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 四，破军

“破军！破军！咳咳咳.......破军，你在哪里？快去把破军给朕找来！！！”年老的王者在病榻之上急切地呼喊着某个人的名字。

“臣在！”声音从门外传来，一位穿着重甲的将军缓缓地走入了大殿。低沉的嗓音仅仅是传入耳中便让人不寒而栗。

“咳咳咳！！！咳咳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呼喊得到了回应而放下心来，在厚重帘幕之后的王者急促的咳嗽了起来，一旁的侍女连忙将托盘之内的玉盏递入了帘后。

“真是难办！朕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啊.......”

“陛下洪福无边，寿与疆齐，切不可说出这种话！”将脸庞隐藏在头盔之中的将军恭敬地说着。

“哈哈哈！”老人笑了起来，“当今朝廷上下敢对朕说出这种奉承话的，也就只有你破军一人了啊！”

重甲将军依旧低着头，“臣确实是这么相信的，所以这绝对不是什么奉承话。”

帘后的人影摆了摆手，“罢了，老了便是老了。朕对自己的身体明白的很，朕这一生面对强敌无数却一次都未曾败过。未曾想，最后终究还是败给了这时光啊！”王者自嘲般地笑了笑，随后语气一边，看向了跪在自己床前的将军。

“谈谈正事吧，破军，朕找你来是什么事想必你心中也有数了吧？”

“是！臣最近在京中似乎又听到了那群“老鼠”的消息”

“哼！真是怎么铲都铲不干净的东西！这群老鼠的背景绝对不仅仅是个邪教那么简单。破军，你作为这皇城的禁军统领，你怎么看？朕那群不成器的皇子中有没有和这群老鼠是一伙的废物？”

重甲将军沉默了许久，“臣......不敢妄加评论，不过恐怕和陛下猜想的一样。”

“真是一群废物！从来不想着提升自己堂堂正正地从朕手上抢走这王座，总想着用些歪门邪道........咳咳......咳咳咳！！！”或许是想到了什么而置气病榻上的老人又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跪在病榻前的将军依旧低着头静静等待着。

“呼.......”老人长呼一口气，“总而言之，我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即便抓不到也无所谓，好歹一定要给我把他们存在的证据找出来！”

黑甲将军轻轻点了点头，盔甲相互摩擦而产生的金铁之声在大殿中缓缓回响。

“臣遵旨！”

....................

“虽然是那么说的......可是将军，这副样子真的是那群人做的吗？”初晨的照样照耀在残破的废墟之上，虽然昨夜下着一场难得的大雨，但眼前化作焦黑的柱子和墙壁告诉着站在废墟上的众人昨夜的这里经历了怎样一场恐怖的火海。

黑甲头盔下的破军紧紧皱起了自己的眉头，眼前的惨状让他回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就差一天！就差一天！”他摘下了自己的头盔，抓着自己的额头满眼懊悔。

“将......将军.......”身后的随从似乎是第一次看着自家头领露出此等惊慌失措的表情，一时间竟全都手足无措起来。

“找！”头盔下陌生男子从口中艰难地蹦出了一个字。

“给我找！一定会有幸存者的，给我找！”

“是！”

人群顿时作鸟兽散在化作一片废墟的小镇之上寻找着那虚无缥缈的幸存者起来。

破军看着从海岸线渐渐升起的太阳，心中满是疲惫，他知道自己心中这股无名之火根本不能撒在眼前这群勤勤恳恳的部下身上。他也知道想要在这篇早已毁灭的小镇中寻找到一个在那群人手中活下来的幸存者究竟有多难。

只是内心宛如刀割一般难受。三个月，他和眼前的这群得力手下一直跟着那群家伙的屁股追了整整三个月！可到最后仅仅是晚了半天，就差这半天！他们所付出的一切全部都化为了泡影。

关键是，即便到最后他也没能拯救到任何一个人，世人皆称他为冲锋陷阵一骑不还的破军。可到最后自己却没能拯救这临海小镇中的任何一个人。自己和二十年前一样，还是什么都做不了，空有一身力量却还是无法守护任何人！

“将军！将军！找到了！找到了啊！”突然，一个人在搬开一根烧得半毁的房梁后大喊道。

闻言，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手中的活计聚了过去。

“真的还活着吗？”

“啊！我看他身上也没什么外伤，应该只是受到的打击太大，昏过去了吧.....”

破军推开眼前的部下看到了蜷缩在房间角落的男孩。原本无光的眼神中重新出现了一丝光芒，他颤抖着将手指放在了男孩的鼻子下。

“有呼吸！！！”虽然微弱，但却确实在呼吸着。像是在对这个世界抗议一般，即便经历那种犹如地狱的火海之后他仍然活了下来，微弱的气息喷吐在破军此刻的手指上却让他感觉无比沉重。

“太好了！总算是活下来了！可是........这么小的孩子.......”

“是啊，这么小就遇见了这么惨的事情，可现在的他活了下来又能怎么样呢？今后这世间如此险恶的路途要靠他自己一个人去走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是禁卫，是守卫皇家面子和安全的人，是不允许拥有感情的工具。成为禁卫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没有成家，也终身不许成家的人。即便他们今天发现了这个男孩让他活了下来，可日后呢？他们没法保证这个男孩今后会遇见什么事，他明明还这么小......

他们静静地看着蹲在男孩面前的破军，要说如今有谁能够帮这个男孩的话，那无疑是眼前的这位将军，他们最为敬仰的人，禁军统帅，历史上朝廷唯一允许成家的禁军统领——“破军”将军。

但他们都是打从初出茅庐起便跟着破军的人，禁军不但保卫皇城，有必要时也会赶赴前线帮助苦战许久难求突破的军队。是作为一支随时可以调动的奇兵供皇家驱使。所以他们自然知晓在战场上的破军究竟有多么恐怖。

在战场上，普通军队中的士兵私底下把皇城禁卫成为割肉机。因为战力太过超群的原因，每当投入禁卫的时候战局常常会出现一边倒的情况。原本双方实力均等的战争往往会变成一方对另一方的屠杀。

而在进行屠杀的时候皇城禁卫们常常都是面无表情像是一台只会收割血肉的机器。

然而，普通士兵不知道的是，禁卫们之所以如此卖力的原因只是自己身后站着一位真正的杀人机器。被禁卫们称为——“绞肉机”的破军。

他们直到现在也无法忘记那场战役——为了对付投入禁卫军的大夏军队对方也同样投入了同等战力的特殊部队，所以即便是被人称为割肉机的禁卫加入了战场之后，战局也依旧胶着难分胜负。

此刻，禁军统领，半载戎马荣耀满身的破军轻轻拿起了自己手边的那杆银抢。

那是一场任谁看了都会感觉到恶心的战役，不，说是战役不如说是彻彻底底地屠杀。那个地方与其称为战场不如说是士兵的屠宰场。

他们是那场战役的见证人，在哪之后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年纪轻轻便被皇帝封为禁军统领的人从来不出手。他们至今也无法忘记那个在血雨中挥舞着长枪将人开膛破肚血肉横飞的男人。有人把破军称为死亡的代名词，但所有见过破军出手的人都把破军本人当成死亡。

那漆黑的重甲，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穿上。

没有感情，没有目标，没有内心。

这正是为何破军才三十岁出头便能够一人统领整个禁军。这也是为什么禁卫军全体上下无一不崇敬着这位实力强悍却没有任何弱点的将军。

正是这样的一位人，又怎能够奢望他能够想要帮助眼前这位与他非亲非故的男孩呢？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破军轻轻抱起了倚靠着半毁墙壁的男孩站了起来。漆黑的铠甲的关节撞击在一起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这个孩子暂且由我看管，待回京后我会将此事禀报于陛下。待陛下定夺！”

“将.......将军.......”等待在破军身后被惊呆的众人中的一人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出声。

他转过了头，眼神依旧和以前一样没有感情。那既非冷漠也非愤怒，仅仅只是没有感情而已。

“怎么了？”

“不......”那人看见破军的眼神反而放下了心，“没什么事，将军，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继续追踪那群家伙吗？”

破军抱着男孩走向了自己的马匹，将男孩轻轻放在了马鞍之上看向了海岸线上升起许久的太阳，若有所思。

“不，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这群老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继续再追踪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一个不小心甚至会落入他们故意制造的假象和陷阱之中去。直接回京！既然这次没能阻止他们就代表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重新戴上了自己漆黑的头盔翻身上马将沉睡的男孩护在了怀中。

“所有人听令，回京！！！”

“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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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逐渐远去，晨间的阳光洒在他们身后的废墟之上，在橙色的阳光之中，正有一颗绿色的杂草顶开了散乱的地板将自己的柔弱的细腰挺直，迎着远方的海风和正好的阳光轻轻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