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明亮辉煌的宫殿,也会有阴暗的角落的。再繁华的街道,都还有腐臭的下水道。S国也是这样,虽然大多数人都在太阳底下很努力的生活,可是还有一些人在做着肮脏的生意,”远山拿着酒杯的手上还夹着一支烟,烟气迷得我睁不开眼。
烟气缭绕的房间里,空酒瓶被胡乱的扔在地上。
他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我要把他们扒出来,让他们暴露在阳光下,然后被晒成干。”我学着他的样子也点了根烟。
“哼——别抽烟,你已经被那么多烟燎过,别抽烟。”他把我口中的烟夺下然后在茶几上按灭。
“割喉的是......是以前的一个帮派。当初国家大力压制我们,好多帮派被迫解散。只是那个沙鲫帮,先是躲起来了,后来不知怎的就以安保公司的身份活跃在各种公开场合。”
“那他们干嘛想要害我?”
“你傻啊,他们明面上是安保公司,道上混过的谁不知道这是个雇佣兵团体啊。只要愿意出钱,随便除掉哪个人岂不是轻而易举。”
“轻而易举?那还能杀错人。这老头死的冤枉啊......”我疑惑的问。
“沙鲫帮的杀手应该还是以前帮派里的家伙,除了心狠手辣之外就是头脑简单吧。他们明面上还是正经合法的安保公司的,暗地里的那些勾当只有帮派里的老家伙愿意干。”远山说这话的时候也有些拿不准:“或许应该再往下查查,现在我只觉得有人在买你的命,其他的都不好说。”
“你跟这个沙鲫帮,不熟吗?”
“不熟。这个帮派其实很小,从成立开始就一直做些让人看不起的生意,我以前清理门户什么的,主要还是针对那些大一点的团体,这些小打小闹压根也没放在眼里。哪知道他们今天还成气候了。”
“我想把他们找出来,然后杀了他们给老头报仇。也想把幕后的人找出来,问问他凭什么要杀我。”
“哼,就你还敢杀人?”远山不屑的耸了耸脑袋,“现在都什么年代啦,不兴那些乱七八糟的。以前是社会乱,我们没办法才走上这条路的。现在你也看见啦,法治社会公平公正,不需要我们豁出命去维权什么的,法律自然有它的决断,我们要做的只是把那些人找出来,然后交给法律......黑帮只是那个特殊年代的特殊产物罢了,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了,因为社会不再需要我们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先调查呗,明天找几个老弟兄问问情况。”
“得尽快查清楚啊,不然我老睡不着觉。”
“哈哈哈——”远山突然大笑道:“你还记得野下写给我的那封邮件吗?说你在他那吃喝好几天,绝口不提报仇的事儿,他说你心不诚。哈哈哈,现在倒是心诚,知道要急着调查了啊......”
说着说着,他不笑了。我识趣的又开了瓶酒,两人一言不发的喝着酒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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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远山带着我拜访了他从前的几个出生入死的老兄弟。
大多独自住在廉价的老年公寓里面,少有的几个与家人住在一起的,也是状况堪忧。
相比之下远山的下场还不算那么难堪。
孙可林是当年复杂帮远山收商业街的店铺保护费的,只有他表示对沙鲫帮有点印象。
“沙鲫帮现在的老板姓李,也就是以前的老大。先是在国外躲了很多年,然后就带着一大笔钱回国了......”
老孙窝在沙发里对远山侃侃而谈,我却对他屋里的老照片十分感兴趣。
尤其是其中一张,照片最惹眼的就是那台白色的大轿车,轮毂很漂亮。老孙穿着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西服,戴着黑色墨镜,十分风光。还有一张是四个人围在一起打牌,其中就有老孙和远山。最角落一张应该是近照,是老孙在监狱大门口的留念,明显苍老了很多......
“你认得出来哪个是我么?”老孙察觉到我在观察他的这些照片,转过头来笑眯眯的问。样子慈祥的像学校门口开报刊亭的老爷爷。
“认得,你脸上有一个疤。”
“很显眼吗?”老孙好像很吃惊的问我,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然后才淡淡的说:“当年为了救小霞,远山拉着我去跟别人拼命去了,脸上不小心被匕首划破了......小霞可是远山的女朋友哦。”
我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远山,这老家伙竟然有点脸红。
“我们都知道远山初恋女友的事情啦,”老孙摆摆手帮他解围:“因为之前远山跟人打架受伤了,是护士小霞负责照顾的他啊。这远山受伤的地方恰好又是两腿之间......呵呵,比较敏感的地方,小霞还是个刚出学校的小年轻,下了很大决心才愿意接手他的。远山也想给她一个交代,就追她做女朋友了。”
我刚想问后来怎么样了,可远山红着脸一把就把我拽走了。
“你要是还想知道的多些,就去找阿黄,阿黄前几年在那家公司做过一段时间的门卫......”临出门前老孙好心提醒道,远山听了匆忙答谢。
“老孙说的那个阿黄......”
“跟你想的一样,就是我们今天早上第一个找的那位。”远山抓着方向盘,面无表情。
“那他为什么不说?我们问他的时候他说不知道啊。”
“他自然有他的难处,我们不用追究这个。”远山说,“但是还是有必要回去找他。”
阿黄这个人,四十岁出头,身强力壮,满脸横肉。
远山的这个回马枪杀的他猝不及防。
“阿黄,当年你加入我们的时候才16岁。可是入会还没多久,就出了事。”远山吸了一口烟,端坐在阿黄的对面。
“警方的命令可是把我们一网打尽啊,可是关键时刻,我跟几个老家伙还专门为你开了个会......你年纪太小,我们都想尽可能的保护你......所以我们真是在临死前使出浑身解数来保你,清网那天早早的安排人把你送走了,还给了你一个新的身份......”远山慢条斯理的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老大,我都知道......”这阿黄低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入会后大家都很照顾我,后来也一直在想办法帮助我。”
“不管你有什么样的难处,都不要骗我。”远山把阿黄双手奉上的那个茶杯握的紧紧的,故作咬牙切齿的说,“我需要知道你所掌握的关于那个帮派的所有消息。”
看起来凶狠无比的阿黄此时胆怯的像个小鸡崽。
“公司成立的时候我就去应聘做保安了。”他说,“本来是给办公大厦的地库看门,后来有一次跟公司的大老板打了个照面,他说我的形象很适合做保镖,有威慑力。就把我调去保镖组了。这几年一直都是出席各种重要的公开场合,给一些大人物提供安保服务,后来因为表现好,被提升为保镖小组的经理。”
“公司不过是给那些有钱人提供保护,还有明星演唱会的纪律维持,一些选举活动的后勤安保......就是很普通的工作啊,我不知道你想知道的是哪部分。”
“那我们早上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还骗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远山问他。
“你一上来就追着沙鲫帮问,我以为你跟大老板有过节,想要灭他......他要是被灭了,公司也就乱了,谁能保证我以后还有饭吃呢?”阿黄的脸突然间垮下,哭丧着说道:“你们被抓后,我度过了一段很黑暗的日子啊。东躲西藏不说,还被其他的小帮派欺负,连晚上睡桥洞都心惊胆战的。我又身无长物,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这份工作。如今做到这个位置已经很不容易了。”
“哈哈哈哈.......”远山突然大笑起来,他用力的拍着阿黄的后背:“沙鲫帮那样的小货色我才看不上,我跟他能有什么过节啊哈哈哈!”
可能是笑得太激烈,他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最近有些老兄弟陆续出狱了,我想帮帮他们。据我所知,从前的团队现在最好的存活方式就是沙鲫帮那样的安保公司。所以我也想要开一家这样的公司,用我们团队以前的影响力来创业,成功的机率是很大的。”远山笑得太平易近人太温暖了,像极了他在医院照顾我的那会儿。
“等我的公司开起来,请你去做总经理哈哈哈。”他这句吹牛一般的话却让那个阿黄眼前一亮。
“那我们又可以恢复从前的辉煌了!”他狠狠的捶了一下面前的桌子,吼出这句有点中二的话。
我坐在旁边有点尴尬,这年头坏人都这么单纯的吗?
“我需要了解你们安保公司是怎么运作的,有哪些部门,怎么招来客户......这些都需要学习一下。”
“没问题,没问题。”阿黄感动的红了眼眶:”周一上班我就帮你搜集一些资料,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
接着不顾我们的推辞,预定了附近一家餐厅的包间说晚上请我们喝酒。
也就是这顿饭,我发现他其实没有我想的那么傻。
他先把车开到餐厅后厨的小门口那里,再打电话让餐厅里派人来接我们去的包厢。走的也是员工专用通道,想必是提前打过招呼,好多厨师服务员看见我的样貌却也没有表现的很惊奇。这让我很感激他。
我还在吃着药,这回克制住自己没有再喝酒,只是看着他俩来来回回的推杯换盏。
远山先是喝的双眼通红,中途去上了个厕所,回来以后面色又渐渐恢复了正常。
只是阿黄一直喝,喝到吐,喝到瘫倒在桌子底下。最后是被我和远山合力架回去的。
回去的路上,我开着车,他躺在后座发呆。
“干嘛要骗他?”我问。自始至终我都知道,远山从前的队伍再强大再风光,他都丝毫不怀念,压根也不想再把他们这些曾经犯下无数伤天害理事情的人重新聚集在一起干点什么,他又怎么会打着从前的旗号出来创业呢?
“因为他先骗了我。”远山把车窗打开一条缝,仰起脖子呼吸外面的空气。
“那要是被他发现怎么办?该怎么跟他解释?”
“他不会发现的......任何人都不该对从前的社会抱有任何幻想,重现辉煌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我在监狱里待了那么多年,跟执法机关打交道很久。我现在相信他们的公正,从前是社会无能,我们不得不提刀自保,现在完全没有必要。”
“我今天看到老孙的纹身.....”其实我是想打听小霞的事,怕他生气,脱口而出的却是老孙。管他呢,能转移话题就行,最近远山的表现太凶,越来越不像医院护工了。
“人老了皮肤也就松弛了,纹身脱样很正常。”
“那我以后会不会也这样?那岂不是比火烧更难看?”
“哪有什么好看难看,只要在那个年纪之前坐到足够高的位置,就没有人敢嘲笑你了......别说话,让我睡会儿。”
街道的灯管照在引擎盖上,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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