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风 第二十章、过往

子诚随了通来到了与相国寺相邻一座山的山顶，然而了通带他看的却不是此山，而是对面山腰上的那座庵堂，了通道“殿下可知那是何处？”

子诚道“水月庵，此处之人多为出家女子，每逢皇位更迭，那些遗留下的嫔妃有的陪葬，有的则被送到这里出家，也有不少官宦人家的女眷也常会被罚至此，大师为何带我来看它。”

“老衲带殿下看的不仅仅是那座庵堂，还有你脚下的这块地方，每年不知有多少次本心都会来这里。”

“他来这儿，莫非那种庵堂里有他什么人。”

“是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他的母亲为何会在这儿？”

“先帝晚年，齐王、晋王争位，齐王为了能更好地监视晋王，选了一名府上侍女嫁入晋王府为妾，当时齐王势大，晋王唯有避其锋芒，于是他便假意迎娶将计就计，后晋王起兵，为了彻底剿灭齐王余党，大兴杀伐，当时那名侍女全族被灭，而她因怀有身孕，加之当时的晋王妃全力搭救，也就是你的母亲，在你母亲力保之下晋王暂且留她一命关入水月庵，齐王伏诛后晋王入主东宫，没多久先帝驾崩，太子即位，也就是现在的陛下。不久后皇后崩世，就在那一年，那名侍女生下了一名皇子，然而陛下不但不欣喜反而欲杀之，是现在的大宗正及老辈宗亲极力劝阻方消杀机，后陛下下令，将小皇子交给相国寺抚养，令其母子永生不复相见，没有喝过一次亲生母亲的奶水，这孩子便交到了我的手中。”因为尚未赐名，了通便给小皇子取名本心，随着一天天的过去，本心慢慢长大，直到他八岁那年，已经有了亲人意识的本心想要去找他的母亲，了通便将一切告诉了他，后来他跑到水月庵去，却被挡在门外，于是他便想翻墙而入，可院里过路人太多，他还没翻过就被喊住了。

在庵外的围墙边有一颗巨大的枣树，硕大的枣子显得格外诱人，小和尚爬上树上去摘枣子吃，枣子的味道格外香甜，这时他发现这颗枣树竟比围墙还高，于是他又往上爬了点，他惊喜万分，这里竟能将院子内一览而尽，而且树叶还可为他做遮挡。可是面对这众多往来的人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母亲，他从没见过，一次也没有，渐渐地，他感到很失落。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只见一个身着白衣一身素装的漂亮女人端着一篮子菜来到院里石桌前坐下摘菜，不知为何，本心感觉此人似曾相识，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多看两眼，突然那人竟朝这边看来，本心慌了一下，那人已经发现了本心，可她却没叫喊，只是朝着他淡淡一笑便又开始摘手里的菜。

那人摘菜摘得特别慢，好像在故意拖延时间似的，就这样，以后每天小和尚都会来树上边吃枣边偷看，时不时还会扔两个枣子进去，而那人也每天都会准时来到石桌前，日复一日，风雨无阻，直到有一天本心终于被发现了，他被庵堂的侍卫一把抓了下来，他被抓进去审问，脸上和手上都有刚才摔下来的伤痕，这时那名女人上前求情“这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贪吃偷嘴，看他样子应该是相国寺的，就把他送回寺里让人好生管教，索性是个小娃，要是以后大了可就麻烦了，未免以后有类似的事发生，我看啊，不如将那棵枣树砍了吧。”庵内众人纷纷同意，那女人走近本心身前蹲下身摸着他的脸说道“小和尚，枣子很甜，但是吃多了会伤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后就别来了，回寺里好好跟大师们学为人处事，待你长大后无需偷偷摸摸，自己想要的自己就能种，回去吧，本心。”

本心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女人回答“之前你自己说的。”

本心被带回去了，他不知几次回头看那女人，他知道，他从未说出过他的名字，那个女人就是他要寻找的的那个人，而那个女人也一定认识他，那些话是女人对本心说过的唯一的话，就在本心被带离时，那棵树当着他的面被砍断了，一颗颗的枣子落地，他的泪也终于落下来了。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与相国寺一山相隔的水月庵，只是往往思念之时会跑到这座山顶遥遥望去。

子诚道“那个女人就是他的母亲对吗？”

了通道“或许是，或许不是，只是那天之后他便没了味觉。”

子诚顿感惊讶“没有味觉，这怎么可能，他……”

“他很贪吃对吗，人越是无法拥有的东西就越想拥有，不食人间百味，就越想一尝，乐观的伪装是给别人看的，可只有自己知道那些都是虚幻。”

“大师……我明白了。”子诚一直以为失去所爱亲人才是世间至痛，可今日他明白了，还有一种痛叫做生而不得见，一山之隔有时遥至千里。相国寺的钟敲响了，响彻山间。

子民回到张府后，张晗君特地为他做了一些点心，子民一尝，“嗯……美味，估计京都里的大厨都没你做得好，只是大厨做的啥样我也没吃过，但肯定没你好吃。”

晗君道“殿下谬赞了，晗君的这点手艺怎敢和大厨比，只是殿下不嫌弃罢了。”

“我是说真的，要是今后谁能娶到晗君小姐那个真是积了八辈子福了。”

晗君被子民说的顿感脸红，“殿下就莫取笑晗君了，殿下若喜欢吃便多吃点。”

“好好好，你也吃。”

话音刚落，子诚居然出现在了这里，晗君见后连忙行礼，子诚让她先离开，他和七皇子有话要说。

晗君离开后，子民道“殿下此来如果是来羞辱的那大可不必，留点词以后再说吧，犯不着一天说两次。”

子诚道“美人相伴，又有美食以待，我不得过来瞧瞧。”子诚拿起其中一块点心品尝，“嗯……好吃，酸酸甜甜的，你说呢？”

子民道“酸甜适宜，晗君小姐手艺不错，要不殿下将他娶回家如何？”

子诚淡淡一笑坐下道，“湘王无梦，神女亦无心，还有，这点心是咸的。”

子民停下了手中的点心，他知道味觉的事已经瞒不下去了，“你去找过我师父了，他都告诉你了。”

“说了你和你母亲的事，还有你味觉的事，多久了？”

“记不得了，只记得那一年，京水染成了红色。”

子诚心头为之一紧，那一年不正是归来谷太子离去那一年吗，子诚调整好情绪接着说道“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或者去求陛下。”

“子诚，你在陛下身边长大你还不了解他吗，此次若不是我险些被打死激起了他心里那一丝微末的愧疚，别说救母了，就连这个可笑的皇子身份都拿不回来，贸然请求，只会触怒龙鳞，至于不告诉你，是因为即便说了若无能为力那便是徒增满脑博取同情，那不是我。”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原本我打算利用科考进入朝堂，现如今以皇子身份入朝也不错，陛下那儿我是不指望了，我唯一的希望只有你，。”

“我……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不喜……”

“陛下不喜欢你，可你所看到的未必就是全部，即便是，陛下也会选择合适的继承人，陛下虽然无情，但并不昏庸，他不会凭着自己的一己之好交托王权，他会选择真正配得上这个位置的人，而那个人，必须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子诚你是嫡子，有正统名号，朝里又有以陶中正为首的一帮大臣相助，那个位置你绝对当得起，也必须当得起，而我也会助你，为你、为我，也为了大京的万千黎民，你一定要当太子，当皇上。”

子诚觉得自己今日才看清了眼前这个人，他不仅仅是个和尚，他的眼界、他的理想早已是个真正的皇子，子诚道“好，为了你这句话，东宫之位，我愿意一争。”

子民立刻跪地道“臣愿全力以赴相助于君。”

子诚上前将他扶起，“不是臣，唯独你不要称臣，你是我弟弟，但你不要指望我叫你七弟，和尚。”

子民微笑道“让我叫你六哥我也不习惯，子诚。”

兄弟二人终于释怀，重归于好。

子诚离开时说道“这里毕竟是张府，不是久住之地，回头我帮你寻一宅院。”

子民道“殿下不可，如此这般有结党之嫌，容易遭人非议，我只是暂且在这儿养伤，等伤养好，礼部自会着手去办，况且这里也挺舒服的，张开担心我秋后算账，跟供菩萨似的供着我，过的不比你差。”

“我看你是舍不得这儿的人吧，她叫张晗君对吧，张开虽然不怎样，但他的这个女儿却是素有名气，京都里有不少达官贵人来求过亲，可无一如愿，你倒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我这般境地，怎会有人看得起，何况是这般好女子，且不说她，就连张开那关都不过了，既知无果，又何须强求。”

“记住，永远不要小看人的感情，我见她看你眼神颇为有意，若你也有心，切勿放手。”

“我现在对男女之事尚无兴趣，还是专心正事吧，待你冠礼过后，我们有的忙了，今后，要处处小心了。”

清明踏青快乐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4月4日到4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