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情地以为,你会有很多话跟你伙伴的救命恩人说。”白风从后视镜里瞥视着我,打破伊始的沉默。
我心事重重,他清澈的话音让我从情绪的沼泽中暂时挣脱出身。
“比如说,谢谢,谢谢你护着摩斯。”我回答他。
他笑了笑,“谢的话倒是可以省了,至少我以为你会坐在副驾驶上,让我不只是个劳碌司机的命。”
我知道他是在跟我打趣,可我还是顺口跟他说了句“对不起”,我的大脑转累了,那会儿只会说些千篇一律的腻歪又扫兴的话。
他没有所谓地笑笑,舒展眉宇,放眼于车窗外的风景。
我们行驶在一条空旷的雪白大道上,两边纯粹自然笔画的风景令人心旷神怡。
“这条山区高速公路我行驶过几百遍,很美是吧?有时候光是看着这些酥脆冰层覆盖着的路面就会看得出神。这条公路跨越紫镇公园和紫镇寄宿学校间的连绵山岭,蜿蜒在这片积雪长年不化的雄伟山脉中,全长200公里,沿途的自然风光一直是住在我心里的一位美丽公主,她总是银装素裹,令人无法抗拒。”他开始并无做作地陶冶起情操来了,看他的神情,仿佛晃过他眼前的真是一位高贵而温婉的公主一样。“你喜欢白吗?”他接着问我。
“我不喜欢白色,我喜欢蓝色。”我没有语文课文里优雅动听的辞藻功底来跟他对话,便简单回答了他。
“紫镇公园?”我又问。
“废弃有二十几年了。”他说,“适合给有些恐怖电影取景使用。不过,如果你注意看,这里的雪不是纯白色的,是香槟粉色。”
他想让我也爱上这里,其实他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我在来这之前就已经对这里有过无限向往了。
不过白风说起话来真不像个二十岁出头的男生,尤其联想到他乔装成菠萝先生在带领我们来紫镇的那趟火车上所说过的话,还有他的举动,还有他曾自言自语的那首诗歌,岁月的沧桑含在里面,苦涩得很。针对那件事的疑问我不打算在车上跟他提,冰层上驾车我还是希望坐在主驾驶位上的人精力能够集中一些。
“我知道有片适合滑雪的区域,虽然不到二十条雪道,但回程陡坡很刺激...”他继续向我介绍着他这位白雪公主麾下土地的特色。
“我们去火车站?”我问他。
“你不想离开这儿?”他反问,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他说中了我的要害,我的矛盾所在,我的确不想离开这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紫镇的所在,一个月来经历的种种,我的目标已经近在咫尺,却不得不像个带着差事的苦役犯要回去学校报到,回家报平安,并在前一晚火急火燎地补写完所有寒假作业...一想到这个我就头疼。
于是我问白风:“你能帮我写点寒假作业么?”
他哼哼笑出了声。
笑声过后是一段上扬二声音的疑惑和下降四声音的叹息,前方的路被封了。
“下车吧。”他说,开始松解开他的安全带。
“步行去火车站?”我诧异瞧着他。
“如果你有棕熊足够厚的肉皮和脂肪,不妨可以试试。”
他打开车门,像一个伶俐的松鼠钻出树洞,张开双臂,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我则像一个初来乍到的热带鱼,游错了方向,游进了冰雪世界。
“这里有多少度了?”寒风立即打透了我的外衣,脚底也渐渐冰凉起来。
“这个时候也就零下二十五度的样子。”他用的“也就”两个字让我无言以对。
“最冷的时候可以达到零下三十多度,”他又不怀好意地补充说。“看到对面那排木屋了吗?我们去那儿等吧,赶上篝火晚会就更好了。”
“赶上篝火晚会就算了,能不能赶上今天的火车?”我说。
“看样子快通了,不过最快也得是明天,你想在车里头过夜?”他问。
这个问题没有必要回答。
我跟着他朝一块已经被人踩出的小径下坡走了二十米,望见了缆车。
“走啊,冬歌。”他呼唤我。
我四周环望,没见得有经营缆车的收费站。
“免费的吗?”我说。
“坐它过去,过去那边自然有人收费了,如果你没有钱付,那边的人就会让你再坐着缆车回来。”他的神色有一部分回到了过去,“在我的童年里这是一项占比很重,并且很有吸引力的免费玩乐项目。”
“免费坐着过去,再让人打发一通,免费坐回来是吗。”我领会到他的乐趣所在,我们这一代人的童趣里不正是有着蹭家乡景点免费娱乐的组成部分吗,娱乐不外乎出入跑动、搭帮结伙地“探险”,那才真的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正是这样,目的地却并不重要了,过程很重要。”他说。
这话除了是形容这来回坐缆车的娱乐,对于我们的人生似乎也恰如其分。
我们乘坐缆车抵达对面山岭的私人村庄,或者叫旅馆也可以,毕竟它的规模与寻常印象里的村庄还差一截,但白风说旅馆的持有人习惯称他的这成片木屋为他的小村庄,各类朋友也都比较喜欢这个称号,另外,旅馆与盈利两个概念太难舍难分了些。
乘缆车期间白风还跟我讲述了这处私人村庄的种种独到之处,这里并不因冰天雪地制造的凛冽条件让身临其境的人只能整天憋屈在屋内乏味度日,反而是,这里适合放松心情的活动有很多,骑马,观熊,徒步,驾驭狗拉雪橇,篝火晚会...还可以在木屋外头搭帐篷,体验户外过夜。
每次令白风头疼的是帐篷只有双人帐篷和全家福帐篷两种可选,他造访于此从来都是独自一人,而就算跟旅店老板的关系再熟,老板也不会做给一个人搭帐篷的买卖,即便一个人付两个人的钱也不行,这是小村庄不成文的规矩,随便谁都可以编造出个所以然来,可任谁也没曾亲耳从老板口中听到过为的是什么。我对白风说,大概是冰天雪地的,一个人在帐篷里过夜,万一不小心给冻死了,身边连个察觉的人都没有,旅店老板怕搭死人和官司,所以不愿意这样租帐篷。白风赞赏地说我的猜测很俗不可耐。不过这次他不是独自一人来了,有我,他说他有了租双人帐篷的客观条件,而我回答他主观条件还不成熟。
当初在紫镇寄宿学校外和他共处一个帐篷里是迫不得已,为了去黑绮堡,而现在,只是为了新奇和消遣,我可不是这么随便的女孩,即使他讲得再天花乱坠,即使到达了旅馆前头,亲眼见着了那空间足够大到舒适至极的双人帐篷,里面竟然可以容纳一个开放式小厨房,我们到达的时间正好是日落时分,专门厨师在为一对租用帐篷的情侣现场准备餐饮,帐篷里还配置有遥控型的丙烷取暖炉,餐桌上方和地面周遭装点了煤油灯,冬季天黑的早,已然弥漫出了浪漫又不失质朴的温馨氛围。即使这般有吸引力,我还是拒绝了白风的邀请,原因是这样太有情调了,不适合我们两个,他便说我看起来不像是这么保守的女孩,我便说他看起来也不像如此开放。
我其实看出来他对我的尝试,并非欲擒故纵,我若是不喜欢一个男生,会让这个男生在尝试阶段就明朗尝试成功的几率是百分之零。
不过说实话,这家狩猎风格的旅馆当得起白风一路来的夸赞,木屋并不是规矩单调地排成一字型的一排,或是其它什么两三笔画的形状,它们建造的朝向各有所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验证过才动工兴建这样细腻又劳神的心思,一共七间木屋,对应一个工房和六间套房,六间套房取的是一日中十二时辰里六个时辰的名字——子夜、鸡鸣、日出、日央、夕食、日落。
“子夜”是旅店老板自己的房间,不对外租住,剩余五个,我们去到那的时候正好剩下两间,日央和夕食,我选了日央,白风就是夕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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