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华陵 第四章 唐荞

千苌萂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挽出一朵剑花，内力绷直剑身，飞身一跃加入三人战局，身后汀儿随之而来，手里攥着软筋散。

方才旁观时二人已然摸清黑衣人路数，此时千苌萂长剑一挥，与一名黑衣人剑身相击，只见对方佩剑被一分两半，大惊之下欲遁走，可惜还未来得及后退就被千苌萂刺了个对穿。这是哪来的杀星，黑衣人眼露坚决之色，下一瞬千苌萂只见对方七窍流血，原是服毒自尽。

千苌萂不屑地撇撇嘴，搞的好像要抓住他一样，这些杀手都没长脑子的，要抓的话还会有时间让你服毒吗，搞笑。

汀儿那边就直接迎面撒个加料软筋散，然后取出随身匕首一抹，对付这等段位的杀手简直不要太轻松。

蓝衣身影早已经脱力倒在地上，不知道自己刚刚差点就要翘辫子了。千苌萂不无嫌弃地瞥了一眼，说道：“把他带回去，放两碗血给你研究，然后丢隔壁去。”

千家隔壁是个小院子，长年无人居住，萧条得很，这些千苌萂来晋城前已经命人先行踩点，既无人就要多加利用。

汀儿应是，将人带回客房后稍加包扎，此人还穿着昨夜的衣裳，可见无人接应照料，这种情况下能恢复的这么快，实在令人惊叹，放血来研究是作为医者的好奇心在作祟，当然也因为她主子发话了。

约莫二更天，褚陵被半夜凉风吹得打了个颤，悠悠转醒，因为睡的是地板，全身就跟散架一样。他坐起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所在是一间破败的屋子，家具全无，房梁上都是蜘蛛网，随着呼吸，灰尘铺天盖地地往他鼻子里钻来。

捂住口鼻，急忙走出屋子，深呼口气，褚陵才有精神回想，他记忆里脱力前只看到那两个追杀他的人向他走来，昏过去后隐约还听见莺啼般的女声说什么放血。

褚陵急忙查看自己的伤势，却发现全身伤口都被人包扎好了，更奇怪的是他现在居然很有精神，莫不是那些黑衣人给他下蛊了吧。

褚陵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眉头越拧越紧，然而下一秒他又笑了出来，眉头舒展，明扬的声线在这萧索的院子里回荡：“管他呢，活着就行，啊哈，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他边说边往大门走去，推开腐朽大半的木门，外面街道上悄无声息，褚陵打了个颤颤，边小声嘟囔边环抱着自己向外边走：“啊啊啊，太上老君护佑我，怨灵退散怨灵退散。”

走到千家大门前，褚陵停下仔细看了看，貌似他昨夜进去的就是这家吧，又想起那声放血，褚陵打了个冷颤，咦，可怕的女子，赶紧走赶紧走。

他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就消失在黑暗中。

卯时，天光渐亮，街道上摊贩已经占好位置，开始吆喝，各家各户炊烟袅袅，烟火气渐渐弥漫整个晋城。

此时的千家下人们各司其职，忙忙碌碌，主子们都已经起身洗漱，随后会齐聚前厅吃早膳。一日三餐都要齐聚是千家这一代的传统，因为千老太太千老太爷喜欢热闹，不愿意看到千家小一辈窝在自己的院子，淡漠的没有人情味。

千苌萂今日要出门，为了低调，特意选了一身墨色衣裙，但天生丽质，深墨色更衬得人肤白靓丽，一踏进前厅的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

千琅月今日着的是最爱的桃红长裙，与她年纪相称，使得她面若桃花，她还以为今日又是傲视群女的好日子，但谁知看到千苌萂，那抹自得忽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人比人果然比不得。她千琅月虽然姿色也是上乘，但着实与千苌萂差上一段。

用完早膳，千苌萂帕子按了按嘴角，开口道：“祖父祖母，今日我想出去逛逛。”

千老太太刚擦完手，闻言回答：“是该出去走走，多带几个护卫，青羚你跟着萂儿去，晋城地界大，莫要走丢了。”

千苌萂想想自己要去唐楼找唐荞，到时候总不好让青羚一个人在外等候，当即笑着推拒道：“祖母，您还当我是不知事的孩子呢？我也不是要把城中各处都走个遍，只是去唐楼附近走走，巳时便回，不用麻烦青羚姑姑陪我这一遭。”

“听萂儿的。”千老太爷附和了一声。

“好好，依你了，你出门且一定要安全回来才是。”千老太太也只能这么说。

千苌萂笑笑点头，照旧没和其他人打招呼，也就跟千佲禾菱说了一声便离开了前厅。

大门处庆安驾着一辆马车在等候，这马车外面看着毫不起眼，内里却软锦铺榻，空间极大，还有茶点酒水放在暗格。这是唐荞命人为千苌萂特意打造的，昨夜千苌萂派庆安传话说要来唐楼，她便叫庆安连夜赶了过来。

千苌萂就着汀儿的手上了马车，汀儿同庆安坐在车辕上，一行三人向唐楼而去。

唐楼是十年前在晋城出现的，扎根不深但发展迅速，背后当家人是唐荞，江南唐家堡的大小姐，与千苌萂同岁，六岁开了第一家江南唐楼，十岁时唐楼开到了晋城，沿途各地都有分布。

要说千苌萂怎么和这人认识的，千苌萂六岁那年开始随傅骆清游历江南各地，那日偷偷潜入唐家堡后山想登高取景时恰遇见独自玩耍的小唐荞。

小唐荞聪慧，全堡戒备森严，后山是管辖之内，也不例外，当日又没听闻有客人到访，可这一老一少却能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她得稳住他们。

“你们是来陪我玩的吗？”小唐荞天真的看着小苌萂，面上一派懵懂无知，心里暗戳戳的想，一看这小孩就很好骗，套套话再说。

“是啊，我师傅说你一个人很无聊，我做姐姐的应该陪妹妹玩。”小苌萂并不是一般的小孩，当即顺着她的话说。小样，姐姐我走过的路比你多的很，这点小心思瞒的过谁，小苌萂心里窃喜。

小唐荞：“.......”这让她怎么接。

“说吧，你们想要什么？”小唐荞面无表情，小奶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侧面打听不了，那就正面突破吧。

小苌萂捂着小嘴吃吃笑了起来，银铃般的声音带着稚气。身后的傅骆清一张国字脸上挂着无奈的笑。

小唐荞气恼跳脚：“有什么好笑的！”头上珠钗跟着跃动。

小苌萂像被戳中笑点一样倒地捂着小肚子哈哈大笑，眼角都沁出泪来。

小唐荞气的脸都红了，跺了跺脚，想扑上去撕了对方，却又忌惮着人家身后的大人，只能大叫：“你够了！不准笑了！”

小苌萂这才强行停下，擦掉泪珠后咧嘴说道：“你刚才那表情好像被逼良为娼的良家妇女，哈哈哈哈哈哈。”

小唐荞愤怒了：“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叫逼良为娼吗？”

小苌萂挑眉：“嘿，你不也是小屁孩吗？”说完假装天真地把小唐荞一开始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们是来陪我玩的吗？哈哈哈哈，小屁孩。”

小唐荞并不想承认那么愚蠢的表情竟然是自己做出来的，抿了抿嘴，她平复下心情：“你们到底来我唐家堡做什么？不走正门，偏走小道，要财还是要命的？”其实她内心清楚，小苌萂如此开朗必定不是来要命的，况且她唐家堡向来与人为善，也没什么敌人。

小苌萂眼珠转转，指着唐家堡院墙，用小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朝小唐荞小声道：“我们啊，是来偷墙的。”说罢嘴角弯了弯，一双笑眼闪着狡黠的光。

小唐荞好不容易绷住的脸色又龟裂了，她深吸口气，不可置信地问：“偷，偷墙？”

小苌萂认真地点头如鸡啄米，说：“是啊，偷你们家的墙。”

“怎么偷？拆吗？”小唐荞在唐家堡做过很多恶作剧，还没想过拆墙，如果能参与进去应该会很好玩吧，小唐荞如是想。

“想什么呢。我师傅是来采景的，当然是画下来啦。”小苌萂一眼看穿对方眼里的兴奋，毫不犹豫打破幻想。

“切，作画啊。”小唐荞失望了：“那你们直接登门跟我爹说不就好了，干嘛要偷偷进后山？”

小苌萂叹了口气，无奈地摊手：“我们问过门房，你爹娘都出门去了，我师傅灵感难得，他非要今日作画，我们便只好悄悄进来了。”说完向傅骆清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傅骆清向来如此，她都得以为这人是存心折腾的。

小唐荞一直都是一个人玩耍，今天难得遇到同龄又说得来的小孩，知道对方不是来害人的，当即表示要跟着他们。

就是在后山上，唐楼的建设及格局由小唐荞和小苌萂共同构思完成。离开唐家堡后二人一直保持联系，江南的唐楼就有一大半都是千苌萂的想法，唐楼建成后唐荞就宣布千苌萂是二当家。

千苌萂的马车停靠在唐楼门前，四层高楼气派堂皇，一二层做酒楼，三层做雅间接待官员，可唤歌女作陪，四层是各地掌柜每年汇聚的议事厅和休息之处，每层的入口都不一样，三四层的入口更为隐秘。

千苌萂自马车上下来，戴着帷帽走进大堂，此时人还比较少，无人关注她。墨绿衣摆划出一个弧度，千苌萂的身影于后厨入口处消失。

四层厅堂，一身着浅紫薄纱层层叠叠衣裙的女子身若无骨地趴在锦榻上，凤眼迷离地盯着厅门处，手中执着翡翠手柄的羽扇左右挥动，饱满的双唇正不满地嘟着，榻下端坐一名侍女为其锤着小腿。

这女子正是唐荞，她摸了摸头上的白玉簪，红唇轻启：“素姳，本小姐美吗？妆容可还好？”

榻下侍女素姳笑着应道：“小姐自是美的，有无妆容都是最好看的。”

唐荞撇了撇嘴，又整了整衣裙：“就你嘴甜，我若真的好看怎的不见她夸赞一句。”

厅外传来脚步声，唐荞急忙放松嘴角勾起一个媚人的弧度，衣摆几层流纱仿若无风自动般轻轻飘扬。

“这是哪家的美人儿？真真好看极了。”莺啼般的声音由远至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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