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把我变成吸血鬼 【005.】[2018.01.18号 记/周四/雪]

这不是个好兆头，最初24小时还没有过完，我就开始怀疑这次的旅程了。

最让人难以承受的，莫不是对自己一度信仰和热衷的事物开始产生了怀疑？

吸血鬼...

离北京站还有两个多小时，我想利用这段时间做个测试。

对面上铺在凌晨一点钟上来一个男生，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你的终点站也是北京？”我问他。火车上问对方行程的起始站和终点站是打开对话大门最简单的方式。

他从手机屏上稍稍扬起脸，略显倨傲地瞥看着是谁在叨扰他清闲，还好当他把目光放到我脸上后这股子倨傲劲儿没进一步深化。

“噢，是的。”他白皙的手碰了碰眼镜框，这一细微动作倒不显得他文绉，着实有些优雅风度。

“你是大学生？”我又问。

“大三，假期到亲戚家住几天。”他说着放下手机，把姿势从倚靠着枕头面朝车窗调整到侧身躺下、一个手臂弯曲支撑起脑袋、脸庞正对着我。“你呢？”

“我读高二，暑假期去北京体验生活。”

他刚想又说点什么，被我假装不经意给打断了，我接着问他：“你什么专业的？我表哥在北京修生物学，脑子都锈住了。”

“我是医学院的，也挺没劲的。不过，生物学，还好吧，我认识个生物系的，没事解刨解刨小动物，解刨完大家还能来顿烤兔、烤鱼、炖蛙腿什么的，倒是挺乐在其中。我们就不行了，解刨死人...”

相信有那么一瞬间我又露出鄙视人灵魂的目光了...我和这位陌生旅客的人生观在谈话不超过十句中已然产生了分歧。

在他发觉前我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对他所说的话不置可否地笑了下。要不是心里惦记着把话题往另一个方向引，真想立即中止和这个人的对话。

“我不知道，”我假装开始陷入一种被什么所困惑的深思熟虑的神态，“是不是人到了一定年纪就很难相信一些事情了？”

“你指的是什么？”

“你和我那无趣的表哥是一个年纪。”

“你几几年的？我九五年，比你大不过五岁吧？”

“我九九年的。”

“四岁，鸿沟形成得还不那么无可救药，说说看，什么事儿难以置信了？”

“我的小姑姑，前年自愿分配到河北省一个贫瘠山区做支教，去年她死了。”

“你这么讲故事就恐怖了...”他拧紧眉头，“只讲头和尾巴，中间呢？中间发生了什么？”

“去年八月底，她回来家，回来的很突然，事先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是火车站的巡警打电话到她家里，说当事人迷迷糊糊，走路跌跌撞撞，进行了酒精测试和药物测试没发现异常，可人就是有些神志不清的。家里去人把她接了回来。”我看他听得入神了，于是秉持住这种气氛继续惟妙惟肖地叙述着...“她以前是别人把水泼在她脸上都不会生气的女人，可这次回来后她变得喜怒无常了，不经意的一个眼神都能引起她横眉冷对，开始家里人以为她是在河北山区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可每当有人问起发生过什么事的时候，她总是一怒之下开始砸东西，光是液晶电视祖父就给她换了两台。这种状态持续了不长时间，另一种状态开始在她身上浮出头来。”

我的目光对于对面这个男生变成了神秘的双引号，而他的目光里尽是划在“然后呢”后面的问号。

“她的精神状态不正常了...”

“怎么个不正常法？”他很感兴趣地询问。

“就是，就是，她的五官总是扭在一起，她的表情很纠结，就像...就像总在默念着计算一道除不开的算术题一样。对于一件事的纠结程度就跟常人只屑知道π等值于3.1415926，而她非得揪住926后面的第一百位是什么。没人能够承受和她共处一室了，她的神经过敏、紧张到不可理喻的地步，并且只要她在的房间，她就一定要把窗帘挡得严严实实，并且也从不洗澡了。”

“不见光，不洗澡？”他的表情显然是觉出事儿大了，但并未掺杂那种以为事情在向不着边际方向发展的怀疑态度，为此我心绪随之振作起来，继续编。

“一个月，都是这样。”

“天呐...”

“半夜祖父和祖母总能从她卧室的方向听见磨牙和磨指甲的声音...他们怕极了，要知道她以前睡觉安静得跟死了一样。”

“还有呢？”

“她出现过几次全身痉挛，大喊大叫，那样子恐怖极了...”

“后来？”

“她的身体似被魔鬼剥离了精髓，日渐瘦削，亲人们只能看着她的生机一天天从她体内消散，直到又过去半个月，她就死了。”

我垂下眼眸。

他凝神望着我，似乎还在等待更多不可思议的细节披露出来。

我继续说道：“祖母在清理她遗体的时候，发现，她左边肩胛骨处有一道咬痕...”我目光直视着他，他同样紧张地直视着我，仿佛是黑夜对望黑夜，光明从此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被狗咬了。”他下了结论。

“什么...”我怔顿。

“你们家的大人应该早点把她送去医院，不过也不一定，据你讲述，她在回家的第一时间已经表现出了狂犬病的前期症状，打疫苗也无济于事了...”

“对！狂犬病发作没的救了，去年我六姨家的...”

中铺两位阿姨原本也是在下面聚精会神听来着，现刻陷入热烈的讨论。

我拧开水杯喝了口水，无奈中朝热心听众们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