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成说 长望殿（2）

阿沁回想起方才的险状，不禁捏了一把汗，后怕地问着，“朔哥，你方才为何会那般模样？”

“心神不定，走火入魔。”他竟如此轻描淡写，连眉都不皱一下。

“那你左额上的是？”阿沁凑到朔哥的面前问道。

“胎记。”又是那么随口一提。

阿沁将信将疑地望着朔哥的眼，看他说得如此坚定，便生生把满脑子疑问给吞了下去。

与朔见她不语，拍了拍衣上的雪花，一面起身一面淡然问道，“你方才为何不走？”

“我见你身旁没人看着，不忍心就这么走了。”阿沁也跟着起身，直言道，“对了，为何你这殿中连个下人都无？”

“我身旁从不需下人。”与朔说着，往殿中走去。

“那其他人呢？”阿沁紧追不舍。

“支开了。”回廊上容易传声，与朔停下脚步，侧过脸来又对阿沁低声说道，“今日之事，不许对任何人说。”

看朔哥的模样，许是不想让他人看出自己懦弱的一面，男子嘛，总是爱面子，否则为何在意识到自己魔怔发作之前支开旁人，又不许阿沁说出去呢？小姑娘闻言，暗自思嗔了一番，嘴角溢出一丝狡猾，跑到朔哥跟前，斜着脑袋瓜子，亮着水灵的杏眼天真道，“那就要看你如何封我的口了……”樱色的小唇微微嚅动，透出贝色晶莹的齿。

阿沁一脸得意地说完，眼见朔哥停下脚步定在原地，浑身散发着冷气，深邃的视线从她眼中一掠而过。那暗眸，她看不懂，似乎在说，不要得寸进尺？看他这半理不睬模样，阿沁无奈地嘟嘟嘴，看来嘛，算计失败。

谁知那人趁她不注意，双手紧握她的肩，一点一点靠近她那张玲珑小脸，又快速定格在她的话语上，扬着富有磁性的嗓音低声问道，“封口？如何封？”阿沁一下便慌了，急忙侧过脸去，炽热的气息从她耳边吹过。

他们理解的封口，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这般令人窒息。

与朔见眼前这丫头没再说话，便放了她，绕过她身旁，往前方不远处的回廊拐过。谁知那小姑娘紧追不舍，回过神来便扯着有些稚气的声音追问道，“我方才可是救了你的，你要如何报答？”

“我没让你救。”朔哥的一句话直接把小姑娘给呛着了。她以为朔哥是有恩必报的人，而她自己嘛，虽然平时做好事不留名，但到这有需之时呢，也是会欣然接受别人的恩情的。结果，这一呛，憋得她把方才想好的报恩路子都收了回去。果然哈，好心当成驴肝肺。

阿沁见他无心与自己说话，便慢慢停下脚步，岔开话题问道，“除了我，还有谁知晓？”

未等朔哥回应，迎面行来一个青衣女子和两个蓝衣男子，他们手持利剑，行走匆匆，像是刚执行完任务回来。

那青衣女子走来时视线全在朔哥身上，察觉到他眼中淡淡的血丝，顿时瞪大了眼，快步走到师兄身旁查看一番，惊呼道，“师兄，你又……”

“无碍。”未等青衣女子问完，与朔摆手应道。

见师兄眉舒颜开，精神良好，女子便不再过问。而后，阿沁见那青衣女子瞥了自己一眼，随即脸上风云莫测地快速变了一个神情，又急忙变了回来，这脸收放自如得，阿沁有些想笑，又有些捉摸不透，见她嘴上嚅动，似要开口说话，又吞了下去。

正当阿沁与她对视时，一旁的蓝衣师弟走了过来，一脸讶异地向师兄问道，“诶？师兄，这位姑娘是？”

“我叫茹沁茉！”不用朔哥帮她开口，阿沁顺畅地接过话，答完后眼眸诡异地往一旁快速移去，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至于为何出现在此处嘛，不说为妙。

从朔哥魔怔发作那时起，到眼前的一连串动作都让他来不及问阿沁这个问题，再者，他也没有兴趣知道，阿沁也就理所当然地出现在此处啦。

谁知那蓝衣弟子真就问了，“你为何会在此处？”。这一问引得几人好奇地望向她。

真是不想什么来什么，阿沁摸着后脑勺想着如何应答。总不能说是来偷窥的吧。刚转动脑子，又听朔哥冷笑一声，无意打趣道，“你莫不是因着上次被长公主处罚，到我这处来讨说法罢？”

阿沁听了抿抿嘴，难为情地苦笑道，“不敢不敢，我只是偶尔经过此处，听院子内有舞剑声，便心下好奇，看一看罢了。”

“那你慢慢看。”与朔说完，转身便与师弟师妹们往廊内走去。

阿沁看着他的身影，一收方才的和颜悦色，眼眸渐渐黯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正思绪间，忽而想起什么，再回到院墙边找寻时，那白团已不见了影子，许是蹿去了别处吧。若不是肚子饿得“咕咕”叫，阿沁断不会回过神来，往侧门外出去。

长望殿内，与朔正立在墙边，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副三尺图纸，那纸面上画着错综复杂的朝廷关系。在他身旁，众师弟师妹见再无外人，便把前去探得的消息告与师兄，说近来还是未探得晶石的下落，与朔闻言，也不心急，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都无讯息，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正好趁着这空当儿，协助父皇重振朝纲。

“我近来重拾政要，需些时日，除妖与寻灵之事暂时交于你们，若有什么讯息，定让人与我汇报。”与朔吩咐完，只听师弟师妹应了声“是”，便往门外走去，独留青衣女子停在大堂内。

与朔见她眉间显现一丝忧虑，便低声问了句，“馨宁，可还有甚么事？”果听她扯着有些粗犷的女声，不可置信地吟道，“师兄……方才那女子为何那么像她？”

“像谁？”与朔听她这么一说，偏头问道，一时之间，心中似是有件什么事一掠而过，那件事被他选择性地遗忘了，像是石沉大海，淹没得无影无踪，想捞起来，却只徒然地捞了一手中的水。

与朔懒得去想，有意无意地瞥几眼墙上的图纸，又见馨宁满眼疑惑地望着他，那眼神似乎在说“果真如此吗”，与朔便蹙着剑眉直言道，“你说。”

看师兄的这副模样，许是真的忘了，不知为何，馨宁眼中恢复了平常的坚定，暗自放宽了心，不再是方才那副神经兮兮的模样，只应了句“那没事了”便大步走出殿门外。

也是啊，与朔每日都将心思放在若谷仙草和宝红晶石上，当下又要重拾政务，如此忙碌的一位大人物，怎么可能会把那些不起眼的小喽啰放在眼中呢？无关紧要的人，他连样貌都未记住就忘了，却不知他在别人心中已经形成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馨宁不禁感慨，幸好她每日都待在师兄身旁，就算自己不是什么大人物，见多了也自然记住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