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 小王八大鼻子

太和湖边

湖的水源为活水，所以这大冷的天也没有结冰。湖中心有座小岛，岛面积很小，刚刚好只够修一个亭子。

“小王八一回来这湖水都是不一样的色儿。”

“还能更清了不成？咱家看不见呐。”

“你怎么跟他说你这眼睛的事”

“能有啥，咱家就是老了呗，本就是半瞎了，现在就是老了后看东西模糊成一片了。”

“这孩子冲动”

“北齐待了五年了，性子倒是没变多少，刚刚还跑去皇极殿撞的朝臣人仰马翻呢，哈哈哈哈”太监站在亭子边，虽然看不见，但他还是抬头望着后宫的方向。

“这王八啊，精明着呢，方才就撞了中书省御史台的人，那些个人可是皇帝的心肝宝贝。”

“那皇帝不是得借机发发火”

“就是要他发火，这小子啊，没人我失望。”

太监没回话，走下亭子的太监，用湖水洗了把脸。水不冷，也不刺骨，在这亭子边的水都是暖的。

“老瞎子，你后悔吗？”

“呃...”突然而来的问题让太监有点没意料到，他顿了一下：“命都是先皇给的，眼睛算什么”

“哈哈哈哈，倒是我看轻你了。”椅子上的人锤了锤腿：“是啊，腿又算什么”

“咱家也才瞎了五年，比不得先生，您的腿....呼..十八年了吧。”

“十八年前老夫我也是能跟西风一夜奔袭三百里的人，哈哈哈哈。”椅子上老人眼神中带着对往事的回忆。“都是过去了，现在对我们这些老家伙而言，孩子最重要。”

“是啊”

在他们说话之间，一个少年站在了湖边，白色鎏金袍子搭配着雪狐毛皮的护颈，右腰挂玉，左腰佩剑。少年眼里忽地有几滴泪水打着框在转。

太监猛然回头，他看不见，但盯着少年站的位置，脸上带着笑：“咱家把船划过去接他。”说罢要走，刚迈出两步，顿了一下回头对轮椅上的人说到：“孙先生你可别让二皇子看见你掉眼泪了。”

椅子上的人转过身来，往常明亮的眸子呈现通红：“倒不用你去接了。”说罢，两人脚下一阵晃动，太监往湖外看了一眼——湖心的亭子居然动了起来！

亭子缓慢的朝着少年的方向移去，水面上涟漪渐起，周围的宫女内侍早已被孙正礼遣退，太和湖内的东西是皇家秘辛，不让他们知道是对他们性命的保护。

湖很大，亭子从湖中心到少年所在的湖边花了不少时间。离少年还有数步之远时，他一个轻跃跳上了亭子，等少年一站稳，亭子便又往湖心的方向移了过去。

“大鼻子！”少年笑的很灿烂。

“没规矩！哼！老夫可是帝师！”

“嘿嘿嘿，大鼻子你眼睛怎么红了”

“臭小子，你这王八的眼珠子不也是一样！”

旁边的太监看不见他们打趣的模样，但只是听着他就觉着开心。

“孙伯伯！”少年转向太监，鞠了一礼。

“咱家受不起，二皇子你回来就好。”许是察觉到了太监连忙扶起了少年，但他的手却是摸索了一下才抓到少年。

“你的眼睛..”

“上了年纪了，自然会花眼的，孙先生快替咱家看看，二皇子如今是不是更俊俏了？”

椅子上的人认认真真的看着少年：“是啊，老瞎子，这小王八嘴巴臭，但脸长的是俊俏的很，真像萧妃。”

太监带着浓浓的笑意：“那就好，按照二皇子小时候的样貌，自然是会俊俏的，只是可惜咱家不能好好看看。”

“是不是我那叔叔干的”少年的语气很冷。

“过去的事就莫提啦，咱家现在也不用服侍谁，这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心里却更敞亮了。”

少年沉默。

“坐吧。”孙正礼指了指亭内的石凳。亭内摆着一张石桌两张石凳，没什么花纹，雕刻也很简朴，只是在桌上刻了一张棋盘而已。

少年半扶着太监坐了下来，又把孙正礼推到石桌旁，待他们二人坐下后他把旁边煮着水的炉子提了过来，用桌上的茶具给二人各倒了一杯茶后自己才坐了下来。

“这是苏州在清明时候供到宫中的茶了，老瞎子特地给你小子留的，想着你清明应该能回来，结果却是等到了现在，现在虽是有些老了，但茶的味道更足了一些。”孙正礼抿了一口，惬意的说到。

“这么些年受苦了吧。”

“虽是阶下囚，但毕竟是一国皇子也算是有滋有味，有小芮陪着，算不上受苦，倒是孙伯伯，这么些年你受苦了。”

“咳，咱家有啥苦不苦的，都是先生替你操劳着呢。”

“北齐那边是谁不放你回来，皇帝那边的探子没把信送到，老夫截下来了”

少年往两人杯中又添了一杯茶，放下炉子，才缓缓说到：“是我自己不打算回的。”

孙正礼刚抬起了杯子，吹了一口，又放了下去：“为何？”

“齐人想留小芮做筹码。”

“砰！”杯子磕在了石桌上，太监拳头握的死死的：“卑鄙！”

“老头子死后三个月我才收到消息....期间北齐一直将我锁在皇城内，他们想乘虚南侵并以我为筹码威胁边关的徐叔叔。”

“但齐人的想法落空了，他们没想到陆元丞这么果断。”孙正礼摇晃着茶杯。

“我那叔叔应该没那么快能掌权吧？大鼻子？”少年有几分疑惑

“老夫送了一封信给徐将军，陆元丞动作时老夫让那些老东西默许了。”

少年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北齐各方势力也在角逐，压了我一个月有余，本是要放我走的却要留下小芮，我不答应，就留下了，想等等机会。”

“谁送你回来的？”

少年轻声一笑：“我本是打算自己带着小芮逃出来的，当时我离真定府不远，只要逃出了真定府后到了徐叔叔那自然就安全了。不过北齐哪肯这么便宜的放我走了，是我那舅舅帮了我一把。”

“萧剑臣？”

“萧剑臣不理朝政，十一岁就舍了太子的位子一心问剑，为何会出手？”太监有些疑惑。

“他欠母亲一份人情。”少年提着炉子起身在湖边装了一炉水，放回了煮水的位置。

“你有何打算？”

少年用火折子起了火，把炉子放稳，才回道：“一切以正德为主，这是老头子一辈子的心血，没理由毁在我手里，如今北齐势大南方未定，我那叔叔虽然狠毒，但还算是好皇帝。”

坐回了石凳上，少年看向木椅上的老头：“大鼻子你应该早就做好安排了吧？”

“你少小就多经风雨，比常人家的孩子更早熟，有些路子我这老家伙也不能替你决定，老夫有上中下三策，都做了安排。”说到这里孙正礼顿了一下，两眼直视着陆龟蒙：“你想当皇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