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酿 第八章 我有故事还有酒

雨溪月与云轻夜也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在听到领我们走过来的那只傀儡走远后，她才轻轻地将房门开了一条缝。确认外面没有别的傀儡后，便出了房间，想往云清夜的房间去。但却没想到一转身便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抬头一看，那人正是云轻夜。

“你怎么出来了？”

“找你商量事情。”

“不行，这样说话不方便。有带玉佩吗？我们传音！”

“有。”云清夜从怀里掏出一枚质地雪白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只蓝色的如意麒麟。

而雨溪月也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玉佩，只不过给他看的是背面，毕竟正面上刻的有雨氏的族徽——茂密的慈竹纹饰。

两人掏出的玉佩都不是普通的玉佩，而是每个有身份地位的家族，才会给子弟佩戴的雕刻有族徽的玉佩。而这些玉佩所用的材质自然不是普通的玉料，是材质上佳的白玉，最易产生灵性，佩戴久了便可以与主人心意相通。

雨溪月与云清夜将手指划破，分别将血滴到对方的玉佩上，这样只要玉佩还在它主人身上，那个人便能听到对方通过想传给他的话。

两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用玉佩传音。这种方法是不用说出来的，只需在心中默念你想传的话，便可以了。

雨溪月率先传了话。

“李轻烟说的话，你怎么看？”

“她这个人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从这满院子的傀儡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傀儡术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只怕她的那番话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真有这个打算。”

“那我们该怎么办？现在我们被困在这个地方也出不去，更不要说传消息了。你之前有与他人传过音吗？”

“从未。”

“我也没有，这该怎么办呢？”

“只能静观其变，破坏她的计划了。”

“唉，难搞哦。”

雨溪月本想再与云清夜聊聊，该怎么去破坏她的计划？但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霏霏，出来聊天呗。”

听声音就知道是李轻烟，雨溪月现在对她有的只是厌恶，就随便的敷衍说她不去，要睡了。

“唉，看来你是不想再见到小四了。”接着便是一阵远去的脚步声，既然她提及了小四，那雨溪月就不可能再继续拒绝下去了，只得立马打开房门对她道：“等一下，我聊！”

李轻烟并没有走远，听到她的话，满意的笑了：“我带了酒，屋顶上等你，你应该上得来的吧？”

“嗯。”

李轻烟笑着对雨溪月点了点头，飞身就上了她房间的屋顶。云清夜走出了房间，雨溪月对他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就明白了，一把搂住雨溪月的腰，用他所剩不多的灵力带着雨溪月上了屋顶。放手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声对不起，男女授受不亲。

雨溪月有点无语，刚才也没叫云清夜抱她上来啊，她的意思是只让云清夜找一下有没有方便借力的地方，她自己可以爬墙的呀。

“上来的还挺快啊！都抱在一起了，还说是朋友。”天已经完全黑了，雨溪月看不太清李轻烟的表情，但从她戏谑的语气来听，此时她的脸上一定充满了揶揄。

这两人都不想理李轻烟，就像两块木头一样的站在那里。

“站着干嘛？坐下陪我喝酒啊。一人一坛，喝完再走。”李轻烟慵懒地倚在房屋的正脊上，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们坐下。

雨溪月与云清夜对视了一眼，相继坐下。雨溪月坐在了李轻烟的左边，而云清夜不想与李轻烟有过多的接触，就坐在了雨溪月的左边。

“来，喝酒。”李轻烟一挥手，便有三坛酒摆了出来。这三坛酒用的可不是外面卖的那种，一口就能喝干的小酒坛子，而是实打实能媲美雨溪月家里的泡菜坛子的那种大小，看来今晚果真是要不醉不归了。

“我不喝酒。”云清夜默默的将面前的酒坛子推远了一些。

“你这是……不给我面子？”李轻烟不悦道。

“他是真不喝酒，我替他喝吧。”说完雨溪月将云清夜推开的那坛酒抱到了自己面前。

“真是有趣，家里没有不准喝酒这条规定的人却不会喝酒，师门有这规定的人却喜欢喝酒。”李轻烟笑着又拿出了两个酒碗，将其中一个递给了雨溪月，说道：“那就不管他了，让他在那干坐着吧，咱俩喝。”

“行。”雨溪月敷衍地笑着陪李轻烟喝下了第一碗酒。这酒出乎意料的好喝，喝下之后只觉满嘴都是果子的清香。

“怎么样，这酒还不错吧？这可是我酿的。”李轻烟一脸得意地道。

“嗯，确实还挺好喝的。”说完雨溪月给自己又倒了一碗酒，继续问李轻烟：“小四到底在哪？”

李轻烟叹了口气，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

“这样，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嗯。”

这一个故事是雨溪月完全没有想到的，她没想到此时眼前妩媚动人的李轻烟却有着这样一段难以回首的经历，也没想到小四在她心中的地位远远不止一句“表兄妹”就可以概括的。

九尾狐一族原本是妖族的王族，百年前的那一场大战妖族损伤惨重，九尾狐一族更是元气大伤，白虎一族趁机发动叛变将九尾狐赶下了王座。

九尾狐为了妖族尽心尽力，谁能想到到头来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他们想复仇，但实力早已大不如前，他们便将所有的希望投注在了，就偶尔和最小的族人，也就是李轻烟的身上。

九尾狐倾注了全族所有力量将李清烟培养成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一只九尾狐。为了让她坚定为族人复仇的决心，九尾狐一族的族人在小小年纪的李轻烟面前全部自尽。

九尾狐一族落魄之后本就不受待见，更何况所有族人死了之后，李轻烟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她变成了一个流浪儿。就算血脉再纯正，就算身体里蕴含的力量再强大，那也需要时间来激发，所以年幼的李轻烟什么侮辱性的话没听过，什么欺负没受过。

有说她是叛徒的，为什么不和他的族人一起去死;有嘲讽她的，说九尾狐一族都灭了，怎么还会有人痴心妄想的想再夺回王位?但最让她害怕的还是关于她的眼睛，强大的血脉，使她的眼睛发生了变化从原来的黑色变成了左眼白色，右眼红色，且没有瞳孔的样子。九尾狐的族人都知道那是血脉纯正，力量强大的象征，那双眼睛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也能看见别人的心之所想，与这双眼睛对视的人可能还会陷入幻境之中。只是这几代的九尾狐都没有出现过这种征兆，所以才被外界渐渐遗忘。

这一双本该使李轻烟骄傲的眸子，那时却成了她最重的负担。这种眼睛见不得强光，她便用布将眼睛蒙起来，但那块布却时常会被别的妖粗鲁地扯下，说她的眼睛一定是因为她的血脉低下，是个杂种才会有的，一定是不详的征兆，所以她才会用布蒙起来。他们甚至还会强迫眼睛不能见强光的她直视太阳，差点没把李轻烟的眼睛给弄瞎。

李轻烟对妖族和人族的恨，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是因为人族，才使得白虎一族有机可乘，而又是因为妖族的迫害，才使得九尾狐一族灭族。

这时的李轻烟已经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她只想变强，只想将那些她恨的人和妖全部杀光。但也是在这个最落魄的时候，她遇上了照亮她此生唯一的一束光。

小四，虽然身份贵为皇子，但在别的妖眼中，他是与李轻烟一样的异类。小四的父亲是妖族最尊贵的白虎王，但他的母亲却只是一介凡人。风流成性的白虎王再去人间游玩时，一眼看中了小四的母亲，便强抢回了妖界，这才有了小四。

白虎王对小四母亲的感情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很快便忘记了这个他强抢回来的女子，而妖界岂是凡人能生活的地方，小四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不久便香消玉殒，只留下一个被称为怪物的半人半妖的小四。

也多亏了小四是一个男孩才被留了下来，若他是一个女孩的话，可能早就被扔到林子里自生自灭了。虽然小四之后有被承认是皇子，但他与其他的皇子的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虽然也是养在宫里，但住的地方却是连最下等的仆人都瞧不起的，连吃的东西也是残羹剩饭，更不要妄想有人服侍了。因为有一半凡人血统，所以小四很难化为人形，基本上都会留下耳朵和尾巴，这也使得白虎王更加不待见他。但小四却被允许自由出入皇宫，这并不是有谁可怜他才给他的特权，只是所有妖都希望他能哪一次去就别再回来了。

也是因为这个小四才遇到了李轻烟，李轻烟永远都记得那个场景，一个自己连饭都吃不饱的小男孩，却愿意将自己身上唯一的食物送给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

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是别人眼中的异类吧，两只可怜的小妖迅速成为了朋友，小四每天都会出宫来找李轻烟玩。但这样美好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李轻烟便离开了。

带走她的其实是除她之外唯一幸存的九尾狐的族人，他在人妖大战时受了重伤，便一直在外休养，才逃过了这一难，回来之后听说了九尾狐灭族的事才设法找回了九尾狐一族的秘籍和流落在外的李轻烟。他之所以带走李轻烟，就是为了让她更好地修炼。

从那之后，李清燕就再也没有见过小四，每日陪伴她的只有无休止的修炼和族人自尽身亡的噩梦。

90年后，傀儡术已经大成的李轻烟以另外的身份回到了幽都。而那个唯一的族人也为了使她坚定复仇的决心自尽身亡。

李轻烟新的身份是一个茶叶商人，但她所卖的茶叶却与众不同。此茶名为“雾兰”，服用会感觉神清气爽，有强身健体的功效。李轻烟便是靠着这种茶才有了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而她也可以去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那你回来后有见过小四吗？”

“没有，小四不受重视，经常会被派出去执行一些微不足道的任务。就算他回来了，我也只敢远远的瞧上一眼，现在的我身上背着的血债实在是太多了，我怕惊扰到他。等到我帮助他坐上王位之后，再去以小时候那个李轻烟的身份去见他吧！”

“你为复仇做了这么多，却不是想要王位?”

“王位?”李轻烟对这个词嗤之以鼻。

“我才不稀罕那劳什子的王位。我做这些只是想要复仇，想要他们都付出代价！”

“那你为何要帮小四坐上王位?”

“这世上只有小四对我最好，那我便把这世上所有东西都给他，不光是这王位，连这天下我都要一并送给他。”

听到这雨溪月止不住的摇头叹息，李轻烟还是把事想的太简单了，想让小四成为妖王，并不仅仅是把王冠给他带上这么简单的，小四半人半妖的身份就注定了他很难服众。

“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小四登上了王位，妖族会服他吗，历代妖王最看重的就是血统了。”

听到雨溪月说血统，李轻烟的表情变得更加狠毒起来。

“这有什么难的?大不了我就把除他之外的白虎一族全部杀光，这样他便是这个世上血脉最纯正的白虎了，看谁还敢拿血脉来说事！”

“但……你有想过吗？小四，他真的想要这个位子吗？”

“我先打下来，若是他不想要的话，丢了便是。”李轻烟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轻松，仿佛两人在讨论的不是妖族的王位，而是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物件。

“哪有这么容易，你若真是想要王位，那也得考虑一下，那十万妖族大军。”

“这有什么好怕的?”李轻烟低头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在雨溪月面前打开，是那种叫雾兰的茶叶。

“这一小包茶，看着是没什么大问题，但只要你喝上一口便会上瘾，之后不喝便会浑身难受，如万蚁啃食，且除了继续喝茶别无二法。一开始我卖的茶叶的确是有强身健体的功效，但后来的茶叶里都掺上了人血，再过一段时间他们便会发现妖力减弱，维持人性开始变得困难，思维也会开始迟钝，到最后就会成为真正的动物。到那时，你觉得我会怕一群低贱的动物吗？”

雨溪月皱着眉头，将茶叶推得远了些，不解道：“这就是你屠城取血的原因?到时候，就算你能得到整个妖界，那它也只是一个空壳罢了。”

李轻烟笑着将茶叶放回了怀中，说：“我是有解药的，那些讨我欢喜的人我自然会分给他们，那其余的那些人就跪着求我吧。”

“那那些人的灵识呢？还有那些沾染过血腥的器物你为何都要收走？”

“这个我自然是有自己的计划。”

看到李轻烟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雨溪月只是摇摇头，便没在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问她：“你把计划都告诉了我们，难道就不怕我们说出去吗？”

李轻烟轻蔑一笑，将手上的那碗酒一口饮尽，用袖子擦了擦嘴角道：“你们两个是人类，就算将这些话全都说出去，也不会有哪只妖会听你们的。我也不怕你们来破坏我的计划，反正过不了多久，你们两个都是要死的，知道的多一点，死的也好受一些。”

雨溪月将自己的那坛酒喝完，便不再理会喝的有些微醺的李轻烟，拉着云轻夜就下了房顶。

说了这么久的话，天都快亮了，两人也没有睡觉，继续用各自的玉佩传音讨论这件事。倒是李轻烟在屋顶上睡着了，但她睡得并不安稳，雨溪月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她的几句梦呓，说的无非就是“表哥”“报仇”之类没有什么价值的话。

雨溪月也不去管她，甚至还有些冲动，想要趁她睡着的时候上去一剑将她刺死，解决所有后顾之忧。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就算她喝醉了睡着了，警惕性也非常的高，若是贸然出手，只能是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