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月冥帝传 第十三章 死生

冬天来临，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凉。李忠启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自从得知儿子李昊与流萤府的云珠小姐双双被杀后，李忠启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耿直的李昊，会因为女色被杀。他对李昊的死一直有所怀疑。

想到李昊，他又不自觉的想到李嬿，这两个孩子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虽然他刚阻止了李信与季乃仓结盟攻打沧月城，但是他去世之后呢？

李嬿性格刚烈，如果慕容安有不测，那李嬿怎会苟活于世。

想到这，他叹了口气。难道他的孩子都要这样死与战乱。

“父亲，您好些了吗？”外面有人问道。

李忠启睁开眼，眼神忧郁。“噢，是李文啊。今日天气格外暖和，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太好了。孩儿可以进去和父亲说说话吗？”

“无妨，进来吧。让为父也看看你。”

李文轻轻的走了进来。“孩儿有事给你说？”

“说吧！”

“父亲，刚刚传来的消息，青平国攻打沧月城时，吴传国来支援，但是被青平国打散了，最后是慕容安带兵把青平国打败，现在青平国的部队在图苏城驻扎休整。父亲，这次青平国真是厉害，竟然打败了吴传国啊。”李文掩饰不住对青平国的羡慕之情，双眼熠熠生光。

李忠启只是微微点点头:“慕容安也参与打仗了啊！”

“是。在慕容安的统领下，为了救援溃败的吴传军，他的部队也是十分神勇。”

李忠启听到这心里有些悲伤。

因为沧月国被夺了图苏城，吴传国担心季乃仓又夺了沧月城，接着就是要灭吴传国，所以刘祖亲自带军远征青平国，没想到远征以失败而终。而季乃仓这次也是损兵折将，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如果说这次战争留下了什么，那只能是在两军之间埋下更深的仇恨。

那些国主以统一天下的名义，肆意践踏着百姓小小的希望，互相争夺领民和土地。“罪孽啊，这是罪孽……”

在谈论战争时，李忠启竟开始有些恍惚。但是年轻的李文并不顾忌父亲的感受，反而越发兴致勃勃。“季乃仓国主丝毫没有懈怠，而是大力扩充军备，准备攻取沧月国，给刘祖一点颜色瞧瞧。”

“哦？理应如此。”

“刘祖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伺机再次出兵，一举踏平青平国。”

“李文。”

“在。”

“季乃仓是不是又派来了使者？”

“啊……是。”

“所以，你今天是来劝说我的，嗯？”

“不，这……”

李文有些惊惶。李忠启微微睁开双眼，看了看他，道：“使者定对李信说，如果李氏也加入青平国一方，季乃仓定能顺利拿下沧月国城。如果这一次古夏仍不与青平配合，他们便拿古夏祭旗……”

“父亲！”

“怎的了？”

“当今这乱世，不允许人坐观其变。孩儿以为，我们必须明确态度，到底是追随青平国，还是吴传国。”

李忠启不语，死去的李昊和沧月的李嬿再次浮现在眼前。

“父亲。”李文进了一步，继续说道，“哥哥他明确地对使者说，在父亲去世之前，不会加盟。但青平也非常强硬，他们称不会等到那时。”

李忠启肥胖的肩头颤抖了一下。他已经预料到季乃仓的使者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这也太蔑视古夏国了。

他怒上心头。“哦？信儿是怎么回话的？”李忠启闭着眼睛，平静地问道。

“父亲……”李文再靠近些，道，“这还用问吗，您心中有数，孩儿不懂父亲的意思。哥哥只说了一句：这是小城的悲哀。”

李忠启没有说话。风好像停了，周围一片寂静。一陽一光照在窗户的白纸上，纸白得让人心悸。“好了。”李忠启轻声说了一句，让正按摩的婢女停了下来。“下去吧。辛苦了。”婢女施一礼，无声地退了下去。屋子里又开始沉默。过了一会儿，李忠启方道：“文儿。”

“在。”

“你将为父的话好好转达给信儿。”

“是。”

“若他还有一丝孝心，那么在我尚在人世时，就不可追随季乃仓。万不得已时，就和他们背水一战。这就是我的遗言！”

李文瞪大双眼看着父亲，不知身体衰弱的父亲哪有力气说如此强硬的话。“父亲的意思是，即便城破人亡，也不可投靠季乃仓……”

李忠启点了点头。“我活着就不行。可是，信儿也已成一人，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他已经和对方定下不可更改的条约，答应投靠青平，进攻沧月，那就让他先把我杀了。你去这么告诉他。”

“啊，父亲……”

李文脸上的肌肉一下子僵住了。“不行，绝不可以。”

他使劲摇着头，道，“父亲您下这种决心，一定有原因。孩儿想听听父亲的原由。”

李忠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单是说道：“文儿，把手给我。”他缓缓地躺到褥子上，茫然地看着窗外的陽光。“文儿，父亲快不行了。”

“父亲？”

“普通人都会为了政治或联姻或杀戮。但是，我想通过不同的道路奔赴黄泉。”李文僵硬地跪在那里，瞪大了双眼，眼珠似乎都快进出来了。

“我知道，信儿不会放弃追随青平。但我作为慕容安的岳父，真正地担心女婿的安危。我想让世人知道，我把李嬿嫁给慕容安，并非世间通常的政治联姻。你明白吗？如果留下的不是怨恨的种子，那会留下什么呢？”

李文不解地看着父亲。他似乎有些明白，又似乎有些不明。但他知道，如果自己继续劝说父亲，父亲很可能会说：“你们先把我杀了。”

“那么……无论如何，您都决不投靠青平？”

“至少为父还没闭眼时不行。可是李文，你要是以为不投靠青平，便会马上和他们发生战争，你们就想错了。”

“可是青平派来的使者说，我们若不应承，他们便马上兵戎相见。”

李忠启唇边露出一丝微笑。信儿和文儿毕竟都还年轻，很容易上对方的当。“文儿啊，那只是一种策略。”

“哦？”

“我们不与青平国结盟，也并没说要和沧月结盟。我有病在身，不想加入任何一方。季乃仓不会愚蠢到把我们推到敌人那边去，你明白吗？”

“这……这……”

“不管怎么说，你跟信儿明确说出我的想法。是杀掉父亲，还是与青平或者吴传结盟，二者只能选择其一。至于作何选择，由信儿自己决断吧。明白了吗？要是明白了，就下去吧。为父累了，想要休息休息。”

李文沉吟，并未立即退下。李忠启猜得没错，他正是奉其兄李信之命，前来说服父亲的。但是，父亲似乎至今还相信，不与季乃仓，也有解脱之方。

李忠启仰卧在床上，双眼微闭，表情平静，似乎把该说的都已说完了。

李文轻轻咬了一下嘴唇。

“自从父亲染疾之后，心也变得软弱了。以前父亲并不如此。”

这是李信的看法，李文却不以为然。父亲的心一点也不软弱，而是变得更加强硬和固执了。他竟然说，如要结盟青平，就先把他杀掉，还有比这更强硬的言辞吗？如果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告诉李信，李信说不定真的会把……会把父亲杀掉。

“为了族人和将士，不能让一个老人如此任性。必须不徇私情……”

这种想象让李文难以忍受。到底该怎样说才能改变父亲的想法呢？李文不想离去，仍旧坐在那里。

“文儿……你还在啊？”李忠启微微睁开双眼。“好像有谁急匆匆跑来了。”

李文侧耳细听，果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脚步声……”

忠政看着远方，道，“是张奉，会是什么事呢，如此匆忙？”

李忠启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传来了大臣张奉的喊声：“国主！国主！”

他一边大喊，一边跑将过来，似想远远地吵醒李忠启。“国主！国主！李嬿公主派来了使者，公主生下一位公子。主公！是公子啊！生了一位公子！”

李忠启的眼睛开始放光：“文儿，扶我起来。”

“是。”李文慌忙扶起父亲，与此同时，门被打开了。

“国主。”兴奋异常的张奉嘿嘿发笑。

“哦，是男孩吗？”

“是，是一位公子……”

“听说公子出生时，有一小白龙卧于公主腹上，公子出生后，那小白龙就消失不见了。”

“什么，真有此事？”

“当时有接生婆和婢女都看见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国主…这怎么说？”

张奉显然有些不服，张嘴看着李忠启。

一旁的李文也有些忍不住了。

“姐姐生下男孩，并且有龙相伴，为什么不好呢？”年轻的李文对达个奇迹兴味十足。

李忠启一脸苦相地摇了摇头：“这种想法太浅薄——你们认为真的会有龙吗？”

“可这是接生婆亲眼所见？”

“我明白你们的喜悦心情。”

“那不是很好吗？百姓早就厌倦了战争，他们在等待奇迹的发生。”

“真是头脑简单！如果真是这样，你们觉得想统一天下的吴传国和青平国会放过嬿儿的孩子吗？”

张奉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这的确事关重大。“要是这样的话……”他说道，“那该如何是好？”

“你认真告诉林和，就说我们对此传闻大感意外。生下男孩本身已是一件大喜事，足够了。”李忠启笑了起来。“这样，我黄泉路上就有一份好礼，我可以带着它到那个世界，拍着慕容清的肩膀，对他说：‘不管我们是敌是友，如今有了同一个孙儿。’哈哈哈哈哈，李文，你速去告诉信儿，让他马上派使者前往沧月国道贺。”在张奉的帮扶下，李忠启又一脸满足地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