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千岁千千岁 第二章 兔死狗烹（2）

德贞一年十月，天下兵马大将军聂云笙被收归兵权，被封为护国侯，明升暗降。次月，有心人士从护国侯府中搜出龙袍，新帝以“谋反”罪，将聂氏仅存的一人——聂云笙处暗中处死。

“谋反？苏儆，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会用这个罪名将我定罪。”聂云笙嘴角一抹讽刺的笑意，面容上，却是一如既往的沉静。

“大胆！陛下的名讳岂是尔等罪臣可以提及的！”

“啪啪”耳光狠狠的落在了她的脸上，聂云笙歪着头，凌乱的发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轻轻的闷声笑了起来，啐了一口血水。

聂云笙一早就知道了她执意归京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死亡，是她这一生最不惧怕的一件事。

二十几载关山戎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是从鲜血之中淌过来的，早已看淡了生死。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来人呐……”一旁的宦官气的扭曲了面容，尖声尖语的说着，却被静坐在一旁的身着金色滚龙袍的男子挥手打断了，退到了一边。

“这是朕特地为你准备的罪名，怎么样，可还喜欢？”苏儆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居高临下的望着聂云笙，说道，“你们聂家不是有祖训，永远效忠皇室吗？最不可能谋反的人却居心叵测的想要谋反，这对你以及你身后的聂家军来说，才是最有力打击。”

聂云笙抬眸看着一身龙袍的男子，她不知道，权利地位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能将一个人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苏儆，先皇第四子，其生母是御前侍奉的丫鬟，并不受宠，生下苏儆之后便去世了，由当时的伶妃抚养长大。后又因伶妃惹得圣怒被处死，苏儆成年后早早被封王去了封地，之后就再未被召见。

谁曾想，最后的赢家竟然会是那个谁都不曾想起来的他。聂云笙也不曾想过，这天下最后会被他握在手里。

“兔死狗烹的道理我懂，只是，倒没想过，你会这么明目张胆。”聂云笙轻笑道，一片风轻云淡的样子。

“聂云笙，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总有你在意的。朕最大的乐趣就是将一个人的信仰连同他在意的所有东西都碾碎，然后让他活着煎熬。”苏儆一手钳制了聂云笙的下颚，看着她丝毫没有情绪变化的眸子，一字一句的说着。

聂云笙对上苏儆那双毫不掩饰野心的双眼，忽的轻轻的笑了起来。

“你想试试吗？”苏儆毫不在意聂云笙的态度，反而一脸兴奋的问道。

“你不是很早就开始了，你的报复。”聂云笙慢慢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平静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苏儆，从容不迫的神情仿佛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全部。

苏儆盯了聂云笙的脸很久，良久，才说道：“朝堂之中都道天下兵马大将军不问政事，是个只知道打杀的莽夫，可实则却把天下事了解的通透。只是朕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自你回京。”聂云笙淡淡的说道，心中却是一阵唏嘘。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苏儆双眼微眯，他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女子了，又或者，他从未看懂过一丝一毫。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朝堂、天下，或许会有一场变化，却一直冷眼的看着各方势力的争斗，她预想过很多种结局，包括聂家的存亡。

说到底，苏儆的继位也有她的一手功劳。

“听风，是你让听雪引入你设下的陷阱，万箭穿心而死的吧。我不知道你许了听雪什么，不过也无非是娶她为妻，或者是为她复国一类的承诺吧。听雪喜欢你，你却利用了她，利用她对你的感情，让她利用了听风对她的感情，最后达到中伤我的目的。”

“还有流萤，一开始就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人，一边博取我的信任，一边为你传递信息。听霜和斐叶也是因为流萤而死。”聂云笙淡淡的细数着，清泠的话语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你似乎一开始就有意针对我，针对聂家。”

苏儆听着聂云笙的话，不禁笑出声来，似是心情十分愉悦的鼓了鼓掌。

“不愧是你，这都猜到了。”苏儆饶有兴味的看着聂云笙，他突然有点舍不得让她这么快就死了。

“苏儆，我聂氏一族代代效忠皇室，守卫西洲边境，保我上秦国泰民安。不争名图利，也不求加官进爵，你就这么容不下我聂家？”聂云笙自嘲似的笑了笑，即使此时狼狈不堪的样子，却从骨子里透着不屈服的骄傲。

“因为，你姓聂，你们是聂氏一族。上秦百姓只知聂氏，而不知皇家。功高盖主，你不懂吗？”苏儆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聂云笙，说道。

“我唯一想不通的地方，就是你针对聂家的理由。苏儆，你的回答太过敷衍。”聂云笙目光淡淡的，然而苏儆完全没有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任何她想要知道答案的神色。

不过，苏儆还是很好心的解答了：“你还记得朕的母妃吗？”

“伶妃？”

“朕从小就养在母妃身边，母妃对朕视如己出。在朕的印象里，母妃总是那样温柔，既不不争也不抢。可是呢，这么好的母妃，却因为说了一些话而被处死了。”苏儆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一样，眼神悠远。

“你知道朕母妃死之前的眼神有多绝望？朕永远也忘不了，那些人逼着母妃喝下鸩酒，母妃绝望挣扎的情景。从那一刻起，朕就想着要让所有的罪魁祸首都为朕的母妃陪葬。”苏儆眼中闪过仇恨的光芒。

“伶妃姓秦。”聂云笙几乎是肯定的说了出来，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刻她都想明白了，也明白了祖父临终之前对她的一番嘱托意义何在。

伶妃姓秦名岚，原是当朝左将军秦嵩的妹妹。秦嵩仗着自己的妹妹是宠妃，在军营滥用职权，强抢边关村子的少女，被当时担任元帅的聂邢铮当着十万将士的面，斩首示众，以示军纪。而伶妃知道哥哥的死讯，不过是辩驳了几句，便被处死，连同整个秦府也落寞了下去。

“原来如此。”聂云笙轻轻的摇了摇头，嘴角扯起了一抹嘲笑，“如今倒是要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自然。朕要的是今日之后，再无聂氏。”苏儆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淡淡的说道。

“我聂家人早就为了你们皇家人死的差不多了，如今就我一个还在。你说的不错，今日之后，确实再无聂家。”聂云笙嘴角微微勾起，轻描淡写的说着，末了，她抬起头，看向苏儆，笑道，“你赢了。”

“聂云笙，你是个聪明人，只可惜，你是聂家人，和聂家人一样太过迂腐。既然不能为朕所用，那朕也只能忍痛割爱了。”苏儆颇为可惜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