐下。

得了老夫人申斥,好不容易止住嘤嘤抽泣,哽咽道“回老夫人,今儿下晌我在房中绣花周姑姑来请说是真淑夫人邀我赏花吃茶,听是真淑夫人邀赏,放下绣品便随姑姑去了。行至合顺园见一匠人折了腰甚是严重,于心不忍便让周姑姑帮了一把,哪知周姑姑刚走表哥就冲了过来拖我进了假山”。声泪俱下的哀伤,带着直达心底的刺痛唏嘘“表哥身上酒气浓郁,步履轻浮,眼神迷离,想是醉酒深沉。”

“三爷是醉了,奴婢去时三爷如在梦里云端,连奴婢都未识出”,周姑姑跪行至老夫人面前道。

“不逾节,不侵侮,不好狎是为礼矣,醉酒便可胡作非为无礼无德吗?若是如此大奸大恶之人一句醉酒便可脱罪,天底下可不乱套了”。灵老姨娘起身伏首说道“府中有尚未出阁小姐,传将出去,何人敢娶,活供他人笑具。温府哪里还抬的头,无教无德,羞煞死人。”

刘老姨娘死死盯着灵老姨娘,恨不能用眼神绞杀碎骨“夫人明鉴,壅儿一向守礼守节,素日更是滴酒不沾。今日非节非庆的,怎会喝的醉醺醺闹了乱子,定是有人居心叵测,暗中安排,否则怎么就那么巧,老夫人送了文殊兰来,魏姨娘身体一向健硕赶巧就病了,周姑姑行至合顺园赶巧侍花匠就在跟前折了腰,滴酒不沾的壅儿赶巧今日就醉了,更巧的是还到了素来从不涉足的合顺园。定是有人精心谋划要毁掉我壅儿的名声,毁掉我侄女清白,这般心机深沉狠毒之人老夫人定要将她揪出,否则府中再无宁日”。

“刘老姨娘危言耸听了,毁掉三爷,毁掉刘姑娘的是谁众人眼睛雪亮跟明镜似的,刘老姨娘在这强自辩驳,是要将脏水泼到我淑德阁吗?母亲明鉴,媳妇自怀胎以来各房姨娘,嫂嫂皆送了厚礼,来而不往非礼也,媳妇这段日子害喜见好身子松泛许多,今天儿又澄净明媚便邀了几位姨娘共赏春景。媳妇若知会有这般有辱门楣之事发生怎么也不开此宴了,还平白遭人诬陷。”真淑下礼说道,委屈之色挂于脸庞。过了初孕之期,肚子尽显。

“真淑夫人所言甚是,今日之事皆是有目共睹,姐姐妄自攀污别人。刘姑娘是你娘家侄女,承载的是你刘家家风,品行如何众人心里有数。三爷是你肚腹所出,又于你一手教养,府中公子小姐众多怎么就偏偏出在你三房”。灵老姨娘出列禀道。

五房与三房嫌隙由来已久,不是西风压倒东风,便是东边日出西边雨,斗了经年各有胜负。

“你三房素来见不得我五房丁点儿好,处处抨击,孰不知今日之事是你这毒妇一手安排”,刘老姨娘站起身子急步靠近灵老姨娘,手指眉心恨不能戳穿。

“闭嘴”,老夫人喝道,冷若冰霜的眼神凌厉飞过“侍候玄壅的小厮何在,主子醉酒,身为下人不随身侍候反不见其踪”。

蔚云上前施礼“禀老夫人,三爷小厮荣掷已在厅外”。

“召”。

夜幕笼罩下来,阁中灯火通明。

一俊秀小厮,垂首施礼“见过老夫人,老夫人金安”,声色颤抖,膝盖如棉花般带着身体软软匍下。府中出了有违廉耻之事,老夫人定是震怒,主子涉在中心,刘老姨娘定是恨不能千刀万剐了去,横竖皆无生机。

今日之事,又有多少性命陪葬,如此令人诟病之事,需得捂严实,天下最能守言无非死物。

“你这狗奴才,三爷喝酒你不规劝,醉酒你不在旁伺候,要你何用”?刘老姨娘勃然大怒,挥手示意仆妇狠狠责打,荣掷连连告罪。

过得半盏茶,荣掷已然遍体鳞伤,哀嚎不止,三爷几次开口求情都被刘老姨娘驳了去“姨娘何必难为下人,飨食与几位同窗共食,言至兴起多喝了几杯,待回府发现随身佩玉丢失,便让荣掷去寻。”君子无故玉不离身,这番所言荣掷到也无辜“壅耻辱门庭,罪责深重,给母亲及姨娘请罪”,衣袂飘飘,屏风映着倜傥高大人影绰绰下跪执了请罪礼。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三爷到不乏担当,此事若闹开来损的是我温府颜面,不若细雨清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夫人揣摩老夫人心境良久开口说道,“这刘姑娘安置到有些纠结,女子清白堪比性命”。

“只得一途,三爷娶了刘姑娘。倘若为妻,今日之事多少损了刘姑娘体面,做了三房主母今后御下怕是阻碍,再则府中诸人知道刘姑娘的主母之位怎么来的,难免有那不知廉耻的魅上惑主。倘是为妾,刘姑娘是刘姨娘亲侄女委屈了便不好”。真淑娓娓说道,当初领进府时是何居心今日便让你自尝其果,倘若是个好的,用些温和手段打发便是,偏不安分往着夫君跟前凑,怎生容得。

老夫人抚着佛珠,微合双眼,并不接话,半晌,眸子望向刘老姨娘。

刘老姨娘面色郁郁,知此事已为定局,壅儿虽是庶出也该娶出身高贵女子为妻,儿子的前途与侄女的终生怎可相较“那便为妾吧,壅儿觉得如何”。

“听从母亲姨娘安排”,屏风后倦倦男声。

“不”,凄厉声起“我不要给三爷做妾,姑母您说的让我给二爷做妾,一女不嫁二夫”。刘姑娘跪求道,此刻贞洁烈女,笑煞人也。

狰狞的面目,痴傻的言语,足以令人生厌“莫不是刘姑娘疯癫了,妾室人选宫中已然下了旨意,上面可没有你刘氏之名,且进的我二房皆是簪缨世家,皇家御赐,你刘氏是占了哪一条”?真淑厉声责问道,此刻还在痴人说梦。

刘氏恍若未闻,面含春色“二爷曾在梨花漫天碧色滴翠时赞我如纯洁梨花般”,痴痴微笑似是忆起动人时光。那个淡雅薄雾的昧旦,朝云叆叇,行露未晞。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刻在不经意的初见落地生根,镬住心跳,随着沙漏潺流。

二爷早早回府,见一众女眷皆在,避嫌离去,独留清风在外面等候。

意欲发作,蔚云进房耳语一番遂平复心神宣了进来。

夕阳西沉天际,蔚云执了角灯领了清风进来“小的见过几位主子,方才听见刘姑娘之言,似二爷曾与私相授受一般。小的长侍二爷故清楚此事,那日清晨二爷去往慈和堂请安,楼亭碟榭处乍见刘姑娘。刘姑娘当日着了衮边纯素梨花烟罗裙与满地梨花朝相映射,二爷道了句这衣裳到和棠梨一般纯净,二爷本意冠衣不纯素,姑娘误会至深”。为人子者,父母在,冠衣不纯素,反之大为不吉不孝。

“女子之德,德信正中,守礼自重。这刘姑娘是处处不通”,灵老姨娘面带讥讽“说来人家还瞧不上你壅儿”。暗自发笑,刘老姨娘有了这样儿媳常在眼前晃荡添堵,心中畅快。

“德礼不通何能侍夫,壅儿正好缺个通房丫头”,刘老姨娘冷笑道:“壅儿可有异议”?

“一切由姨娘安排”,放荡女子,丢弃一旁任姨娘敲打便是。酒醒时分,细细琢磨今日之事甚有蹊跷。

真淑郑重施礼道“日已西沉,今日之事影响颇大,传扬出去大爷二爷官场行走便是供人攻击之处。此事皆有三房所起,若不严办人心不平,母亲主持中馈多年公正严谨,已礼教人,三房失了章程,实辱母亲德名”。

老夫人微启双眸,滚动的佛珠息止“周姑姑、斐娘杖毙,荣掷杖责二十,不允延医问药,侍花匠逐出温府,刘姨娘教子无方禁足半年,罚例两年,三少爷无召不得入内院,静思悔过去罢”。

话音刚落,周姑姑昏死过去,刘老姨娘嚎啕大哭,这是隔了母子相见,不停叩首哀求,老夫人不再过眼“今日之事事关温府清名谁若敢传扬半句一律乱棍打死,主子亦追其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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