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 抽刀断水

大殿上稀稀疏疏点着几盏油灯，光亮甚是微弱，显然很难撑起一整个大殿，火光的影子投到墙上摇摇晃晃的像是临月楼新来的西域美人舞动时的腰肢一般勾引着客人。

透着有些昏暗的光线可以看见上座有个身穿华袍男子的身影，大殿中央跪着一个男子，一身黑衣，但又不似普通的衣物，黑衣上还有些纹绣的痕迹。

“属下无能！请陛下降罪！”

“罢了，几个凡人就算是上品实力也还是凡人，如何能看住神仙？”

“陛下，可要去寻那二人？”

“不必了，城外人马可来消息了？”

“未曾，不过北门的人既已传出消息，那想必谷雨知道该如何行事。”

“话虽如此，可是已经太久了，眼下天都将亮了。”

“可要属下再派一队人马去？”

一阵风起，传来刺骨的寒意，吹灭了好几盏灯。座上的男子起身，缓缓走到了窗台前，将窗户关上，有从一旁的架子取了个火折子，走到那几盏被吹灭的油灯前。

跪着的黑衣男子，双手抱拳拱起，头垂的很低。

神情中看着像在思虑什么事情的华袍男子忽的问到：“无极殿可有动静？”

错愕了一会儿，黑衣男子答道：“孙先生自从午后见了二皇子一面后就回了殿内，像往常一样摒了宫女，只由孙公公服侍着在殿内休息，不过..”男子顿了一下：“今晚晚饭后孙先生并未去太和湖散步，若依往常的安排，孙先生基本是三日一次，今日应该要去了。”

“遣一班人去看看。”

“如今？”男子犹豫了片刻：“天可将亮了，如此明面会不会有些不妥？”

“照做即可。”

“喏！那...城外可要？”

华袍男子在灯前踱了好几步：“撤掉城内的安排，让惊蛰亲自去城外。”

“喏！”

“慢着！”

黑衣男子起身正要退出殿外，听了这一声唤，又停了下来：“陛下还有何吩咐？”

“让他从西门出，走汴水直接守在武玄山口。”

“那周统领那边？”

“无需动手，打不过就躲着。”

“喏！”黑衣男子应了一声，随后缓步往殿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回头有些犹豫看向男子。

陆元丞背对着黑衣男子，手上摆弄着火折子：“还有何事？”

“陛下...”男子犹豫了好一会儿：“原计划不是缓缓图之吗？为何现在如此急躁，万一引得朝堂震荡可非好事，北方始终在虎视眈眈，南方几个除了后蜀外也都不甚安分。”

“白露，你跟着朕多久了？”陆元丞转身向男子缓步走去。

“禀陛下，足有十年了。”男子赶忙抱拳低头，那一双眸子，竟让杀人过千计的他感到恐慌。

“你也是最老的那一匹人了吧？”

“是，除了惊蛰统领，就数臣有十年以上的经历了，服侍陛下是臣的荣幸。”

“那就不应有如此多问题！”陆元丞的语气中带着比隆冬还更冷几分的寒意。

“属下死罪！”黑衣男子当即跪下，以头触地。

“去吧。”陆元丞吹灭了剩下的几盏油灯，转身走入了殿内。

“喏！”男子倒退着走出殿外，一阵阵冷风吹来，他抬头看着天边的一点亮光，近黎明时分天又未亮，本是最冷的时候，可现在他的背上已经被汗浸透了。

.

.

.

.

十数个黑衣人已经接近了河边了，汴水虽不如黄河长江，可也不是什么小溪流，陆龟蒙眼下离对岸还有好一段距离。

“大鼻子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未虑胜当先虑败，没想到在林子了转悠了这么久。”少年叹了口气。

眼下的情况跑是跑不得了，说不得还得掉水里，他只能加快了步伐，想要早些赶过对岸。

“统领，在那儿”一个黑衣人给男子指出了少年的方向所在。天将将亮了，透过几丝亮光能看到一人一马在冰面上走着。

“追！”一言令出，十余个人奔到了冰面上，他们可不似少年一般身手犹如是无根浮萍，只靠几分气运。从他们的步伐可以看出他们都有实打实的轻功底子，只消轻轻一点，就能从薄薄的冰层上过去却不会坠入水中。

少年看着他们的速度，不免心下有些担忧，照这样自己必会被追上。心中盘算了一会儿，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咬了咬牙：“管他呢，就算掉水里也是个全尸。”

翻身上马，摸了摸小黑的鬃毛，附在它耳边说了一句：“是生是死全看你了，蹄子踩轻些。”

小黑与少年虽然只相处一天，可却经历了数次生死，眼下犹同心意相同一般，打了个响鼻，扬蹄奔出。

“不好！统领！”

“拿我弓来”精瘦男子下令，心想：“竟因一匹马而误事，眼下不能再犹豫了。”

张弓搭箭。

一箭射出，犹如流星一般直奔少年胯下的马而去！

“糟了”少年心下一惊。他或许能躲开，但马却未必了。当即不再想那么多，抽剑马背回身一刺！

...

“汴水方向可有杀气，当真不帮？”一个年轻的身影起身抽剑问了一句身旁之人。

“已经帮了。”身旁之人仍坐在火堆旁，眼睛半眯着。

“哦。”起身的年轻男子将剑放回，又坐了下去。

离汴水不远处的林子里有这么一段奇怪的对话。

...

“锵！！！”

“嗙！”手中剑直接碎了，少年一脱手，剑掉到了冰面上。他右手震得生疼，他知道伤口定又裂了。可眼下顾不得疼痛了，他瞳孔中满是震惊。

而离少年不远处的精瘦男子亦是震惊，这少年竟能拦下这一箭？要知道整个京都城只有一人能超越他的弓术。

少年自知自家底子，方才那一箭他断然不能截下的，可体内那股气突然间动了起来，凝到剑尖，以剑尖抵住了方才那一箭。

剑也不是因为相碰而断，实际上却是因为这只是柄华而不实的下品剑，承不住那一分醇厚的气息。少年眼下也不管当初京都城外卖他剑小贩是如何骗了他买了一把三百两的破剑了，眼下他可没有能力再拦住一箭了。

“律~”一声长嘶！

“糟了。”心中刚闪过一个念头少年就从马背上被抛了出去，小黑被方才那满是杀意的一箭一刺激，加快了速度，却踩到了薄浅的冰层摔了下去。

这突然的一甩，使陆龟蒙失去了掌控，巨大的作用力使他来不及反应就重重的摔在冰面上，一口鲜血吐出！来不及反应，他又直直的冲破冰层坠入了水中。

“唔。。”冰冷的河水和刚刚的伤势让他失去了反应，缓缓的沉了下去....

“统领，得手了！”

突如其来的一摔让精瘦男子由震惊缓了过来：“死要见尸！”

“喏！”

突然间！

轰！！！！！！

忽地一声巨响。

冰层裂开，冰块炸开四散纷飞。江水骤然间涌起分成两堆！高高的涌起直指天空，诺大一条汴水竟能见到最底处的泥沙，一时间数不尽的鱼虾竟然在空中的水流中游动着！

河对岸出现了一名老者，脚上踏着草鞋，腰间别着个酒葫芦，右手持着条柳条，身旁跪着匹马。

河底躺着个白袍少年，只是眼下白袍已经被鲜血和泥沙染上了颜色。

老者冷冷看着众黑衣人中唯一一个躲开的男子，右手举起了柳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