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之后,李昊便偷偷溜出了城里。
“父亲年龄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李昊突然想到了人生。
嬿儿已经有孕,一个新的生命就要来到这个世界,真是不可思议。而随着这个孩子的降生,父亲不久将离开这个世界,这是生命的轮回。
世间的人总是争来斗去,为了各种各样的利益。
想到这,他决定不再和哥哥争执。白日里,他的态度蛮横了些。一想到哥哥要与季乃仓结盟,让自己和李辰去攻打母亲所在的城池,李昊不禁热血上涌。
不知道李嬿生下的孩子将会经历怎样的人生,那个小生命已经孕育。李昊经常在心中暗暗祈祷孩子能够平安降生。这种希望使得他对哥哥的决定有强烈的反感。
而且李昊不喜欢季乃仓的行事方式,季乃仓企图以暴力统治天下,这将使老百姓更加的痛苦不堪。
他急于以武力夺取天下,坐在那些因战争死去的人的白骨砌成的王座上,成为新的霸主。李昊不能理解季乃仓的行为。为了自己,他煽动人民,毫无顾忌地让他们为他付出生命。李信被他鼓动迷惑,急于与季乃仓签订盟约。但现在,他听了李昊白天说的那些话,今晚他会改变主意吗?
“这次不能再和哥哥发生争执,要平心静气地说服他。”李昊这样想着,来到护城河边,轻声令守门的侍军开了门。他再次抬头看了看夜空,不禁感慨万千。
李昊在心里在一次叮嘱自己不要和李信争执,要心平气和的哥哥说。
流萤府的壕沟映着灯光,扑人眼帘。一堵石墙静静地耸立在黑暗中,对面,仓库掩映在树木之中,像嶙峋的怪石。李昊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头巾。天气不再那么炎热,身上的汗也已干了。他戴上头巾,加快了脚步,沿着土墙边的柳荫,匆匆来到散发着霉味的后门。
正如之前约好的那样,吊桥在一根粗麻绳的牵引下缓缓放了下来。霉味好像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青蛙受了惊,扑通一声跳到水里,在安静的水面上荡起涟漪。
李昊小心翼翼环视了一下周围,踏上吊桥。他知道流萤府中有一个叫云珠的姑娘。这家的老主人在去世时决定让这个姑娘终身侍奉神灵。李昊听到过关于她的传闻。他还不知道这个姑娘已经深深的爱上了李信,并且愿意为李信付出一切。
过了桥,李昊按照哥哥叮嘱,找到了一扇小门,轻轻叩了三次,每次两下。小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阿信”随着一声低低的呼唤,一股兰麝的香味扑鼻而来。
李昊听到女人的呼唤,心中不觉奇怪。虽然周围没有光亮,但是他能感觉得到,她不是一位婢女或者卑微的女佣。李昊隐隐约约看到她白皙的脸庞和纤弱的身姿,流露出美好的气质,不由一惊:莫非她就是府中的云珠小姐……
既然李信能够对这个侍奉神灵的女子呼来唤去,可以想见他的手段。李信曾说过他已经控制了流萤云鹤,现在看来,那并非信口之言,而是真正收服了流萤氏。
女子在李昊身后轻轻关上了门。
“是云珠小姐吗?”
女人从一侧抱住李昊的腰,她柔软的手臂让李昊几乎眩晕。
“嗯……”云珠边走边回答道,“人家等你好久了……”
“把剑给我。”云珠说道。说这话时,她的手依然没有放开李昊,整个儿贴到他身上,将满头黑发埋进他怀里。
李昊摸了摸剑,值此乱世,必须处处小心。
若非年轻气盛,李昊或许不会将剑交给云珠。可是云珠的亲密动作让他失去了理智。待云珠松开手,李昊便将剑交给了她。云珠捧着刀高兴地朝廊檐走去。
突然——一把剑从身后刺了过来,无声无息。
“啊!”李昊发出一声呻吟,随后小声叫道,“云珠小姐……云珠……”
李昊紧紧握住刺到自己大腿上的剑,叫道:“云珠小姐,剑……”
云珠有些惊讶。“剑?”
她才发现洗漱盆周围有动静。她匆忙跑回来,把剑递给李昊,颤声问道:“难道有刺客?”
李昊没有回答,他接过剑。这时,有两个黑影从洗漱盆旁跑了过来。李昊拔剑朝一个黑影砍去,落了空,只听得呼啸之声。另一个黑影猛地退了一步,摆好架势。
云珠什么都没看见,她只是感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杀气,恐惧让她浑身发抖。“有刺客!”她想大声喊,却没能发出声来。“错了。”蒙着脸的李昊低声说道,“我是古夏国李信。”他想起哥哥的话,将兄长的名字说了出来。
李昊在黑暗中辨认对方的模样,他们从头到脚裹得严实,只要稍一移动,便会马上消失在黑暗中。
“他们并不退去,看来没认错人。”对方依然站在那星,纹丝不动。他们的目标是哥哥。到底是些什么人?李昊暗暗奇怪,又一阵厌恶。
一人手握剑,另一人的剑被李昊夺下,便取出了短刀摆好了架势。若不是腿上被刺了一剑,李昊定会立即刺过去。虽然流血不多,但伤口处却越来越痛。
手持长剑的那人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走了过来。就在这一瞬间,身后的房檐上传来响动,另一个人的身影嗖地从眼前掠过。
“危险!有人——”云珠尖声叫道。她感到黑丝线一样的东西落到了自己头上。屋檐落下的水滴到放鞋的石板上,溅起水花。
李昊看清了那个身影,拿起剑快速斜砍上去。鲜血飞溅,似狠狠砍了个正着,但没听见一声呻吟。剑轻晃,李昊侧向左边,挥剑朝右刺去。几乎在同时,又一个黑猫一样的身影朝李昊这边扑了过来。
“啊!”凄惨的尖叫不像是人声,而像某种动物临死前的悲鸣。
府中响起零乱的脚步声,人们慌忙打着灯笼跑了过来。云珠只看见第一个跑过来人是的兄长云澜,就失去了知觉。
“发生了什么事?”
“古夏国李信公子……被杀。”
“什么?李信公子……”
云珠在昏迷中隐隐约约听到了这些声音。
“快救他,是李信公子啊!”
人们抬走了另一个伤者,云珠依然处于半昏迷状态。
当她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静静地躺在床上,身边有一个腿上缠着绷带的人,银白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云珠扑了过去。“阿信,她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嘴唇贴到他的脖子上。她已经忘记了所有礼义廉耻,只想知道自己心爱的人是否还活着。他还有心跳,也能感觉到微弱的呼吸,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信。”云珠有些发懵。今夜发生的事对她来说太意外了。她想,倘若李信就这样死了,她也决不独活。
“阿信,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我也……”云珠开始检查已经包扎好的伤口。
看到这个女子行为如此失态,李昊终于明白,这不是普通的感情。“这个女子深爱哥哥……”李昊心中产生了巨大的疑问。
云珠弄错了也就罢了,连云鹤也把他当成了李信,实在令人费解。刚才被两个刺客夹攻,他便预料到有人正面攻击他时,肯定会有其他人从屋檐上偷袭,所以仰面躺在地上,挥剑从下面刺向对方胸口,刺客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悲呜,便一命呜呼了。那时他却故意发出声音,装出被对方刺中的样子,骗过了另一个刺客,让其收回了剑。但他不明白,本应该比自己先到的哥哥听到这声悲鸣,为何依然没有出现?“难道哥哥根本就没来……”李昊开始猜疑。“哥哥把我骗了……”
这时,云珠抱住李昊的头,狂乱地亲吻着他的面庞。“阿信!你不能比我先死!”云珠越来越大胆,越来越疯狂。她拥住李昊,使劲的抱住他。
真不知道这是一场闹剧还是一场悲剧。若是平常,年轻的李昊早已失去控制。但今天,他心中的伤痛远远超越了男女之意。云鹤如果知道哥哥的想法,不可能任李昊假扮下去,但他也把李昊当成了李信。这足以证明:哥哥根本就没有来。
放在往日,李昊必已怒火中烧。但今天,他却感到了一丝冷意,就像刀刃划过肌肤。是一路上他的那些人生感悟,让他开始觉得爱憎没有任何意义,还是刚才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悲鸣便死去的刺客,让他感到了人生的无常?一切都是哥哥的指使——他万念俱灰。
哥哥一旦下定决心,便不会放过谁。可是,他却利用了深爱着他的女子,未免太残酷了。
不知何时,云珠揭开了李昊脸上的头巾。她想让自己的生命和她深爱的男人融为一体,紧紧地抱着他哭泣。云珠知道了面前这个人不是李信,会怎样呢?李昊突感大事不妙,但年轻的他不知道怎样安慰云珠。他伸手抓住被揭下的头巾,想再次盖住自己。他不是想通过此举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不让对方受到伤害。
“啊……”云珠惊叫一声,接着又抱住了他。这个女子也许从一开始就知道李昊没死。“醒了……您醒了。”她似乎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满脸泪痕地把头埋到李昊怀里。李昊迅速用一只手蒙上脸。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必须作出决定,是回去和李信决斗,还是就此远走他乡,消失在哥哥的世界之外?
月光越发黯淡,周围无一丝光亮。如果就这样蒙面离开,或许对方不会发觉自己认错了人。
“云珠小姐。”
“嗯。”
“我不骗你。”
“嗯……”
“我不是李信,是李昊。”
“啊?”
“放开我。我被哥哥算计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就……按照哥哥说的……来到这里。哥哥策划了一切。”
云珠依然紧紧抱住李昊,但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她很久都没有放开李昊。
李昊对此束手无策,只得说道:“云珠小姐……放开我。你认错人了。可是……我不会忘记你今晚对我的照顾。”
李信对云珠一向粗暴地直呼其名,不会加上“小姐”二字。云珠感到自己的血停止了流动,结成了冰,羞辱的火苗蔓延全身。她以为对方是自己深爱的男人,从一进门就开始跟他调情……现在却知道认错了人。事情愈发不可收拾了。
云珠惊呆了。她依然抱着李昊,却几乎停止了呼吸,无法找到一条合适的出路。比起羞耻之心,她更觉得对不起李信。李信会原谅自己的轻率吗?此时她突然想到了死。
她下定决心,方才放开了李昊。对于李昊被骗,以及李信对她的残忍,她都已无暇顾及。
见云珠放开了手,李昊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急急地试图坐起来,突然想起腿上有伤。他皱着眉头,咬紧牙关站了起来。虽然伤势并不严重,但心中之苦远比以前在战场上受过的伤更深,痛彻骨髓。
觉得拖着一条跛腿甚是丢脸,他一拐一拐走向有月光的地方,准备走出房间。这时,他听到有人打开了门。
“李昊公子。”
“谁?”
“在下是这里的主人……”
“流萤云鹤?”
云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平静地说:“危险。”
“什么危险?莫非还有埋伏?”
“不。李公子,您这样下去很危险。此事令人发指。”
“你说什么?”
“令兄真是残忍无情。”云鹤加重语气道,“最好的办法是将计就计。幸亏还有一具尸体。就称古夏国李昊,不顾礼法,死在流萤府婢女房中……您认为如何?若非如此,您的生命还会有危险……”
李昊一只脚迈出了房门,另一只脚还在屋里,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云珠蜷缩在昏暗角落,一动不动。
月光越来越皎洁。李昊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被自己的亲哥哥算计了。杀,还是被杀,一阵厌恶涌上心头。银色的月光照在他身上,越发显得凄凉。此后将何去何从,必须在这一刻作出决断。
“您对付暗影很有一套。”云鹤依然语气平静。“这种本领或许足以对付令兄,但您听我说,杀人者总会被杀。‘我执’不过是人类执著于自我本身、虚元缥缈的泡沫罢了。”李昊依然不语,默默地看着天上的月亮。他感到孤独,似乎要融入那清冷的月光。
“您意下如何?不如遂了他的愿,古夏国李昊从此在世间消失。”
“你是想让那个暗影代替我?”
“你的哥哥会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哦。”
“杀了李昊公子,同时让云珠背负不贞之名……或许他还会说,与云珠暗中来往的原本就不是李信,而是李昊……”
“你是说,他会散布这样的谣言?”
“云鹤斗胆这么认为。”
云鹤压低声音,继续道:“如果李昊公子答应就此‘死’去,我会让云珠随您一起去‘死’。”
“云珠小姐也——”
“对。”云鹤转换了语气,婉转地说道:“在下在蓬安国有一个朋友。他是一个商人,虽身份卑微,但和我的大哥云澜是知己。他叫丁游……”
李昊静静地听他说话,一言不发。云鹤似乎想让云珠将那里作为安身之所。他知道云鹤想对他说,若无藏身之处,可暂且与云珠在那里栖身。
但他没有回答,走到院子里。虫鸣划破了夜晚的宁静。“多谢你。听了这番话,我已打定了主意。”
“决定去——”
“暂且作此打算。”
“多保重。”
李昊迈步离去。虫鸣间断了一阵,然后又响了起来。后门传来看家犬的狂吠,说明李昊已经平安到达了小门。
城门外传来了吊桥吱吱呀呀的声音。
“云珠。”云鹤对昏暗角落里的云珠说道,“不必伤心。这让你看到了人心最肮脏的一面。”
月光越发清冷、明亮,树上的叶片挂上了露珠。当吊桥重被吊起,周围除了虫鸣,再也不见别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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