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手孟婆的实习手札 “明明白白”的遗产

第二天一早，孟了了和奶奶正摆桌子准备吃早饭，就听到门外汽车轰鸣声，走出去一看，一身西装的白描正从悍马车上下来，看看车形威猛霸道的悍马，又看看白描够得上花容月貌的脸和单薄的‘小受’身材，心想：这小白脸貌似挺有钱啊，不过作为一个律师，用不着开悍马吧，难不成是用车补补阳刚之气？心里想着，面上透出一些意思，笑着转身回了堂屋。

白描看着孟了了一脸坏笑，紧跟着走进堂屋，边走边问道：“孟小姐，不知你与王女士商量得怎么样了？”

实在不是白描催得急，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是主持公寓的继承人再不出现，公寓里住着的大佬大爷小姐们，还不得掀了自己的小窝，况且前任房东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一个烂摊子等着收拾，自己倒不是不想伸把手帮忙，而确实是心有余，力不足，所以只好认命的把上边交待的事情办好，哄着这位主儿早些赶过去主持大局。

那边孟了了盛了一碗黄澄澄小米粥递给王奶奶，一边答道：“吃了早饭再说。”瞥了一眼站在堂屋正中的单薄身影，想了想，不情不愿的邀请，“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白描秀气的鼻子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饭菜香味，空着的左手摸了摸平坦的腹部，又想了想在县城吃的一斤饺子，婉拒的话在心中翻了两个跟头，烟消云散，连连点头答应道：“我来得急，也没吃呢，既然盛情邀请，那就也给我来一碗吧。”说着在饭桌旁坐下，示意孟了了给自己也盛一碗粥。

孟了了心里叫唤着‘得了便宜还卖乖’，手上动作不停，盛了粥就往白描桌前放，“吃吧，吃吧。”翻了个白眼坐到自己位置上，开始享用今日份的孟氏早餐。

白描端起粥先喝了一大口，又尝了些桌上的小菜。菜式清淡，味道确是极好的，心中得意的想：公寓里偌大的餐厅终于有用途了！那群家伙可得好好感谢感谢我。

三人花了半个多小时，才结束了这次早餐。安坐一旁的王奶奶见白描已经吃好了，才开口问道：“白律师，你看我老婆子叫你小白怎么样？这了了姑奶奶留下的房子离s大距离远不远啊？咱们了了是要去上学的，如果像你昨天说的，要做那什么公寓的房东，虽然是不愁学费生活费了，但是我听你昨天的意思是要给住客包三餐的，这……会不会耽误了了上学啊。”

白描本来端坐着，神情认真，听到王奶奶叫自己小白，身子不自然的歪了歪，正了正坐姿，肃然答道：“抱歉，是我昨天没说清楚，s大只有一个校区，就是位于红枫区木棉大道东100号，与梧桐大道相隔不远，孟婉秋女士的房产位于梧桐大道尾端，实际上可以说紧邻着s大北门，步行的话……”说着一双丹凤眼扫了扫孟了了的小短腿，接着说道：“孟小姐可能需要的时间稍微长一些，但也不过半小时之内就能到了，如果是开车，十分钟是够了的。”

王奶奶奶听到白描的回答，神色一松，“那我就放心了。”

白描补充道：“据我所知，孟小姐是录取的s大的王牌专业：汉语言文学专业，s大作为我国历史悠久的一流高等学府，一贯的教育理念是以学生自学为主，老师指导为辅，所以学生课业并不繁重，我有一个朋友是s大农学院的教授，每年只在春天上课，其他季节都是留下作业，让学生自行安排的。”

孟了了听到白描的介绍，确实与自己在校园贴吧中浏览到的情况差不多。再一想，现在工地上供应午饭的生意做不下去了，自己手头上也就只有两千多不到三千块钱，总不能去上学真的要卖掉奶奶的手镯吧，况且又是自己姑奶奶留下的遗产，房屋位置距离学校又那么近，正好可以不用住校了，还免了住宿费呢，不过就是一栋公寓的房东，还能比函数题更难吗？

孟了了把整件事在强悍的大脑中滴溜溜转了几圈，觉得不管怎么样，自己好像都不会吃亏，便下了决定：“好的，那我选择继承姑奶奶的遗产以及职业工作，需要办理什么手续？”

白描一听孟了了同意了，七手八脚从文件包中翻出一堆文件，证件摆在桌上，一边翻找，嘴里不停说道：“首先需要你在由风尤往先生所立协议书上签字，主要内容是您自愿继承孟婉秋女士的职业以及未来需要做的必要工作。”说着将协议文件递给孟了了，又翻出几个本子补充道：“另外，孟婉秋女士房产的相关证件以及公寓的相关证件也需要你一一过目确认后，由我来为你办理过户手续，至于存款……”

那边孟了了刚刚检查了协议文件没有问题，大笔一挥签下自己的名字，听到白描说起自己最关心的2万存款问题，微微抬头看向白描，“存款有什么问题吗？不会是你忽悠人的吧。”

白描从孟了了手下抽回已经签了字的协议文件，心中最大的担忧放下，也不装傻白甜小律师了，松了松酸疼的肩，姿态悠闲的说道：“那存款被你姑姑存了10年定期，到今年还有4年……如果现在取出，这利息……”

视财如命的孟了了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让银行占了自己那么大的便宜，看着刚刚还手忙脚乱，现在已经优雅坐着的白描，咬牙切齿：“你的意思是姑奶奶留下的遗产中唯一的存款，现在是动不了对吧？”

白描：“答对了。”

孟了了：“那车子我能卖掉吗？”

白描：“恐怕是不能的。”

孟了了：“……”

白描见孟了了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将手上的本子往她身前一推，“这些是房产和公寓的相关材料。”

孟了了气呼呼的拿过几个硬皮本子：《不动产权证书》，《房屋所有权证》，《特种行业经营许可证》，《消防检查合格意见书》，《卫生许可证》，《营业执照》……各式各样的证件，看得人眼花缭乱。但是作为学霸中的学霸，孟了了还是从中发现了一丝不寻常：梧桐大道槐柳巷44号房屋属于孟婉秋这很正常，但是在寸土寸金的s市红枫区，将近三亩的土地也是孟婉秋私有！这就很不寻常了。

作为一个学霸，需要直面自己的没见识，孟了了不懂就问：“你确定不是骗子吗？初中历史书上写了，国家土地国有，私人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大哥，做假证也要做得像一些。”

白描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你们人类历史书上写的就是真的呢？孟小姐，你是个大人了，你要知道，不管哪个时代，都有特权阶级。”

对于白描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孟了了不置可否，手上动作不停，翻到营业执照时，小手一翻，一眼看见几个大字：明明白白公寓。无奈的只觉脑仁一疼：这不会就是自己即将要继承的公寓名字吧！自家姑奶奶这起名水平，也是没谁了。人家搞民宿，要么叫什么‘半米阳光’，‘奥兹小屋’……这样蠢文艺的，要么叫什么‘裸心谷’，‘不舍·野马’……这样有特色的，‘明明白白’这样的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又想起前一天白描临走时交给自己的遗嘱上所属律所的公章上，红艳艳的几个字：正大光明律师事务所，只觉得古时圣人说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确实是有道理的。

孟了了将一应材料都一一过目，用归拢零钱的手法，将一桌的纸张本本扒拉在一起，抬头冲着白描说道：“字我也签了，这些杂七杂八的本子我也看过了，既然我姑奶奶委托你代为执行遗嘱，后续的事情你看着处理吧，办妥了给我打个电话，开学了我到s市再联系你。”

说完就去收拾准备出门了，工地上的午饭生意没得做了，孟了了打算去问问能不能做夜宵生意。

白描见状拦住就要出门的孟了了：“孟小姐，你必须与我一起去s市，最好马上动身。”

孟了了眼皮微抬，有些不耐烦，“你有什么话一次性说清楚了，姑奶奶留给我的存款不能动，我得去赚钱。”话音刚落，甩开白描的手就要走。

“你要是不去，公寓住客这个月的房租交给谁？”白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况且，房租是不包括餐费的，这一日三餐……我算算……”眼见着听到自己话的孟了了挪不开步子，心中窃喜：老风调查的情报果然靠谱，这小妮子真真是个钻钱眼儿里的主儿。

孟了了听到‘房租’‘餐费’两个词，脚步一顿，回头问道：“昨天你说公寓现有住客9人？我姑奶奶定的每月房租多少？”

白描答：“不算餐费，水电全免，每月两千。”

孟了了心里默默的算了一笔账：房租两千一月，加上三餐伙食费一月就按照最低一千来算，每人一月三千，九个人就是两万七，确实比出去支摊子卖夜宵强多了。

“九个人不是两万七。”白描打断孟了了的思绪和念叨出声的生意经，看到孟了了疑惑不解的眼神，道：“首先，我也是公寓的住客，作为孟婉秋女士的遗嘱执行人以及明明白白公寓雇佣的法律顾问，我是以工代租，免费入住明明白白公寓的：其次，若是按照一千元一个收伙食餐费，并不合理。就公寓住客的饮食水平而言，每人每月一千五比较合理；最后，如果餐费每人一千五，公寓全部常驻人口，不算你自己共10人，那么每月房租加餐费，一共三万一。”

听到‘三万一’这个数字，孟了了一双桃花眼全是小星星，每个月有了三万一的固定收入，还去摆什么摊？上什么班？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买房出租做房东，果然有钱途。

“我要带奶奶一起去。”孟了了晃了晃脑袋，把小星星晃没了光，扭头看向自家奶奶道。

王奶奶摆摆手，“我就不去了，s市是大城市，去了我也不自在，想找人说说话都没有。在村子里住着，环境好，我也舒心。”

孟了了：“奶奶，留您一个人在村里我也不放心，之前是没条件，现在既然条件允许，我当然要把您放在身边才放心的。”

不得不说，孟了了从小与王奶奶相依为命，还没满月就被王奶奶从村支书家抱来自己家，靠着分吃还没断奶的黄静莲的口粮和王奶奶跟村里羊倌讨来的羊奶，慢慢养大，这其中的艰难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而且，王奶奶将自己一身的本事教给孟了了不说，还省吃俭用送了了去上学，从小学到高中毕业，只要是学习方面需要的支出，哪怕是超出奶奶能力范围的，也倾其所有去满足。

亲生的祖母都不一定能做到这种程度，更何况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半道祖孙。村里不知多少人劝过王奶奶，说的话难听的也有，孟了了也有听到重男轻女的人家，见不得王奶奶对自己那么好，故意说出来的话，什么“农夫与蛇”，“女孩子嫁出去终究是别人家的啊”，“竹篮打水一场空”……听得多了，哪里不会多想。

孟了了还小的时候被村里小孩子欺负，说她是“天煞孤星”，“没爹没妈的野种”……小孩子不分善恶，天真无知，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最伤人的，当时小孟了了一身脏兮兮的哭着跑回家，到家就扑到王奶奶怀里大哭，“奶奶奶奶，了了不是天煞孤星，不是没爹没买的野种……嗝，嗝……奶奶，嗝，您说爸爸妈妈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我，嗝，所以才丢下，嗝，我不管了……”

当时王奶奶说了什么，孟了了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奶奶给自己收拾干净，哄睡自己之后就出门去了，后来村里的小孩见着自己都离得远远的，也不再当面说一些难听的话，但还是有一些自持与奶奶有几分交情的长辈，打着为奶奶着想的旗号，对王奶奶养育孟了了的方式方法指手画脚，却一一被奶奶怼了回去。

因此，从小孟了了就十分争气，虽然个头小，但是家里家外干活都是一把好手，最主要的是书也念得好。乡下人的观念里，读书人总是高人一等的，更不用说孟了了能赚钱以后，村里不好听的声音就更少了。

王奶奶摆摆手，笑着说：“奶奶知道你孝顺，但是奶奶只想留在家里，哪里也不想去。”说着转身回房，关上门开始咳嗽起来，压抑着声音不让外面的孟了了和白描听到，从兜里掏出一小瓶药，没就着水，直接咽下两粒白色小药丸，轻拍胸口给自己顺气，好不容易咳嗽止住了，又手脚不停的张罗着给孟了了收拾行李，想着尽快让孟了了离开家，最好马上就走。

翻翻捡捡，找出了好些孟了了小时候的东西，小襁褓，吴大嫂做的小衣服，写字本，小蜡笔……王奶奶看着手上的小物件陷入了回忆。见到了了的第一面，是在村支书家，小小的婴儿，眼睛还没睁开，但是对着谁都咧着嘴笑。带回家以后，带着也省心，饿了拉了不舒服了就哼唧两声，平时都不怎么哭。就是没有奶水喝，黄家小丫头断奶后，就只能喝羊奶了，明明刚出生时六斤八两的大胖丫头，长到18岁，才一米五出头，肯定是小时候没喝够奶，所以才不长个儿。倒是个聪明孩子，性子也好，小时候让学什么学什么，难了累了也一声不吭……

王奶奶想了很多，如果孟爸孟妈还在，孟了了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最好看的小孩。想到那对热情大方，与人为善的小夫妻，英年早逝只留下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儿，王奶奶脸上神色莫名，本以为自己能陪着孟了了，一直看着她结婚生子，但是现在自己又得了病，时日不多了，背地里不知流了多少泪，哭日后自己走了，留下孟了了一个人，可怎么办呢？家里突然来了人，说是了了的姑奶奶叫来的，自己着急忙慌的叫村支书赶快把了了叫回来，谁知道确实是了了仅存的亲人，却又在了了18岁生日当天去世了……好在还给了了留下了能够生存下去的遗产。了了是个好孩子，就是命太苦了，自己不能拖累她……

孟了了还想再劝，见王奶奶面色坚决，知道从小到大，自家奶奶做出的决定谁也劝不住，从把自己这个天煞孤星拉扯长大，到不顾村里愚昧妇人另类眼光送自己一路上学，奶奶固执得厉害，若不是对那羊脂玉镯不舍，且自己执意拒绝，可能真的就不声不响的跑到县里卖掉换钱给自己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孙女上学去了。

最后，因为这一纸遗嘱，孟了了放弃了十分有钱途的工地夜宵供应这一生意，托村支书黄大叔一家看顾王奶奶，被白描塞进悍马车里，包袱款款的奔s市明明白白公寓来了。

两千多公里，耗时一天多，孟了了终于在第三天中午站在了位于s市红枫区梧桐大道槐柳巷口。

如果有人在七月最热的大中午经过梧桐大道，一定会看到这样一个场景：被晒得蔫巴巴的高大梧桐树起不到半点遮阴纳凉的作用，透明的日光无所顾忌的炙烤着大地。梧桐大道槐柳巷口站着一对年轻男女，那女孩齐耳短发，穿着棉麻混纺娃娃领小衬衫，天蓝色木耳边高腰牛仔短裤，露出两条白生生嫩葱葱幼齿细腿，脚下套着蕾丝边白色短袜，蹬着一双小白鞋，左手搂着一个粉色helloKitty玩偶，右手拎着一只粉色中号行李箱，不看长相，清清爽爽的小萝莉一枚；那男士，全副西装行头，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手里还挎着一个黑色公文包，身形略显瘦削，高级社畜白领一枚。

这两个站在槐柳巷口的人，就是孟了了和律师白描。

“送佛送到西，就算那悍马不是你的车，也可以让人家给我们送到家门口啊，你看看这么远，这么晒！”孟了了小手一指眼前长长的巷子，目力所及之处，没有一户人家，就是一条没有人烟的巷子，巷尾隐隐约约矗立着一栋建筑物，离得太远，看不出模样。

“那是我借委托人的车，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再说了，你自己看，那悍马能开进这个巷子吗？”原来是白描开着去接孟了了的悍马车，竟不是孟了了以为的属于白大律师，而是一个离婚案子委托人的坐骑，借给白描开开。

现在车主着急用车，叫人来槐柳巷口等着，白描把车刚开到，还没等孟了了反应过来，自己连人带行李与白描就这样赤条条无遮无挡的暴晒在s市七月中午的毒辣日光下。

“怪不得着急忙慌的催着我来呢，原来是车主催还车了，哼。”孟了了拉着行李箱，抬步往槐柳巷里冲，走出去几步，见白描没跟上，回头精致的小尖下巴一抬，“还不跟上。”

白描无奈一笑，疾走几步跟上已经走进巷子的孟了了。

孟了了拖着行李箱磕磕绊绊，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一扇锈迹斑斑雕花大铁门前，整个人挂在行李箱上，还没来得及看眼前即将属于自己的房产，先回头瞅了一眼刚刚走过的将近一公里长的槐柳巷，整条巷子两边全是高高的围墙，抬头只能看到露出围墙的西式建筑的尖顶，古古怪怪的一条小巷子，走到头就是所谓的槐柳巷44号，只有一户人家，门牌号却是44号，很是古怪。

还没等孟了了琢磨几分钟，白描已经打开了大门，作邀请手势：“请吧，房东小姐。”

孟了了站起身，昂首挺胸穿过打开的大门，进入自己不明不白继承来的明明白白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