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烈阳朝西方慢慢偏了下去,热意也渐渐散开了很多。护城河畔一排生得茂盛的垂柳生机盎然,掩下一片绿荫。
“夏言,可否让我同殿下单独说几句话?”四下人人寂寥,聂云笙的目光落在了苏恪的身上,淡淡开口道。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夏言立马警惕的看着他,身体向着苏恪靠去。
“你知道我是谁?”夏言出声问道,他是谁这并不是秘密,但是作为初见之人,能这么清楚地道出他的名姓却很不正常。
聂云笙也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以及他眼中不加掩饰的敌意。
“若我想动手,你不是我的对手。”聂云笙轻笑一声,淡淡说道,“我没有恶意,只是相同殿下闲聊几句。”
“你究竟是谁?”夏言身体挡着聂云笙的视线,没有退让。
“夏言,你先退下。”聂云笙沉默着没有说话,而夏言背后的苏恪直接开口了。
夏言一惊:“可是……”
“退下。”
苏恪再次重复了一遍,夏言警告的看了看聂云笙,才很快退到了远处,视线却依旧死死落在聂云笙身上。
“聂将军,久仰。”苏恪沉着眸子,淡淡开口。
聂云笙闻言微微一愣,转而勾起了一抹笑容:“殿下如何认识我?”
“此世间,大概不会有第二位如聂将军这般风姿绰约的女子了。”苏恪没有看聂云笙,他的视线落在近处的河面上,风过水面,荡起了阵阵涟漪。
“殿下过誉了,不过一介武夫,当不得如此夸赞。”聂云笙说道,“倒是殿下,曾凭着一人之力生擒敌首,何等风华,真打算一隅之地就老此终生?”
“聂将军想说什么,不放直接挑明了说,就不必打哑谜了。”苏恪偏头,清冷的眸子对上了聂云笙。
聂云笙直直的迎着苏恪的视线,也不避开,“殿下身上的毒已然足够霸道,想用以毒攻毒的法子必然是行不通的,所以殿下还是停了蛇蝎草为好,否则一朝毒发,就算不死恐怕也没有多少命可活。”
苏恪皱了皱眉:“蛇蝎草?我并未服用蛇蝎草。”
聂云笙微微蹙了蹙眉,突然凑近了苏恪,在他身上轻轻嗅了嗅。女子清冽的味道突然扑面而来,苏恪心脏猛地一滞,只觉得胸口处有些烦闷。
“确实是蛇蝎草的味道,从你的身体散发出来的,应该已经服用了半月有余。否则,蛇蝎草的味道不会从你的机理渗透出来。”聂云笙看着苏恪,认真地说道。
苏恪抬眸,银狐面具遮住了女子的脸,看不出面貌,那露出来的一双眼眸却深邃的让他不住的想要沦陷。
“聂将军还懂医理?”苏恪没有质疑聂云笙的话,只是问道。
聂云笙淡淡一笑,清灵的声音凝在风中:“这世上,除了我,不会再有第二人能救你。”
苏恪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仍然下意识地没有反驳聂云笙的话,甚至在潜意识里已经相信了她所有的话。
眼前的人能救他,然而,苏恪心中却没有任何的波澜。
“你说你能救我,然后呢?”
聂云笙眨了眨眼睛,这与她想像中的不同,可细想,却也很符合苏恪的作风。
上一世,苏恪最后是何时毒发而亡她不知晓,却知道他被身上的毒折磨的很深,到她被逼自刎后,那时替她与聂家军收尸的苏恪,不过而立之年,却已老态龙钟、瘦骨嶙峋。
苏恪有自己的骄傲,即使最后要死,他也绝对会选择自己的骄傲。
“苏恪,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死了,会很可惜。”聂云笙靠近一树的垂柳,伸出手,折下一条柳枝,捻在手上轻轻拨弄着。
聂云笙悠然转身,一双清冷的眸子深深的看着苏恪,带着苏恪看不明白的情愫,她静静地说:“苏恪,我不希望你死在我的面前,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我都会救你。”
苏恪冷峻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崩裂,他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此前的他们并未有太过深刻交集,只是聂云笙这般熟稔的态度以及她眼中那股莫名的情愫,令他有种无法控制的茫然。
“为什么?”
“因为你值得。”她说。
聂云笙拿着柳条,一步一步行至苏恪跟前,递给了他:“今日花朝,娇花艳俗配不得殿下一身傲骨,我便只折柳相赠。聂云笙身无长物,若殿下需要,云笙必然不辞,望殿下周知。”
苏恪有些看不懂面前的人了,他不信谣言,却也相信谣言也必有理据。可是,事实却似乎已全然不同,眼前的聂家女将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只通武力、不问世事的莽撞女子。
“聂云笙,为什么?”苏恪再一次问了。
他不懂,也不能理解,她的一系列行为都没有依据可言,可她的眼神……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若是连眼睛都在骗人,那么那个人的心思该有多可怕。
“大概,是殿下长得太像我的一位故人了吧。”聂云笙轻轻的说道,语气之中带着一些怀念。
苏恪的心却在她的话音之下,漏了一拍。
故人……
“故人?”
“嗯,故人。”聂云笙点了点头,应声道,“一个约好了会来娶我的故人。”
苏恪扶着轮椅的手蓦然收紧了,他淡淡的问道:“那他可来了?”
“他死了。”聂云笙的声音落在苏恪的耳中,却砸在了心里,“死在了漠北,尸骨无存。”
苏恪有一瞬间慌了神,面上却丝毫未显,“你怎么知道,你去找过?”
“找过,漠北三百里横尸,没有一具是他的。”聂云笙淡淡的说,“原先我也不信他居然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了,可是现在,我信了。他死在漠北,总好过他死在我心里。”
“你……”苏恪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手,却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出来了。
“殿下,我救不了他,所以我想救你。你不必有所负担,这只是我想要补救曾经的无能为力。”聂云笙继续说,“你若觉得心有不安,那便当作一场交易吧。你予我三个条件,我救你。”
聂云笙说的淡漠,她于天地之间静立,却总是自成风景,苏恪看着那样的聂云笙无法移开目光。
“好,我答应你。”苏恪说。
“如此甚好,过两日,我会去贤王府找殿下。这两日殿下日常所用的药都要先停掉,到时候,我会给殿下配置新的药方。”
“好。”
苏恪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像是全然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了聂云笙,聂云笙看了看苏恪,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什么人?”远处,夏言与一人缠打了起来,刀光剑影的在阳光下闪着。
“斐叶,住手。”聂云笙看出来那是斐叶,她瞧了瞧时辰,估摸着是听风等人已经到了。
斐叶听见聂云笙的声音也不再与夏言纠缠,直接落在聂云笙身边:“主子。”
夏言追到近处,见此也站在苏恪的身边,神色谨慎的盯着二人。
“可是听风他们到了?”聂云笙问道。
斐叶静默在一旁,答道:“是,已经到了城中,听霜已经去迎了。”
“让忠叔代我直接进宫面圣吧,不必等我了。”聂云笙微微点了点头,却巍然不动,一开口却惊住了一旁的夏言,苏恪也有些惊异的看着她。
若是上一世的聂云笙,必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做出此等违背聂家祖训的事来。由下属代替主将进宫面圣,这件事的性质可大可小,却也足够给旁的人诟病的机会。曾经的聂云笙到死都不曾有一刻忘记聂家那承袭了很久的祖训,她为聂家的荣辱而活,为上秦的安宁而战,最后死在了唯一的信仰手中。
人生一世,总要为自己活一次。聂云笙上一世于临死,始终有一件遗憾的事,上天垂怜让她能够重来一次,那便是她的第二次生命,她不想再背负那么沉重的东西,她的聂家军也绝不能再一次重蹈覆辙。
上一世的遗憾,绝不会在这一世再次发生。
“是,主子。”斐叶点头领命,心中虽有疑惑,却不会多问,她对聂云笙从来都是绝对的信服。
斐叶的身影在话音落下之隙就已经不见了身影,那样干净利落的身手令夏言对于聂云笙越发的忌惮了起来,但也同时明白,眼前人的身份绝对非同小可。
“进宫面圣是要事,你怎么也推给了手下的人。如此一来,朝中的言官怕是又有话要说了。”苏恪抬眸,眉宇之间有一些隐约的担忧。
聂云笙轻轻一笑,并不在意,“他们想怎么说便怎么说,这与我无关。陛下若圣明,就不会听信那些子虚乌有的事,聂家军就依然还是上秦的聂家军。”
聂云笙的淡淡的话语涵盖了太多的意思,直白而鲜明,言语之中也毫不避讳身旁的人,似是无所畏惧,却又更像是一种信任。
苏恪的眼眸深邃,有些捉摸不透眼前人,已经隔了那么长久的岁月,都再也不是曾经的模样了。
“你这话,莫要在旁人耳边说道。”苏恪提醒道。
“殿下不必担忧,当今圣上是圣明贤德的君主,这些风言风语,他不会当真听信。我聂氏一族效忠的不是皇室,却是明君,而这‘明君’二字,当朝圣上当得。”聂云笙眺望着远方,目光悠远,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只要圣上在位一天,聂家军就仍旧是上秦的聂家军。”
聂云笙幽深的视线对上了苏恪的双眸,她没有说完的话,苏恪已经了然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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