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集序前夜 第四章 林中人

一日，正是艳阳高照，初夏的日头升起的越发早了起来，温度渐渐的也有了夏日的燥热的感觉，且说自打两人进入禁林，除云娘子每日便变着法的折磨二人，一来二去两人倒也习惯了，自早且见东边微微日光时，不必除云娘子说话便起身去河边挑水了。

虽说两人心理习惯了每日的修行训练，可二人毕竟还只是不过十岁的孩子，体力还是有待加强。

沿着禁林走上后山去，两人挑着空空的桶，踏着陡峭的山涧，走到溪流已是不易。

“哎，这日头自是越来越大了。这禁林深处到还寻的一些凉意，以后愈发了热了，可怎的受的了。”决明卸下身上的担子，在河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透过树叶间隙的阳光调皮的洒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白衣飘飞带了些许仙气，汗珠自额头滑落，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撒下阴影，盖住了眼睛，有些像猫儿似的慵懒，薄薄的唇不经意的勾起，颊边小小的酒窝陷了下去，醉了人心。

和凝看的有些微愣，美色当前，神志都有些恍惚了。

“愣着干啥。”决明在和凝的眼前摆了摆手，有些奇怪呆楞的少女。

和凝回过神来，小脸有些飘红，暗暗的嘟囔了一句，“妖孽”。

决明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又是怎么了？

和凝自顾自卸下自己的扁担，在河边也找了石头坐了下来，在清凉的溪水中打湿了手帕，擦着额头的汗。

溪水潺潺，空谷幽灵，清风徐徐带着些许溪流的凉意，让人都放松下来。

“和凝，你的腰带。”决明指着溪流猝不及防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腰带？”和凝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看了看自己的腰间，白色的腰带好好的束在腰上。

“那里，河间白色的腰带，不是你的？”决明指着不远处不深的河流清澈见底，涓涓细流夹杂着白色的腰带好似还有着红色的绣花，被河流冲刷的起起伏伏，看不真切。决明站起身来，三步两步从河里捞出了一条白色的腰带，只是腰带上却不是红色的绣花，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决明瞬间严肃起来，朝着和凝看去。

和凝自是眉头紧锁，这深山老林里，哪里会有人的腰带。

“四处找找。“和凝压低了声音跟决明对视了一眼。河边石头参差不齐，上游水流湍急，自山上飞流而下形成瀑布，到下游自是河水潺潺，涓涓细流。

越靠近上游怪石嶙峋，滩涂的石头都越发的大了起来。

“决明！”和凝眉头紧皱，低喊了不远处的决明。

溪水潺潺，在河边的石头后竟有一少年侧躺在这儿，半身泡在溪水里，这少年剑眉星目，眉头紧皱，鼻梁高挺，眼窝深凹，额前的发丝有些微卷，丰腴的双唇此时却是苍白无力，脸庞坚毅，轮廓明显，白皙的肌肤在河水的映衬下竟像是透明的一般，看起来有些异域风情，身穿墨绿色的长袍，不知是否是溪水的冲刷，少年衣袍敞开，漏出结实的胸膛，肩膀处却有着令人倒吸一口冷气的伤口，伤口在水里过度的浸泡，有些发白。美则美矣，却透露着不切实际的虚幻和脆弱，像是瓷娃娃一般，仿佛下一秒就凋零碎散。

和凝握住少年的手腕，脉如游丝，却仍然细微的跳动。和凝轻叹了口气，还好还活着，却又眉头紧皱，只是这伤深可见骨，却是凶多吉少。

“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和凝跟决明对视一眼，自觉事情严重。决明背起少年，两人匆匆忙忙，原路返回。

“师傅，师傅～。”还未进门，和凝便喊起来，“快出来。”

“凝儿，吵什么。”除云娘子手摇团扇从内室中走了出来，还带着些许睡意。却只见决明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少年，决明进了竹屋将少年放在软榻上。

“这是……？”除云娘子有些微愣，不过是让俩人去挑水修行，怎的还带回来个人。

“师傅……，快救救他，怕是情况不容乐观。”决明靠在门栏上，喘着气，到底还是个少年，背着同样年龄体格的少年有些些许吃力。

除云娘子握住少年几近透明的手腕，号了号脉，眉头就皱了起来，“去寻一行大师，要快。”

和凝不敢耽搁，即刻像前殿奔去。

决明去寻了些止血的草药，碾碎放在少年肩头处，平日练功修行总免不了磕磕碰碰，这些药倒是备的齐全。

“你们是何处寻得的？”除云娘子细细打量了少年的脸庞和着装，转头问着决明。

“就是那瀑布附近，他倒在河边，要不是我们无意在河流里发现了一根染血的腰带，我们怕还是寻不得他。”决明如实相告。

除云娘子有些若有所思。

“死丫头，我这一把老骨头，哪经得起你如此折磨。”且听见洪钟的声音骂骂咧咧的从门外飘进来。

“哎呀，师傅，救人要紧，佛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可耽误不得啊。”和凝且拽着一行大师气喘吁吁的破门而入，“师傅，你快看看他。”和凝也顾不得什么推着一行大师向着榻前看去。

一行大师捋了捋被和凝抓的发皱的衣袍，没好气的瞪了和凝一眼，俯身看去，塌上的少年，更是苍白，嘴唇已经透出一丝青白色，气若游丝，怕是不甚乐观。一只手搭上少年的手腕，双目紧闭，眉头却是皱了起来，直起身来看了一眼少年深可见骨的伤口。

“决明，去寻大还丹，和凝，去备针。”一行大师站起身来，清洗了双手，吩咐这二人。

“师傅……”和凝有些微愣，师傅平日也会炼丹，不过也是补血活气的丹药，这大还丹更是稀有，出一颗得按年计算，再加上用料珍稀，原材料更是跨越四季天南海北才能收集的齐，炼出一颗丹药更是得日复一日的修炼，文火掌炉，不得有一丝的走神，一念之间便会玉石俱焚，实属不易，这竟然就拿出来了？

“丫头，不是你说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快去，耽误不得。”一行大师睨了和凝一眼。

二人自是耽误不得，一行大师深深的看了一眼还在沉思的除云娘子，起身去准备药品。

待药品都备齐后，决明将少年的衣服脱下，待脱下后，决明倒吸了一口冷气，后背前腰几乎没有完整的皮肉，都是细剑割裂的痕迹，密密麻麻有些骇人。

和凝也有些怔住，小小年纪何人下如此杀手，怕不是想要死无全尸。

一行大师看到少年身上的伤也叹了口气，道了声“冤孽啊，苦了这孩子。”

一行大师从针包中拿出砭针细细的消了消毒，肩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自是得缝合，又拿出准备好的桑皮线，引针，全身高度集中，下了第一针，和凝看着着伤口也有些心颤。

日光微微，转眼就到了傍晚，和凝站在师傅旁边帮着师傅擦着汗。

“好了。”一行大师直起身来，转身拿了蒲黄粉撒在少年的伤口上。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

“往后两日，应当会发热，第三日要是能醒便是成了，要是不醒……”一行大师站起身来，没有接着说下去，要是不醒，自是醒不过来了吧。和凝看了一眼在烛光下影影绰绰少年的脸，艳美动人，希望还能留在世上多活几载。

一二日，果真如师傅所说，少年自是发热不已，一整天都是眉头紧锁，睡的并不安慰，丰润的双唇不断的开开合合似说着什么，但也听不清楚，倒是除云娘子每日为了照顾他忙前忙后，让和凝和决明惊讶不已，何时见过除云娘子如此模样。

第三日一早，一行大师过来查看了一眼，微微勾了下嘴角，“阿弥陀佛，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