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酿 第十一章 突生变故

第三日清晨，两人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跟着傀儡去餐厅用膳，仿佛昨天看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的人不是他们。

李轻烟看到两人来吃饭显得有些意外，她可能没想到这两个平日里娇生惯养的人能这么快就缓过来吧。

雨溪月坐下后拿起碗筷就开吃，但只是机械地往嘴里塞，那些山珍海味对我她来说，味同嚼蜡。她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菜肴上，但还是止不住的去回忆昨天看到的惨状。那些惨叫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血腥味包裹着她久久不散，外面坠着干瘪眼珠的空洞眼眶就这样出现在雨溪月眼前盯着。

昨晚也是是如此，雨溪月一闭眼就是这些画面，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幻想那些妖的惨状。她幻想那些没了眼睛的妖的下场，幻想那些躺在亲人尸体碎块上的妖的忏悔，幻想混合的血液被再一次注射进身体里的感觉。

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血腥，难以接受。

吃饭的时候雨溪月一直处在出神的状态，直到碗里的饭全部被吃干净才回过神来。

“今日的阳光看起来不错。”李轻烟对身旁的傀儡挥了挥手，那个傀儡便朝着机械地屏风后走去。

“你又要做什么？那些妖已经全都瞎了！”李轻烟死死的盯着李轻烟，想知道这个恶毒的女人又要耍什么花招。

李轻烟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容，笑盈盈地看着雨溪月，缓缓地说：“我本来想让他们多看一会太阳的，但没想到他们的眼睛这么脆弱，一会时间竟都瞎了，那就只能让他们出来晒晒日光浴了。”

说完，李轻烟便起身从她身后的暗门除了餐厅。李轻烟的眼睛见不得强光，所以宅子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有暗道联通，她便从那些暗道出入，至于外面的院子走廊，只是修给幽都的探子看的。

雨溪月已经可以听见傀儡僵硬的脚步声和那些妖痛苦的叫喊了，吓得她急忙丢下碗筷就逃。雨溪月只想找一个地方安静一下，可以让其暂时忘掉这些残忍的画面，可是不管走到哪，那惨叫声都不肯放过她。周围全是惨叫，她像是走不出昨天的地狱了，再这样下去，她可能真的要疯了！

“霏霏，你没事吧。”云清夜一把拽住雨溪月的手，强迫其停下。

“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我感觉我快要疯了！”雨溪月几乎是瞬间失控地朝他吼出了这句话。

“没事的，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很快就可以了。”

云清夜将手放在自己的玉佩上，用传音告诉雨溪月，其实之前午夜的时候他有偷偷出去打探过情况。他顺着李轻烟的暗道一直向深处走去，最终通往的的位置大概是在后山地下深百米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很大的空间，但修凿的痕迹却很少，应该是由自然形成的洞穴改造而成的，里面只摆了一尊一人多高的铜质三足圆鼎。这尊鼎看上去很新，没有锈迹，但却隐隐泛着暗红色。铜鼎反射着洞内微弱的烛光，光线朦朦胧胧的，只能将洞内看个大概，更增添了诡异的气氛。

云清夜原本是打算走近看一下鼎内的情况，但他还未靠近多少，凄惨凌厉的嚎叫声和器物刺耳的碰撞声便猛地在他的耳边炸开。顿时他只觉周身温度下降，如坠冰窖，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铜鼎推去。云清夜灵力被限，不敢贸然前去查看，只得先退出洞穴。

器物碰撞声和哭喊声！雨溪月立马就联想到了那座城里被收走的沾了血的器物与人的灵识。看来想要破坏李轻烟的计划，只能从那尊诡异的铜鼎入手了。

中午趁着李轻烟进宫的时候，雨溪月与云清夜顺着暗道进入了那个洞穴。洞穴里面还是只有那一尊铜鼎，但却与云清夜之前所有略有差异——这次我们还未进入洞穴便听到了哭嚎声，而铜鼎已经变成了鲜艳欲滴的血红色！

“铜鼎的力量又加强了，若是再不阻止，待到这个东西成功的时候，恐怕天下都会不保。”云清夜面色凝重地道。

“那该怎么做?我们现在的灵力都没了，还靠近不了它，能怎么阻止?”

“这东西邪门的紧，应该要找与它相反的圣洁之物才能克制。”

圣洁之物，雨溪月立马就想到了民间关于降妖伏魔的传说，一脸兴奋地说：“我想到了！童子尿！你还是不是?”

云清夜先是一愣，随后用难以名状的表情对雨溪月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快点，我不看。”

雨溪月转过身去，背对着云清夜，却很久都没有听到解衣服的声音和水声。

“你怎么还不开始啊？不会是没有吧？”

“不、不行，这成何体统！”云清夜义正言辞的表示拒绝。

雨溪月很无语地又转了回来，对他说：“幼不幼稚啊？什么时候了还要面子。虽不知道这到底管不管用，但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不丢脸的。”

“不行！”云清夜第一次被女孩子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又羞又气，脸都给憋红了。

“你这是逼我大义灭亲啊！”

“你要做什么?不许胡来！”

雨溪月冷笑一声便要抽出手中的绘月，既然你死要面子，把我就让你活受罪！

她将目光锁定在了云清夜的裤子上，拔剑就要划他的裤子。云清夜也急了，什么都顾不上，抬手便朝绘月拍来将尚未完全出鞘的剑一掌给拍了回去。

雨溪月的力气自然无法与云清夜相提并论，而后者又被逼急了，那一掌用了十成的力量，雨溪月的手被一下震麻了，剑也脱手直直地捅在了她身后的石壁上。

雨溪月甩甩麻了的手，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绘月，不死心地准备来第二次。刚把剑拿起来，就听见一旁的石壁发出“咔咔”的声音，显然是刚才的那一下触发了什么机关。

“小心！”云清夜将雨溪月拉到了他的身后，易梦出鞘直指那声音发出的地方。

那里的石壁颤动了几下，便有一块不规则的石头被缓缓地推了出来。雨溪月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去，发现那石块其实是空心的，被做成了类似抽屉的样子，里面放着一本已经破旧不堪的古书和一副精美的镂空黄金面具。

虽有些疑惑李轻烟为何会将东西藏在如此容易被发现的地方，雨溪月还是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刚准备查看，便听见身后深邃幽黑的通道中响起了女人的声音。

“不是让你们乖乖待着吗？怎么到这来了？”

是李轻烟！她耍了我们，她并没有去什么皇宫面圣，而是在这里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雨溪月与云清夜不动声色地将东西藏起，将那块石头按了回去。

“今天我太累了，就让我最喜欢的傀儡替我进了宫。我就只是来这逛逛，没想到这么巧能在这碰到你们。”

随着声音的逐渐靠近，一抹红色从黑暗中显现了出来。

雨溪月不知道她是何目的，只能抽出绘月，警惕地对着她。

“你们真的就对我的计划这么感兴趣吗？”

李轻烟从黑暗中走出，巧笑倩兮，长长睫毛下一双妩媚的异色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两人。

等等！她没带飘带！雨溪月刚想到这一点冷不丁地就和她对视上了。只能心里暗骂一句完了，就进入了幻境昏睡过去。

而当雨溪月从幻境中出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幻境真正可怕的地方——不是在你昏迷之时取你性命，而是让你永远不知道你是在现实中醒来还是下一个幻境，最后在真真假假之中精神崩溃，自尽而亡。比起痛快地死去这说是酷刑也不为过。

云清夜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见雨溪月醒了便递了一杯茶过来。

雨溪月：“我们怎么回来了?”

云清夜：“不知道，我也进入了幻境，醒来后就在这里了。”

云清夜接过雨溪月手中的空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接着说道：“我们这次好像真的麻烦了。这房间被设下了结界，外面有许多傀儡把守。而且我们的灵力，被彻底封住了。”

雨溪月一听这话，懊悔得直拍脑门。该死！她早该想到这些，这么隐秘的地方怎么可能连点防备都没有，能让人随意出入。怎么就没想到呢？真是被这几天的遭遇冲昏了头脑。

这次雨溪月和云清夜是真没办法了，没有灵力，可能连门口那几个傀儡都打不过，更别提出去了。

李轻烟还是每天晚上来喝酒，他们自然不会搭理她。但李轻烟也不在意，每次都是两坛酒，一个人，自言自语，又在天快亮的时候恢复成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复仇的李轻烟。

雨溪月嘴上虽说要继续想办法出去，心里却已经在等待李轻烟正式复仇的那一天了。或者是意外……

意外果然发生了。

这天晌午，门外的傀儡突然停了，悉悉索索的机械运转声在那一瞬间消失殆尽，突如其来的安静使得早已习惯身处机械声中的雨溪月莫名不安。

云清夜和雨溪月交换了眼色，走过去将房门开了条缝向外看去。

“都停了，房间的结界也消失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不确定这是不是李轻烟耍的把戏。但看到傀儡停了，心里的希望重新燃了起来，想要再搏一把。

他们朝院门冲去，却在触碰到它的一瞬被结界弹开！

“可恶，这……”下一秒，大门打开的声音将雨溪月剩下的话封在了喉咙里。

“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李轻烟轻移莲步换换走来，只对着他们浅浅一笑，那张倾国倾城的小脸在阳光的映衬下闲得更加白嫩。

“走吧，回屋去吧。”说完，李轻烟就想来拉他们，但刚迈步就一下腿软地摔在了地上。

这时的我雨溪月才发现她身后地面上的血迹。也没想太多，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发生什么了？”李轻烟站稳后便不耐烦地甩开了雨溪月的手，而后者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李轻烟摆摆手，道：“被发现了而已。”

她看起来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话音未落，院外就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接着便是震天的喊叫。

“是那个杂种回来了！她杀了这么多妖，一定要让她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

外面那些妖愈加愤怒，喊声也一声比一声高，结界受到攻击，已经开始出现丝丝裂缝。来不及多想，雨溪月扶着李轻烟退回了屋内。

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外面的结界咔嚓一声碎了，喊杀声迅速朝这里逼近！

“快！走窗户！”云清夜一掌劈开窗户，与雨溪月一同扶着李轻烟跳了出去。

窗户紧挨着院墙，只要翻过去逃脱的机会可就大多了。没想太多，他们便跳了出去，也顾不上外面那些妖不明缘由的眼神，直接朝着来时的树林撒腿狂奔！

可惜他们灵力被封，又带着一个受了重伤的李轻烟，再怎么使劲也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

“我去！该怎么办?这下真的完了！快想想办法！马上就要追上了！”越是这种生死关头，雨溪月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一个劲地叨叨，仿佛这样她就可以想出解决这一切的方法，救自己的小命。

“啰嗦！”李轻烟猛地甩开雨溪月的手，也不跑了，就站在那恶狠狠地盯着后面的追兵。

“你疯了?这个时候了还看什么看！再不跑小命都要玩完了！”

“废物！”李轻烟不屑地瞥了雨溪月一眼，道：“只有弱者才会一味地逃跑。”

“不是，这个时候还逞什么能啊?赶紧走啊!你要是死在这了，仇谁来报?”

“那我……现在就报！”

“别！”雨溪月在李轻烟奔出去的那一刻，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抗起来就跑！

“你！你放开！”

李轻烟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雨溪月身上，又被拉着向后跑，重心不稳，一时竟挣脱不开，被她生拉硬拽地带走了好远。

李轻烟：“放开！”

她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拍开了雨溪月！

雨溪月本以为这一掌会让自己重伤，却没想到仅仅后退了几步，便化解了她的掌力，她没用妖力！

“怕死就先走！别拖累我！”

“就算你不怕，那小四呢？没有你我们怎么知道他在哪？”

李轻烟的目光在听到“小四”的那一瞬间变得柔和，但她还是迈着坚定的步子朝着叫喊声走去。

我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前面的李轻烟停了下来，随手抛出两块令牌，下意识接住后才发现这是小四和李轻烟的妖族命牌。

“有了这个你们就可以找到小四了，我的那块……你们就拿去逃命吧。”

云清夜接过命牌，沉思片刻，低吟出声：“并非一定要站在传送阵上才能出得了妖界，若是有妖愿以自身性命为代价献祭，便可直接离开妖界。”

“李轻烟，你……”

雨溪月有太多的话想说了，想挽留李轻烟，也明白自己阻止不了她复仇，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后只堪堪挤出一句：“保重。”

“哼，我才不需要呢！”李轻烟的这句话染上了一丝鼻音，但她却头也不回地走了，还是那高傲的话语：“他们算什么东西？我就要让他们知道，高贵的血脉就算是自爆也比他们强！”

“走吧。”云清夜叹了口气，拉着雨溪月的袖子硬生生将其给拽走。

而雨溪月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李轻烟决绝孤傲的背影上，嘴唇微动，最后只是挤出了一句细若蚊吟的：“对不起。”

没走出多远就听见后方喊杀声越来越烈，随后便是剧烈的爆炸，而我们在被波及到之前，就已经被传送到了一开始的石板入口处。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雨溪月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命牌一点点破碎，化为尘土从指缝流失。

“就……没了吗？”突然感觉心里闷闷的，明明是只屠城的妖，还是只想杀了我的妖，她死了我应该感到开心才对，为什么会有一丝心疼呢？

云清夜看着雨溪月失神的样子，微微叹息：“走吧。”

…………

喊杀声愈发猛烈，明晃晃的兵器将李轻烟本就白皙的小脸映得更加精致。

对面是数不尽的想将她碎尸万段的妖，而李轻烟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缓缓摘下脸上的飘带。

眼眸微抬，只一个眼神便使得数十只妖停下动作目光呆滞，再一个抬手，那强大到可怕的妖力瞬间便将这些妖化为灰烬！

但死了十只妖就会有一百只补上来，死了一百只就又会有上千只扑过来，纵然李轻烟修为不低，但也挡不住这样源源不断的进攻。

妖力即将用尽，使得本就消耗巨大的异瞳变得更加难以施展。李轻烟此刻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敌人都有了重影，需集中全部的注意力才能将对方定住。但也因为这样，李轻烟陷入了绝境——在她全神贯注于对付扑上来的妖时，一把锋利的飞刀直直地插入了她的右眼！

突如其来的剧痛使得李轻烟瞬间丧失了抵抗的能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任由那些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的妖朝自己发动攻击。

感受着周围的杀气，李轻烟不禁哑然失笑：“血脉低贱的妖，也妄想取我性命？”

“哈哈哈给哈哈哈哈！”李轻烟爆发出凄厉的笑声，颤抖的双手扶着膝盖强迫自己站了起来。

“是时候该结束了，既然你们这么想我死，那……就做我的陪葬吧！”

刺耳的笑声伴随着猛烈的爆炸在那一瞬间吞噬了所有，那些妖甚至来不及尖叫就被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打成了灰，没有生灵幸存下来，有的只是代表死亡的沉寂……

我好想，再吃一次馒头…………

“你怎么一只妖在这？你的家人？”

“……”

“你是走丢了，找不到家人了吗？”

“……”

“诶！你别走啊！你这样是回不去家的。饿了吗？我这有一个馒头，分你一半，给你吃。”

“不要。”

“没事的，你吃吧，吃完我带你去找你家人。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我可厉害了，肯定不会让那些坏妖在欺负你的………………”

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