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昼之下 第五章 枯木小林

月光打在珏的身上，让本就显得平台的肤色更加惨白。

绕过深夜时仍有人影穿行的烟花酒巷，顺着旭朝城少有人家的护城河畔快步潜行。

很快便来到了东门处。

珏谨慎靠近，凝神仔细观瞧后喃喃道：“看来那位李尊管还真是个大人物……”

今晚东门城楼上居然没有执勤守卫，不仅如此城门虚掩并未上锁，这完全是早就准备好的，让他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虽然不清楚能让命令守城护卫需要多大的手段，但却明白那个一脸刻薄的李尊功对于自己与磊叔而言真的是高不可攀的人物。

可是越是如此，珏反倒愈发警觉，这半年的流浪他明白了何为人心险恶，提防他人早已成为根深蒂固的习惯。

像李磊这样淳朴的人实在太少了……

“城门虚掩，撤走守卫，看来这差事真的不简单。”

珏微眯双眼，满腹疑窦，稍稍一想便察觉到了其中的端倪，“这种差事怎么可能轮到像我和磊叔这样的小人物？难道真是同乡情分……”

回想那男人眼中鄙夷，珏自己都觉得可笑，像那样丝毫不掩饰对自己与磊叔厌恶的人不可能顾念同乡之情。

“而且，若是只为了我和磊叔如此布排，实在匪夷所思。”

想到这里，珏停下了脚步，扭身窜到城楼下的阴影中。

如其所料，不久后果真有数人结伴而来，看其衣着都是些穷苦之人。

当这几人来到东门下，见城门虚掩茫然相视，只是他们显然没想太多，犹豫数息后便从城门错开的缝隙下钻了出去。

珏仍躲在暗处继续等着。

半刻钟后，估摸着不会再有人来，他这才从阴影中走出，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短短时间内，先后来了六波，细数来算上自己足有十五人，而且无一例外都是些穷苦落魄的人，其中甚至还有几个乞丐。

“这些人聚在一起能干得了什么事？”

观天色临近子时，犹豫片刻后他也顺着城门缝隙钻了出去。

有一支独木横在护城河上，显然这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那片小树林距离东门有十多里地，据说以前是乱坟岗，也有传言说早年间有人发现那地下有矿，后来打了矿洞十多人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

人云亦云，时间久了什么传言都有，总之这些年少有人去到那里。

当然，珏对于这些传言倒是无所谓，他还在想这子夜差事究竟是什么。

十多里的路程不近不远，途中还路过几个小院。

这倒不稀奇，城里没法安家便只能住在城外，还有小村落也在其中，虽然是在城外但也算不上完全的荒山野郊。

通往目的地的小路上，珏低头看着千人留下的一串串脚印，还是没有头绪……

未曾留意到拖在后的影子与自己的动作并不一致。

有对话的声音传来，珏抬头闻声看去，树影摇曳目的地就在不远处，再观天色恰是子时。

近前时，先到一步的人只是瞥来一眼，珏将头埋在磊叔穿过的破袄下，再加之仅有少许月光洒下，看不清他的长相也没有多问。

倒是有几个之前就相识，一眼便认出了对方，凑到一起低语议论。

“老张你怎么也来了？”

“怎么着还只许你这老家伙发财啊？”那人哼哼一笑，只是没能掩去脸上的紧张，目光始终扫视着周围。

“你就别玩笑了。”另一人显然没有心情陪她玩笑，“你不觉的这里面有鬼吗……”

“嘘嘘！”老张作势便要捂住他的嘴，“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时辰？你这张老嘴真是吐不出好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看周围这几个人，那独眼是城南出了名的地痞流氓王通，他身边那几人也是穷凶极恶，还有几个乞丐干苦力的……”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卖妻还债的赌徒……”老张咂嘴戏谑，心中的紧张倒是舒缓了不少，只是当再看向周围的枯树又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这地方的确邪乎，整个林子没有一颗数活着，在夜色下那些干枯的树杈像极了张牙舞爪的恶鬼，看久了令人不寒而栗。

二人的对话全部落入了珏耳中。

仔细看了一圈周围这些人，唯一让他感到诧异的便是那个名为王通的地痞流氓，其他人无不难掩紧张独独这王通耷拉着肩膀，晃着脑袋一脸无所谓。

似乎察觉到了少年投来的目光，王通歪头也看了过来，只是眼前昏暗看不清，冷哼一声继续摆出吊儿郎当的样子。

王通身后站着三人，像是他的马仔跟班，抱着肩膀缩着脖子，言语中无不透着忐忑不安，“老大要不咱偷偷溜回去吧？我觉得这差事实在不对劲……”

“可闭嘴吧。”王通瞪了三人一眼，他人高马大倒是有几分凶狠的气势，让三个马仔浑身哆嗦满脸堆笑。

“这两天吃喝嫖赌，十两碎银早就被你们嚯嚯完了，人出来混就靠这一个信誉，怎么享受完了就想抹油跑？”

“可是万一真出来点不干净的东西，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可就真玩完了……再说了老大，那姓李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咱和他讲什么信誉啊……”

几个马仔还在劝着王通，并没有将声音压顶，显然是故意让其他人听到。

这让众人更加惶恐，气氛愈发压抑。

就在这时，枯叶被碾杀的声响传来，是一串脚步声。

这脚步声响起的刹那，一直警觉周围的珏便立刻觉察，但并未第一时间扭头去看。

紧跟着正在与旁人讲话的老张与王通也在同时收声，闻声看去，周围人见其举动也纷纷察觉顺着二人看向的方向扭过头去。

一道人影与枯林深处走来。

这倒是众人松了口气，好歹正主是个人。

让珏意外的是，来人并非那位李尊管，借着少许落下的月光隐约可见，此人大袍斗笠一身漆黑，就连脸也被黑布紧紧蒙着。

最为诡异的是，此人脚下几乎没有动静，且脚步迈的极小，但速度却是极快，就像是一件黑袍飘飘而来！

越到近前，众人便越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寒意。

珏摸向别在腰间的柴刀，身子不由自主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