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情关 第四章 捉弄

一路上，孙公公一直给曼路讲着太子用膳的规矩，曼路在一旁细细记着。

她感到疑惑，因着是孙公公在旁边，便问道：“府中可是没有用膳房？殿下怎么在书房用膳呢？”

“啊，这个，太子如今监国忙得很，在书房用膳也是图个方便。”听完孙公公的回答，曼路也识趣地不再多言语。

快到书房的时候，孙公公又突然停下对曼路说:“太子此时应该正在用膳，往日里都是咱家伺候着，今日就姑娘去罢。”

曼路心神一慌，这伺候用膳可是一个不小心就掉脑袋的事，连忙福身道:“公公抬举奴婢了，奴婢手脚笨拙，如今什么都不熟悉，让我去伺候，怕是会惹得太子不高兴，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孙公公扶起曼路，笑着道:“姑娘是个聪明的，伺候殿下用膳不是什么难事儿，布菜也无需姑娘动手，只需站在一旁听候殿下吩咐。

殿下安排咱家做别的，姑娘怕是推脱不得。再有，姑娘无须在咱家面前自称奴婢，倒是生分了。”

曼路一听，应了一声答应道:“既如此，曼路便去了。”说罢起身，向书房走去。

她看着书房门口两个侍卫带着剑站得笔直，更是不敢加重呼吸，又怕唐突了。

脑中一转，她向右边的侍卫福身道:“侍卫大哥，我是太子爷选来书房伺候的丫鬟，还请侍卫大哥帮忙通传。”

只见那侍卫握拳答道:“姑娘可是姓舒？”

曼路心中由不得一惊，心想为何一个侍卫都能认出自己，却还是乖乖答道:“正是。”

“舒姑娘无需多礼，太子已有吩咐，若是舒姑娘到了，直接进去伺候便是。”说罢同另一个侍卫侧身为曼路挑开了连栊。

曼路说了句多谢，便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叠放在腹前，一步一步迈着步，像个赴战场的士兵。

进了书房，太子正在自己夹菜，曼路只觉得不解，为何这太子如此散漫，又屈膝请安道:“奴婢见过殿下，方才冒犯了殿下，还望殿下海涵。”

太子吞下一筷子菜后，挑眉看了看曼路，语气略微不善地说:“我心胸狭窄，你方才不仅没有我的命令便私自离开，这会儿用膳也让我久等了，不知你如何赔罪？”

“奴婢只是一个小小侍女，怎敢有所要求，殿下吩咐什么，奴婢照做就是了。”曼路心里可是委屈了，明明是他不停挑错，被耍被欺负的还是自己，真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太子放下筷子，饶有兴味地答道:“我吩咐什么，你都照做？”

曼路忍住心中的小火山，弯曲的双腿微微颤抖，咬着牙挤出一丝笑意:“是。”说罢还扬脸对太子笑了一笑，眉眼弯弯，甚是可人。

太子没多说别的，只是看着一桌子菜，突然发问:“你今日还未曾用过膳吧？”

曼路回想了这一天，只觉得内心苦闷，想起早上只喝了几口豆浆就出了门，不由得暗骂自己傻。

这时太子问了之后，心中的不满纷纷化为乌有，只剩胃里的空虚，叫人受折磨，仍忍受着回答:“不曾。”心里也惦记着太子赶紧让自己起身。

本以为太子会好心一些，让自己吃些东西，却不料太子只是说道:“起来站在旁边伺候着吧，不需你做什么，看着便是。”

曼路应了一声后，便乖乖的站在门口，并不靠近太子，看不清菜式，那也是好的。

只可惜太子也精明，在曼路站定后，指了指离自己座位不远的左边位置:“这儿。”看着曼路一脸不情愿地站在自己斜后方，太子恶作剧般地笑了。

整顿饭，曼路可谓是受到了极刑，菜式多样，色泽鲜艳，香味扑鼻。

从后面，看着太子鼓起来的腮帮子，曼路都能想到他吃得有多香，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她腹诽道:“这是什么太子，一碗菜不止吃三口，当心被人算计了。”想着还呲牙咧嘴地在背后做了个鬼脸。

太子回头时恰好看到这一幕，曼路急忙收了表情，便听着太子吩咐:“漱口。”

曼路忙端起搁在一旁的浓茶和痰盂上前。

太子漱完口，拿起木盘上的毛巾擦了擦嘴，曼路正准备下去叫人收拾的时候，听到太子问:“怎的？是不乐意了？”

曼路背着太子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假笑道:“太子是主子，说的话奴婢岂敢不从。”说着都想把这谄媚的舌头咬下来。

太子满意的笑了笑:“甚好，赶紧叫人收拾，免得误了事。”

“是。”曼路行了一礼，心想着终于结束了这惨绝人寰的刑罚，倒退三步走了出去。

太子看着她的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垂眼不知在想什么，又起身走到窗边站着，只当是消食。

曼路走出房门，发现并不知道怎么做，孙公公也没讲用膳后的规矩。正想着是否找侍卫求助时，孙公公带着六个侍女来了。

孙公公与曼路互相行了一礼，见曼路探询似的看着身后的丫鬟，孙公公接过曼路手中的木盘说道:“姑娘不必着急，姑娘只消伺候笔墨茶水这些细致活儿，膳后收拾的婢子每日都有旁的安排。

用膳时，她们都会在书房门口候着，姑娘出来安排，她们自会进去收拾。去吧。”说着便让身后的侍女们进了书房，自己端着木盘也离开了。

曼路看着鱼贯而入的侍女，只好站在书房门外候着，不消一会儿，侍女们便大盘小盘搬着餐桌出来了。

走在最末端的那个侍女经过曼路身旁时屈膝说道:“殿下叫姑娘进去伺候着。”曼路没多想，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再进书房时，桌上的香炉冒着袅袅的烟雾，窗户打开透着气，一阵晚风吹过，将那淡淡的檀香吹遍了屋子，曼路的心神放松了许多。

太子的脸在烟雾之中，显得分外飘渺，靠在椅子上一手扶头，一手的拿书认真的神情，可谓是潇洒而不风流，惬意而不随意。

夜幕已然是降临了的，曼路见房中光线有些昏暗，便悄没声儿地从门口秉了个烛台，将房中的蜡烛尽数点燃了。

太子本没听到曼路进来了，只是这突然的加强的光线让他不得不注意到。

他放下书，双手放在椅子上，对曼路说道:“过来，给我捏捏肩。”说罢微闭上了眼，后脑勺靠在椅背上。

曼路哪里会这个，又不敢违抗，心想着按摩是吧，便乖乖答道:“是。”

走到太子身后，看着太子略微倦怠的模样，心中突然有些不忍，但想着他这一天对自己的捉弄便气不打一处来，两只小手从轻轻的揉捏慢慢加重，后来只听得太子一声惨叫:“舒曼路！”

门外的侍卫赶紧跑了进来，只见曼路跪在桌侧，太子吃痛地左手摸着右肩膀，怒瞪着她。

太子见有人进来了，看了两秒，挥了挥左手:“下去吧。”

侍卫两人看了看，确认无事便抱拳下去了。

太子冷笑了一声:“你是想谋杀本太子？竟下如此大的力气，你究竟会不会捏肩？”

“回殿下的话，奴婢不会。”曼路低头忍着笑。

“不会你还……”

“不是您让我捏的吗？我有什么办法？您是太子我是丫鬟，太子的命令服从不就是了？”曼路抬头睁着大眼睛看着太子，好似在哭诉自己的无辜。

太子闻言一噎，轻哼了一下:“罢了，研磨，我要习字。”

曼路挑眉偷笑了一下，连忙上去磨起墨来。

太子自己铺好了宣纸，把镇尺放好的时候看着曼路熟稔的研磨动作，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曼路左手轻扶右手手腕，右手轻轻地研磨，一脸悠闲地想道:本姑娘从小被秉德叔抓着练习毛笔，可派上用场了。

太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沾了墨水站着练字。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曼路有些受不住了，手也开始发抖，弯曲的腰身开始酸痛，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太子此时落下最后一笔，将笔搁下的时候看到曼路轻吁了一口气，偷着擦了擦汗。

“什么时辰了？”太子一边坐着一边问道，曼路一愣，这可超出她的知识范围了，也只好如实禀告：“奴婢不知，因奴婢不知道如何看时辰……”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着太子的脑袋也逐渐缩了回去。

太子也没多问，他端起茶杯看了看，摆摆手:“去叫孙公公上茶来。”

曼路本以为太子会叫自己去端茶，不曾想落了个轻松的差事，美滋滋地去了。

一出门，便看着孙公公正端着茶水走来，曼路心中不禁感慨:这得多上心才这么了解作息。

于是她上前迎道:“公公可真是料事如神，殿下正说着让曼路去叫公公上茶，不曾想这一出门就看到公公了。”

孙公公婉言道:“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太子每日习字约莫着都到这个时辰，咱家不过是记在心里了。

太子晚上还得读书，这时得上些参茶提提神。”

曼路何尝不知道孙公公可算是见缝插针，不放过任何一个培训自己的机会，心中又为有这样一个长者提携而感动，就像静德和秉德给她的温暖一样。

她连忙福身:“多谢公公指点。”

“走吧，仔细茶凉。”说罢一老一少先后走进了书房。

此时太子正拿着奏章在看，孙公公奉完茶后便下去了，只留曼路一人伺候。

这奏章的重要性曼路还是懂得的，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或是剪灯花，或是添些香料。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渐深，一阵风吹过带着丝丝凉意。这缺少高楼大厦的地方，连夏日的夜风都更凉一些。

曼路添香料时不由得手一抖，太子许是注意到了，头也不抬地说:“把窗子关上。”

曼路可不以为他是在关心自己，却也乐意去关窗。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太子终于放下笔，做的记录也有小半本了。看着曼路站得快要睡着，吩咐道:“去叫厨房热一碗银耳羹送上来。”

曼路偷偷嘟了嘟嘴，腹诽道:“晚上吃了那么多现在还吃，过分。”虽这样想，还是下去安排任务了。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小厮送上一碗银耳羹，曼路接过时看到还配了些红枣，一白一红的搭配更是惹得人垂涎欲滴。

只见太子端起碗，刚舀了一勺，却又放下，对着曼路说:“我现在不想吃了。”

曼路本以为要扔了，却听到太子说:“罢了，扔了也是浪费，你把这碗吃了，就回去歇着吧。”

她此时恨不得振臂高呼，不管有没有毒，喜笑颜开地吃起来。

太子见这模样，忍不住笑出来:“慢些，仔细伤着胃，油腻的你现在吃不得，这个也得慢些。”曼路可不管，吃得十分尽兴。

吃完后，太子说道:“饱了？”

曼路点了点头。“那就下去吧，孙公公在门外，会送你回房。”

“那你呢？”曼路得了便宜就卖乖。

“我在自己府中还不至于迷路。下去早些歇息，明早还得来伺候着。”

曼路不在意明早，只想着可以回去了，便急急地告退，出门找孙公公去了。

太子看着她急切的背影，不由得笑着喃喃道:“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