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狂风骤,如针刺骨。
南宫慎和楚逍两人肩背相搭相携着,掀开酒馆的门帘布幔,于人群之中找了个角落处落坐。
暖流和酒香一下子就包裹住两人,简直未喝酒而先醉,浑身“热气腾腾”,像刚出蒸笼的包子。
南宫慎倚着桌子,咽了口唾沫,又狠狠的吸了吸鼻子搓了搓手脚,并拍去身上的浮雪,方才道:“楚逍,现在俺终于又活了一半,大恩不言谢,我……请你喝酒。”
唤来小二,拍了一块散碎银子出去,道:“店小二,打两壶好酒,端几碟小菜,有囊饼子最好也多来几贴。”
那做派,颇有一掷千金的风范。
店小二把散碎银子在手心里抛了抛,看了两人一眼,说了句,“好勒,客官您稍等!”
南宫慎此时倒也潇洒,可是谁人又曾知晓?就是刚才的那一块碎银子,险些让他命丧丛林雪原。
钱财浮云,不如豪气干云。
楚逍却坐立不动,有如痴呆,微微皱眉,两眼红彤彤一片,本不想说话,只是努了努嘴,可终于有些忍不住道,“南宫慎,你有伤在身,最好不宜饮酒,你会死!”
颇有些语气不善,或者说狠绝。
可此时的南宫慎正享受着酒香和温暖,又哪里听得出来?
“呵。“南宫慎对着双手呵了口气,搓了搓自己麻木青紫的脸颊,把楚逍的话只当做耳旁风。
他一直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子,浪迹天涯有酒醉,已是人生幸福事,不然也不会落魄至此。
偷儿本性,环眼四顾,南宫慎只见酒馆是用泥坯堆成,顶上是木梁,梁上则是竹席芦苇。
自梁上悬下数挂灯笼,映得酒馆内既明亮又幽暗。
明亮的是柜台前的散桌,大概齐有十几桌;幽暗的是柜台处,只是在墙上挑出一盏小灯。
十几桌散桌前几乎都坐满了酒客,三三两两的围坐着,沉默不语,只有啜酒声,唯有正对着柜台前的桌子边上只坐了一个人。
是一个面白无须的老者,头上顶着皮帽子,身上穿着貂裘,手里则拿着一个琉璃酒盏,而桌面上,则是一把连鞘的长剑。
柜台前则坐着两人,一个是瘦弱的公子,手里捏着酒杯,面前是个小炉;一个赶车的老奴,双手粗大,手里甚至还拿着皮鞭子。
以南宫慎的眼力见儿和机灵劲,突然就心中微动,觉得很是不对劲儿,自己怕不是闯入了狼窝?
他随着南宫狐天南海北的跑江湖,又逢乱世,如果连这点本领都没有,可能早已是冢中枯骨。
看了看自己的伤腿,南宫慎不免哀叹了一声,低声道:“楚逍,前方约摸五十里地还有个山谷,那里倒是有人烟,你赶紧着吃喝一顿便离开吧。“
语气中竟有悲凉。
南宫慎虽是个偷儿,可是胸中却有股少年人的豪情,更是从“说书人”那里听得江湖中的趣闻,对那绿林道上的仗义豪爽汉子,最是佩服不过。
他已经看了出来,那场中拿着琉璃酒盏的老者,怕不会是个太监,而四周的酒客,虽然看似随意,却个个怀里鼓鼓囊囊,眼神犀利。
这种眼神是见惯了死人的眼神,是漠视的眼神,是视生命如草芥的眼神,而有着这种眼神的人,天下间,至少在大周帝国境内唯有两种人:一种是铁血的战士;一种是亡命之徒。
当然天下间门派众多,保不齐也有那邪恶之人,可是皆都窝在这个小酒馆里,绝无可能。
“呵。“楚逍也呵了口气,不过他自进门第一眼时便看出了门道,论眼力见儿,在某些方面他可能不如南宫慎。
可是论起太监和禁军,他又如何不熟悉?可能南宫慎拍马也赶不上。
而且,那坐在柜台前看似悠闲喝着酒的,正是陆放。
也不知道陆放为何会逗留在这间酒馆,酒馆外风雪虽巨,可倒是难不住他。
楚逍紧握着拳头,任心里的仇恨和愤怒蔓延,一时间,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他恨不得一剑便结果了陆放,以前时只是心中思量,可现在?似乎有了转机,只是可能。
楚逍的双眼瞬间就得变血红,有如虎狼见到美食。这是三年的荒野里,他御敌时练就的本能。
纵使是店小二端了酒菜过来,他也好似未曾听闻,只是双眼直直的盯着陆放,心里为这些禁军担忧。
“呵,可真是热闹,喝酒——”
南宫慎先是拿着囊饼子大嚼了几口,又满倒了两杯水酒,端到鼻尖闻了闻,一脸的醉态,拍了拍楚逍的手臂道,“楚逍,死逑就死逑了,至少先填饱肚子,来,喝酒。”
他见着楚逍血红的双眼,以为这是惧怕,呵——
恰此时,那柜台前桌子边上的老太监缓缓站了起来,瞬间就成了酒馆的视线中心,他先是凝重的环视了一圈,又看了看墙角的两个少年人。
嘴唇蠕动间想说点什么,可又看了看屋外的狂乱豪雪,便眼中一暗,转过头盯着柜台前的陆放,“朗声“道,“陆将军,我们可是有十年未曾相见了,你这十年来隐居山野,倒真的做了个闲散之人。”
陆放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喝酒,仿佛他手里的酒杯中藏了个美人,让他移不开,也不舍得移开,痴痴的迷恋。
可是陆放旁边的车夫老奴却重重的“哼”了一声,手里赶车的鞭子鞭梢已捏在了手里。
“陆将军,圣上……”那老太监并不以为意,拱了拱手,继续道:“以及三皇子殿下都以为,以陆将军的性子,应该学那操舟的范蠡,携美归隐,可不曾想,却十年来都隐在北荒。”
“呵——“老太监声音细软,尖如凝刺,又道:”唉,也罢,三皇子殿下听闻陆将军十年后重返大周,特遣老奴给将军送个小礼物,以示真诚。“
老太监把琉璃酒盏捧在了手里,另一只手,屈指一弹,一声清脆的呜晌声顿时便荡在酒馆室内。
有如绕梁,久久不散。
此时,整个酒馆里只有呜响声,陆放的喝酒声,南宫慎的吃喝声,以及酒馆外传来的狂风骤雪之声。
寂静。
陆放终于转回了头,手里还捏着个酒杯,一双环眼里既不悲又不喜,只是盯着老太监手里的琉璃酒盏。
有如痴傻。
这个琉璃酒盏摆在了桌子上,他当然早已经看在了眼里,可是此时,琉璃酒盏已在心里。
如果仔细看去,这枚琉璃酒盏和陆放一拳砸碎的琉璃盏既外观相似,又稍有不同,两者本就是一对。
只不过,分了雌雄。
陆放砸碎的那一盏是雄,而这一盏却是雌。
这一对琉璃酒盏本是南国宫中重宝,相传得自西域三十六国,十年前不知道为何就落在了陆放的手里,而陆放又把酒盏交给了红颜知已保管。
陆放的那个红颜知已叫做苏伊月,现在正是三皇子妃,呵——
老太监手执着琉璃酒盏不再说话,脸上似笑非笑,而陆放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一旁的赶车老奴便走了过去,取过琉璃酒盏送至陆放的手里。
“唉——“陆放长长的叹了口气,把琉璃酒盏拿在手里把玩,似手心里捧着个美人,双眼空泛,似已穿透了时光的阻隔,越过了空间的藩篱。
嗝——
这时候,南宫慎却打了个酒嗝,似已吃饱喝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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