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昼之下 第一章 砍柴少年

本是燥热的午后刮起了有些微凉的风。

“奇怪，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啊？”少年将几捆干柴放在脚边，揉着有些酸痛的肩头。

轻声呢喃着，这酷暑刮来的诡异凉风让他不由打了个激灵，皱着眉抬头看向上空。

多年前，这名为安康的偏隅小镇上来了一伙衣衫褴褛的难民，因为天灾人祸失去家园的他们只能四处流浪行讨。

安康镇也不富足，虽然无法接纳这些难民，但每家每户还是愿意暂时救济他们。

难民们也没有赖着不走，只是在他们离开后却留下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最终，一个靠砍柴为生的老汉实在不忍便将婴儿收养。

一晃便过去了十五年……

眼下，这个扛着干柴要去镇上卖钱的少年便是当初的婴儿，几年前收养他的老汉病逝，到死也没给少年起个名字。

因为少年早就跟着老汉每日上前砍柴谋生，所以认识他的人都唤其一声‘砍柴小子’。

今天，他照常一早便上了山，赶在晚饭前回去把柴火卖掉，心里正发愁晚上要吃点什么，却被这照面刮来的凉风惊醒。

此刻抬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天色突变，乌云于四面八方罩顶而聚，安口镇上空几乎在几个呼吸间便没了天光！

远远地，砍柴少年便听到小镇内传来的惊叫。

“怎，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无边的黑色云团极具压迫，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

轰隆！

这时，一道血红色的雷电于高空黑云之中劈下，目力所及顿时被血红淹没。

少年惊惧险些摔倒，浑身汗毛耸立，脑袋嗡嗡作响，好不容易强稳住心神跟着便听到小镇内巨响连连。

“变天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血色的雷电接连不断，每一道劈落的方位都在安口镇内。

用力掐着发抖的双腿，少年刚要转身逃跑却听得不远处的小镇中好似传来呼救声。

稚嫩尚未褪去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恐惧，犹豫数息后，少年将腰间斧头紧攥手中，深吸一口大步冲向安康镇。

轰隆！轰隆！

越靠近小镇，天色便愈发昏暗，如同黑夜一般，只能接着雷电霹雳后血色的光芒才能勉强看清。

地陷天崩！

昔日偏安小镇好似迎来了末日，大地如蛛网龟裂，如深渊般的裂缝将仿佛吞没，雷电轰顶血色肆虐。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兀，待少年冲入已经残破的小镇后，昏暗的天空中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每一滴雨水都无比浑浊，打在身上冰冷如霜还有着如针扎般的刺痛。

扑通一声，少年重重摔在地上，满身泥泞的他从水泊中爬起，回头去看绊倒自己的是什么东西。

所见之物让他失神惊叫，那是一具倒在残破街边的死尸，一半身子不翼而飞，接着电光再看远处更是一地残肢碎尸，鲜血浸透街道。

“呕……”少年扶着血雨混杂的地面呕吐，浑身发软连滚带爬往后疯跑。

他想象不到在刚刚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脑袋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要逃离这片‘地狱’！

“嗷嗷嗷……”

伴随着数声非人嘶吼，一道黑影撞碎墙壁，从倒塌的房屋中冲出正好挡在了少年面前。

轰隆！

雷声灌耳，红光烁烁。

那是一头近两米开外的人形怪物，一身绿皮，身形高大又扭曲佝偻，面孔狰狞似兽非兽，血盆大口内长着利齿獠牙。

此刻怪物转身一眼便看到了对面的少年，其手中竟攥这一条连筋带骨的人腿，鲜血滴答，发出如猛兽般的低吼。

这一幕让本就惊惧的少年险些昏厥，呆呆看着怪物，这时一股熟悉的酸味钻入口鼻中，当即发出惊叫，“我认识你！”

他指着怪物，那张狰狞的面孔越来越掩饰，当看到其身上挂着的破烂粗麻后终于将怪物的身份认了出来，“你是油盐店的李掌柜！！”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是妖怪吗……”

的确认识，他每天出入都要路过这家油盐店，李掌柜也经常光顾自己的糊口‘生意’，那股熟悉的醋酸味他每天都要闻上数遍。

而且其身上被撑破的粗麻袍子，也是李掌柜常穿的那件衣袍！

恐惧之余更是惊疑，只是不等少年将话说完，已经变成怪物的李掌柜便嘶吼着迎面冲来！

刚打照面是还因为恐惧浑身发软无力，虽然眼下少年仍惊悚至极却也能反应过来，眼瞅着怪物临近口中的腥臭让他干呕恶心，却也绝不任其宰割。

神色发狠，双手紧攥柴斧举过头顶，紧跟着狠狠劈下！

他随年幼，却也有数次在山中猛兽扑杀下逃生的经验，虽然这怪物远比猛兽可怖，但少年也远比寻常人表现的冷静果决。

这一斧劈下，正中怪物面门，顿时鲜血喷溅整整撕心裂肺的哀嚎。

“嘶嘶嘶……”倒抽着凉气，少年连退数步这才稳住身形，甩着淌血裂开的虎口，心头震惊。

自己常年山上砍柴，力气可不比成年人小，这用尽全力的一斧头竟只是将其面门劈伤，怎可能让人不惊不惧？

抓准时机，趁着怪物还在哀嚎，少年转身冲着一旁深巷亡命奔逃。

剧痛让怪物更加凶戾，嘶吼着大步追了上去。

粗重的喘息隐没在大雨中，少年并未小镇外奔逃，而是想着小巷更深处跑去。

转弯抹角，不仅无法甩开后面的怪物，反而那凶戾的嘶吼更加清晰。

视线在大雨中慢慢模糊，少年咬着牙还在拼命狂奔，耳边不时还能听到远处的尖叫与呼救以及阵阵嘶吼，他明白这种可怕的怪物不止一头……

终于，少年来到了目的地。

一个原本就破旧的小院，这是砍柴老汉唯一留给他的东西，勉强能遮风避雨的小破房。

扭身如同灵猴般迅速窜入小院的破房中，紧追不放的怪物随后赶到，毫不犹豫便跟了进去。

咚！

年久失修的墙壁在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后轰然倒塌，怪物破墙而入，迎面寒光迸溅。

故技重施，一把锋利无比的劈柴大刀迎面而来，顺着刚刚的伤口狠狠砍下更深入几分，直接卡在了面门上。

“嗷！”惨烈嚎叫中怪物振臂甩出，少年只觉得好似被大锤重击，半空中整个人便横飞出去，重重撞在了断壁上。

抹去嘴角血丝，用力咳出淤血，好似散架。

砍柴少年强挣扎从爬起，看着脸上卡着大刀继续向自己冲来的怪物，血腥惊悚中竟有着一丝滑稽。

这一瞬他竟不知该惧该笑，最后只得一声惨笑，闭目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