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风 第十九章、裂痕

当科举之事了后，按惯例皇帝会在大殿上召见诸位新进贡生。这日，百官入朝前，张开刚进宫门就被子诚拦下，“张大人终于来了，让我好生等待。”

张开不解道“殿下等臣，不知何事能为殿下效劳？”

“效劳不敢，只是想向张大人问个人。”

“不知殿下说的是谁？”

“张大人印象应该很深，就是那个被张大人差点打死的和尚贡生，昨日我去牢房看望，可狱卒却说他早已被张大人带走，不知张大人将之带往何处？”

“殿下说的是七皇子。”

子诚惊愕道“什么，七皇子？”

张开接着说道“哦，殿下不知道吗，臣还以为殿下早就知道了，您的那位朋友便是七皇子殿下，因早年长居相国寺而不为人所知，今被陛下召回，赐其名——东方子民，因新府未建，故一直在臣的府上养伤。”

“东方子民，为何在此之前满朝皆无人提及，既是皇子，为何又会客居佛寺？”

“这个就不是臣该置喙的，殿下若有疑问该去问七皇子本人，或者去问陛下，早朝将至，臣先去了，哦还有，今早大宗正来过臣的府上接走了七皇子，殿下要寻人不妨去大宗正那儿。”张开行礼后便离开，子诚留在原地一脸懵懂，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和尚为什么会是皇子，我的弟弟，这些年他一直在骗我吗？各种疑问不禁涌上头，答案只有去找他本人。李护上前问道“殿下，是要去宗正寺吗？”

子诚道“如果是被大宗正接走，又真的是皇子，现在便不会在宗正寺，他们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在皇族祠堂里，大宗正正在为东方子民做认祖归宗的仪式，子民左右观望，除了大宗正和几名内监和门口的侍卫、宫人外并无他人，子民的脸上略有失望，大宗正上前安慰道“七郎，能回家就是好事，以后日子还很长。”

子民点了点头，仪式继续，当仪式结束后，子民站起来转身出门，却见子诚正站在门外不远处。大宗正上前对子诚说道“六郎，这是七郎，你们是亲兄弟，日后定要相互扶持。”

子诚道“我知道该怎么做，族公先去忙吧。”

大宗正走后，子民、子诚二人对望许久也不开口，子民正欲离开行至子诚身侧之时，子诚开口道“我该叫你本心还是子民，是和尚还是……七郎。”

子民道“殿下随意叫。”

子诚接着说道“按惯例，皇族子嗣进祠堂认祖归宗这般大事当百官、皇子公主、陛下都在，可今日却只有大宗正和一群奴才，这般冷清也是难得一见，如此好戏，心中何念，心中何感。”

子民低头说道“殿下是来羞辱臣的吗，那殿下说够了，臣该离开了。”

子诚一笑道“还臣呢？我又不是陛下，何须在我面前称臣，我们都是皇子，我还是你的兄长，你应该叫我六哥。”

子民转身面对子诚侧脸，行一拜礼后道“六……”正当子民要说出那两字时，子诚立刻变脸转身扯住他胸前衣矜道“你也配叫两个字，相识数年，我拿你当一生挚友，至诚以待，可你却视我如草芥，欺我，瞒我，现在还有脸站在我的面前，你以为你当了皇子就身份高贵了，陛下根本不会拿你当回事儿，皇子们也不会高看你一眼，不过一乡野匹夫耳。”

“殿下说够了”，子民将子诚的手缓缓推来，“殿下说完了，我先走了。”

子诚喝道“你就不想解释，不想对我说什么吗，还是无话可说，无颜相对。”

子民再次转过身大声说道“我的确无话可说，因为说话的权利从来都在你们那里，我一生都谨慎小心却仍是步步惊心，身为皇子，你们一出生就可以享受万民朝贺，享受这天降的富贵荣华，而我只配在那山上穿满是补丁的破衣烂衫，这便是你门口中的乡野匹夫。”子民见子诚不语，情绪又平静下来垂首跪地行一叩礼，随后便站起来沉默而去。

李护靠近子诚，“殿下，他……”

子诚道“他不愿说，有一个人一定知道一切。”

子诚骑快马来到了相国寺，今日的相国寺依旧是人山人海，香火旺盛，然而当子诚下马后却被那张熟悉的面容吸引住了，只见一名女子身着素装正在庭院香亭祈福，此人正是之前子诚曾帮过一次的阿汐，子诚道“今日又是帮你家公子，他已上榜，又有何祈祷。”

阿汐见是子诚连忙行礼，“不知殿下为何在此？”

“是我先问你的。”

“小女本是楚州人，现如今楚州闹瘟疫，死者众多，小女便想着来寺里求我佛保佑，护我楚州百姓。”

子诚朝着殿内的大佛看去，“保佑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佛从来都是无情的，真正能保佑楚州百姓的只有楚平侯和朝廷，佛……只会笑看世人。”

阿汐立刻上去捂住他的嘴，“殿下切勿胡说，佛是有灵性的，他只是不语，却从未不见。可殿下若是不信佛为何又会来此。”

子诚道“因为我也喜欢自欺欺人，明知不在，却还想留住，明知不灵，却还是相信。我记得你叫阿汐对吧，也罢，陪我走一段，与其与佛述说，不如与汝倾诉。”

“殿下的心事，小女怕是不好听。”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只要你不到处宣扬即可，以你的聪慧该晓得。”

自上次刑部一事后子诚深感此女的聪慧见闻不似普通侍女，却也不知为何他此刻竟会想在她的面前述说衷肠。

子诚与阿汐来到寺内的一湖心亭上，子诚说道“我有一个从小到大的玩伴，我视他为友为手足，数年之后我竟发现他竟然是我的亲弟弟，数年真诚换来的却是数年的欺瞒，我问其原由，他不愿说，你说我当如何，是原谅他接纳他，还是……憎恨？”

阿汐问道“敢问殿下，这些年来，他可曾要求过殿下做过什么，或者从殿下这夺走过什么？”

“没有，他什么也没得到过，要说夺走，那便是真诚以待。”

“小女见识短薄，不敢替殿下拿主意，但以小女愚见，这世间的欺骗不过三种，一是图利，富贵钱财、名利前程；二是善意，为对方而谋，或为维护对方而计；第三则是苦衷，人生万般不得已，有时即使是父母妻儿尚不可说，万般滋味唯有独尝，殿下认为此人是何种？”

这一刻子诚心里清楚，那个人毫无疑问是第三种，可他不想那人独尝苦果，他想知道那人内心的不可说到底是什么？子诚道“你这个侍女还真不是普通侍女，想必你家公子读书之时你常在场吧，颇有见识，字字在理，却仍未解我迷惑。”

“若殿下有惑，那老衲不妨帮殿下一解。”二人闻声回头一看，只见了通朝着他们走来，“老衲知殿下来此为何，殿下不妨随老衲去个地方，本心的因果在那里，殿下的疑惑也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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