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千岁千千岁 第二十章 暗潮涌动（2）

“王爷的事便是我等最大的事。”夏行回答的认真，但是听雨听着却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又治不好你家王爷，你围着我转干什么？”听雨一脸嫌弃的看着夏行，原本看着这侍卫长得干净利落的，却不曾想是个比老妈子还啰嗦的。

夏行仍旧在听雨的身边转悠着，“你不是将军派来的吗，那一定知道一些的，对吗？”

“夏行侍卫，你家王爷身上的毒非一日而就，要解也不是一蹙就成的。你与其在这里无所事事，还不如去查查这背后的黑手，难道不是更有意义吗？”听雨实打实的嫌弃着说道，看着白白净净的挺聪明，可惜脑子转不过弯。

夏行的脸色变了变，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也慢慢冷了下来。听雨说的很对，他在这里也完全帮不了了什么忙，但是王爷身边的隐患还藏在深处。

“多谢雨姑娘提点，在下告辞。”夏行匆匆做了一揖，便很快离开了。

王府里的内奸一日不除，王爷便多一日的危险。

内院屋中，聂云笙取下最后一枚银针，烈火烤炙，擦拭干净收回了针包之中。

“这是最后一次固元，下一阶段的治疗是至关重要的。明日之后，王爷的药方便会更换，从饮食到药疗，我都会亲自把控。”聂云笙收起了针包，净了净手。

“如此一来，便劳烦聂将军了。”苏恪拢起自己的外衣，动作干净利落，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

聂云笙给自己倒了杯清水，目光落在苏恪的身上，“殿下的演技真是越发炉火纯青了，将这垂死之人的模样演得惟妙惟肖。”

苏恪整理好衣物，不在意的笑了笑，“多亏了聂将军的亲临指教，否则本王怕是还没有这般好的演技。”

演得惟妙惟肖？苏恪此前的虚弱也并非全然都是演的，每逢初十到十五，他身上的病痛便会齐发，连带着腿伤，折磨得他周身的锐气都渐渐淡了。那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痛苦更像是一种刑罚，令他痛不欲生却又不得不夹缝求生。

苏恪看着眼前神色浅淡的女子，轻纱遮面，只透过一双沉湖般的眸子，谁又能想到那温婉娴静之中还暗藏着果决与锐利。她，或许才是那个演的最惟妙惟肖的那个吧。

“王爷过谦了，文韬武略，王爷乃是全才，我不过区区一介莽夫，比不得，比不得。”聂云笙举着茶盏，盈盈一笑道。

“天下兵马大将军，护国侯，无论是哪一个名号，说出去都能震三震，又有谁敢说是莽夫？”苏恪笑道。

“不敢，并非不想，并非不会想。”聂云笙说道，“这世间的人啊，大多口是心非。绝大多数的时候，谎言能救命，而说实话却反而会丢命。”

“那聂将军可是那口是心非之人？”苏恪接着聂云笙的话茬，问道。

聂云笙勾了勾嘴角并未作答，她反问道：“那王爷呢，是吗？”

苏恪对上聂云笙的双眸，却发现，似乎在她的这双眼眸之下，所有的口是心非都能够被一眼识破，他没有办法看着那双眼眸答上一句“不是”。

他低笑了一声，沉默着也没有回答。

聂云笙也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一盏茶饮过，空盏置在桌上。她推开房间的窗户，庭院中的人皆被遣退，空无一人。

“王爷想要那个位置吗？”聂云笙淡淡的问道，却是令苏恪心头一震。

他想要那个位置吗？或许曾经想过吧。他母后还在世时，他曾是名正言顺的大位继承者，可谁也未曾想过，只一夕之间，他就坠入地狱，他就什么都没有了，连同母后以及她腹中未出生孩子。

父皇将他送入军中磨练，他所有的荣光都是他出生入死换来的，只是如今再去看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时，依然没有了当初的诚惶诚恐和惊羡。生死都可以置身事外，无上荣光又与我何干？

“恐怕要让将军失望了，本王并无意。”苏恪淡然地说道，说完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心境此时已然毫无波澜，或许，对于那个高位，他从一开始就并没有太多的执著。

“王爷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聂云笙似是叹息似的说道，“上秦若无后继者，不出十年，就会被虎视眈眈的虎狼拆吃入腹。”

“有聂将军在，难道还有不敌之军？”苏恪微微蹙了蹙眉，聂云深叹息似的话语似乎在向他透露着什么。

聂云笙倚着窗厩，逆着光，一双眼眸中带着浅浅的笑意，“聂家只侍明君。”

苏恪猛地一怔，好一会儿没有从聂云笙的话中反应过来。

聂家只侍明君……十年……

“陛下的身体坚持不到十年，十年之内，必有新君即位。”聂云笙注视着苏恪的眼睛，慢慢说道，“上秦是生是死，全在于陛下的抉择。”

“他，怎么会……”苏恪有些失神，“父皇的身体一向健朗，如今正值壮年，怎么会坚持不到十年？”

聂云笙睨了一眼苏恪，反问道：“殿下也正值青壮之年，为何如此虚弱不堪，殿下难道不清楚吗？”

“有人对父皇下手？”苏恪蹙起了眉，“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敢对天子下毒手？”

“自然是贪婪的人，陛下手中握着的一样天下人向往的东西，有些人已经等不及想要握在手里了。”聂云笙淡淡的说着。

“你是说……”

“我并没有说什么，这些只是殿下的猜测。”聂云笙看了一眼苏恪，说道。

“这些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苏恪目光深邃的看着聂云笙，眼前的女子依旧是神态自若，像是将一切都掌握在了手里，又像是对这一切漠不关心。

苏恪看不透聂云笙，她向来神秘，坊间的所有传言如今放在眼前人的身上，真是彻底推翻了所有人的认知。

聂家世代效忠皇室，几乎所有的聂家人都是为了上秦的和平安宁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血染在了万里边境的大地上，聂家人的忠心毋庸置疑，然而聂云笙的态度，却让苏恪产生了些许犹疑。

如今聂家的位置既处在风口浪尖之处，却又至关重要。聂家的态度，决定着上秦的存亡，单一支聂家军，就足以动荡整个上秦。

聂家只侍明君。

仅仅是这一句话，就足够让苏恪产生忧虑。

“聂将军常年驻足西境，对于郢京城的动态却是了如指掌。这才是你从西境返回郢京城的原因吧。”苏恪凝视着聂云笙，沉声问道。

“上秦动荡，聂家责无旁贷。只是如今的威胁在暗处骚动，一旦摆到明面上，后果不堪设想。”聂云笙说道，“王爷也不希望上秦的蛀虫将上秦的基业就此蛀个干净吧。”

“所以，你一早就是冲着本王来的。”苏恪说道。

聂云笙轻轻一笑，微微摇了摇头，“不，遇见王爷也只不过是凑巧。此次归京也并非全然是因为此事，更多的不过是一个私心。”

苏恪听见聂云笙的否认，心中还是不可置否的有了瞬间的失落，“私心？”

“既是私心，不提也罢。林林总总，也不过是痴心妄想，很多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算能再遇见，大抵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吧。”聂云笙浅浅一笑，眼中的神色不惊不澜。

苏恪掩唇轻咳了一声，苍白的脸色倒也并非全然是演出来的，他敛着眸子问道：“将军打算在京中待多久？”

“短则月余，长则半年。西境边防虽有聂家军镇守，却也不得不防有人会趁我不在军中做些小动作。朝堂之上暗潮涌动，而市野之中也不乏豺狼鬼魅，有心人在搅动局势，为的也不过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聂云笙徐徐道，“想必王爷也已经察觉出来了些吧。”

苏恪沉着眸子，不语。

他只是残废了，又不是失了智，朝堂市野那些细微的变化，他还是能精准的捕捉些什么的。只是，就算他知道又如何？

“陛下也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他曾数次催我归京也是为了预防不测，希望我归京能够震慑朝野，给他们一些警醒。”聂云笙说着，目光落在了苏恪身上。

曾经名震北境、艳压群雄、意气风发的战王，如今的模样着实令人惋惜。

“你总有一天会站起来的，到那时候你再告诉我你的答案吧。”聂云笙缓缓直起身子，瞧了瞧日头的方向，说道，“你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来替你换药。”

说完，聂云笙的影子便消失在了屋内，冷清静寂的四下里，悠悠的传来几声消失在风里的呢喃：

“风萧萧兮，向晚晴；白梅落兮，清歌醉矣……”

一种熟悉的感觉牵引着苏恪，像是在哪里听过一般，却始终又想不起来。对于聂云笙，他都表现得太过奇怪，奇怪的不像他自己，对她的深信不疑，对她的陌生的情愫，以及那种仿佛刻在记忆里的熟悉感。

毫无缘由，却又深刻。

从第一眼开始，越是与她相处，就越发觉得熟悉，甚至感觉怀念。那种感觉就像是魔怔了一般，苏恪摸了摸心脏的位置，那种难以言语的感觉深深被一种无力感压了下去。

“影。”

暗蓝色的身影在话音未落之时便出现了，那人整张脸被遮挡着，只露出一双眼睛，双手抱着一把长剑。

“如何？”苏恪淡淡的问道。

“可信。”抱着长剑的影子冷冷的眸光神色未变。

“暗牢那边有什么消息？”

“死了三个，还有两个仍然没有开口。”影子淡淡的说着，“他们都是死士，什么都撬不出来。”

“让暗宫的人盯着，豢养这么多死士可不容易，不可能什么痕迹都被抹掉，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苏恪眯了眯眼，说道，“这段时间，分一拨人去守着朝阳殿，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是。”影子应道，他看了一眼苏恪，又说道，“你对她，很不同。当断则断，否则必有后患。”

苏恪冷着眼眸，抬眼望了望影子，无声地一股威压朝着影子倾轧下去，他只觉得四肢发凉，微微低下了头。

“这是本王的事。”苏恪冷声说道，“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旁的事还轮不到你插足。”

影子轻哼了一声，说道：“我只是在提醒你，你的这条命有太多人虎视眈眈。那个女人身上的气息十分诡异，可谓是深藏不漏，我也不一定对付得了她，若是你再大意，她要取你的命，是轻而易举。”

“就算死在她手里，那也是本王的事情。”苏恪冷冷的瞥了一眼影子，“你不是一直盼着本王早点丢了命，好逍遥自在吗？怎么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却又开始担忧本王会送了命？”

“你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该说的我都说了，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影子淡淡的瞧了瞧苏恪一眼，转身便消失在了房内。

聂云笙，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你究竟是谁？

苏恪眼眸暗了暗，袖中的手不自觉紧紧地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