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的奋斗 第二十一章 初学装池

“装池”其实就是书画装潢的一种比较文（zhuang）雅（bi）的说法，或许是还有什么别的讲究，反正是从孔杰嘴里说出来就有那种非常不明觉厉的感觉，至少当时的游枫是这样认为的。

在经历了孔杰老师的悉心指导后，游枫的第一幅书法作品在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之后也算是终于新鲜出炉了。正式的装池工作是在孔杰老师家里开始的。走进房间后，游枫首先就被那张足以平铺开六尺整宣、长约一米九的书案震惊了一把，如此大的书桌在当时的小镇绝对是别无分号的，从客厅别无长物的布置和满墙琳琅满目的书画来看，家主人无疑是一个穷酸书生了，也不知道女主人拥有着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能适应这种别具一格的生活氛围。游枫有些恶趣味的想着。

正是应了那句“听着容易、看着简单、一做就完蛋”的话了，原来自诩动手能力还算可以的游枫最后悲哀的发现，他连浆糊都调不好。为此，还被孔杰狠狠地教训了几回，最后总算是在手把手的指导下完成了。

正式装裱的第一步是托底，其实就是喷水刷浆糊然后将作品粘贴在生宣上打湿上墙晾干。这个活计有点像给手机贴膜，有些人可以非常轻松惬意完美的自己贴膜，有些手拙的人就不行了，不管怎么用心都会存在一些瑕疵，要么歪了，要么就是有些气泡永远留存了。游枫也是如此，他浪费了无数张练习作品后依然没有达到老师的要求。看着孔杰用排刷在自己的作品上跟刷墙抹灰一样随意的涂抹时，游枫甚至感觉到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学这门手艺了。就这样满满的一罐子浆糊在基本全部浪费完以前，游枫自己制作的粗胚总算是勉强可以陪着老师的作品上墙了。孔杰看着心有余悸的游枫，笑了笑说：“基本还可以，这其实是一个熟练的过程，所有的感觉都是建立在大量练习的基础上，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都是如此，所以努力吧！周一过来一起做初样。这两枚印就送你了，不过你的这首歪诗上是不能用的，懂吗？”说着他就将两枚青田石的印章交给了游枫，一枚正方章上用阴文刻着游枫的名字，一枚椭圆章上用阳文刻着“不羁游魂”的字样。

第二天是周六了。双休日在那个时代还没有全面实行，不过学校里通常是周六下午不上了的。为了等待下午5点的班车，大家都早早的收拾好东西，三五成群的在校园里转悠着，这时的学校就像一个大型的公园一样，到处都是年轻的身影。原本下午不用到校的柳青此时也来到学校，因为她想陪陪游枫。两人旁若无人的在校园里随意的逛着，全然不顾周围艳羡的目光，毕竟当时的早恋还是被视作洪水猛兽一般的存在，而他俩的交往早已经随着那一次单挑被传得全校皆知了，姑且算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吧。

“枫，明天一整天我都见不到你了，真有些舍不得！”柳青有些郁闷的说道。

“傻丫头，明天下午我就返校了，离开的时间从现在开始还不到24小时。”

“24小时不就是一天吗？你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吗？我知道你就是个没良心的家伙！”柳青有些气鼓鼓的说道。“要不一会我也到你们厂子去玩吧，听说那里后山的河床上可以找到玉石，你带我去转转？”

“这个——”游枫突然被这个脑洞大开的提议给惊呆了！纳尼，到我们厂子去，你这可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了的节奏呀，这要是让老游知道了，还不把天戳个窟窿出来。在那个时候，孩子和父亲讲理那无异于神话传说了，大多数七十年代的人都应该知道不管你有理没理，只要父亲认为你没理就是天理，否则的话巴掌棍棒就是硬道理。

就在游枫患得患失的时候，柳青却是一脸不高兴地娇嗔道：“你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明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去你家，就不知道说几句假话哄哄我呀！”

望着轻嗔薄怒、粉面含笑的柳青，游枫也不禁哑然失笑了，在哄女孩子方面他确实有些迟钝了。他赶紧赔笑的说：“咱不是对你实诚嘛，要不考完试以后我们约上几个同学一起过去玩，到时候你也可以住在女同学的家里。虽说多了几个电灯泡，那不是也可以让家里人放心了吗”。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就这么说定了，下星期我就和你们厂的王芳约一下，再带上二厂的刘永，刘永你认识的。”柳青高兴的说着。

刘永就是当初和长毛陈宝打架的那个高二学生，至于王芳，游枫则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毕竟那可是一个拥有着八千多人的工厂，见面不相识也是最为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游枫严词拒绝了柳青车站送别的企图，毕竟班车上还有着很多工厂的员工，一旦那个“长舌妇”发现了这样的爆炸性新闻后传扬出去，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的。

就这样游枫双手插在兜里快步向车站走去。看着一路上许多背着塞满了换洗衣服的同学，游枫的心里顿时感到了非常的可笑，心说：“一帮长不大的小屁孩，每个星期都把衣服拿回家去洗，累不累呀。”这时候他也可以的回避了自己的年龄，或许走在路上的高中生基本上都比他年龄大，因为游枫在5岁半的时候，就被老游送到了学校，可能是家里没有人照顾的原因吧。

回到家里以后，看着笑容可掬的老游和在厨房里忙活的母亲，游枫顿时心里安定了不少。他暗暗的想：至少班主任肖同老师还是遵守了当初的约定，没有通报他在学校里的那些轶事，要不然脾气火爆的老爸不可能还保持这样的状态。只要能够坚持到期末结束，作为肇事之源的柳青离开小镇，再加上自己那应该还不错的成绩，估计风浪就会小很多，或许就只会被狠狠地骂一顿吧。

在狼吞虎咽般的吃完了母亲精心准备的晚餐后，老游同志只是淡淡的问了几句他在学校的表现之后，就打发游枫给隔壁送一些饭食了。那时候家属院的围墙基本上都是属于“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尤其是游枫家和隔壁之间的围墙最矮的地方不足一米，两家人可以隔着围墙轻松的交流，对于游枫这样的小年轻来说，几乎就是一抬腿就能迈过去的。

隔壁的李辉属于工厂退休返聘人员，即使是在军工产品订单不足的情况下，厂里依然坚持着聘用他，主要还是因为他的资格和能力吧。他是一个非常有学问的老鳏夫，这一点从他家里的藏书就可以看出来。长期以来和游枫一家关系处的非常好。每当家里做上一些好吃的食物，游枫的父母亲都会送过去一些，游枫也是自小就在李辉的家里随意的进出，不但经常可以混到一些糖果、糕点之类的吃食，也得到了李辉的精心教导。游枫脑袋里各种无奇不有的“杂学”基本上都来自于此。

在看到游枫掏出的那枚乾隆通宝的雕母之后，正在就这菜肴自斟自饮的李辉那已经有些模糊的眼睛顿时一亮，连忙接过铜钱仔细的观察起来。游枫则是在一旁讲述着这枚铜钱的来历，关于他和柳青的事情就自然采取了“春秋笔法”忽略不提了。过了良久，李辉才开口说道：“小枫，你这也算是个奇遇了，这枚目前可以说是万金不易。那个胡半仙我也听说过他，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别人，就一定要做到，一定不能做那种无信无义的事情！”

“李伯伯，你放心吧，这事我记住了。”游枫认真的答道。

在听说游枫正在和孔杰准备学习篆刻和书画装裱时，李辉不禁有些老怀大畅了，或许在他的眼里从小看着长大的游枫就是子侄一样的存在。他一口饮尽杯中酒之后，说道：“小枫，既然老师愿意教，你就好好的学，明天上午我亲自到车间去给你做上几把刻刀，虽然我不会篆刻，但是刻刀以前还是做过的。但是要记住不能因此荒废学习，那就是得不偿失了。这一点，我和你父亲的认识不同，他认为你早晚都要在厂子上班然后成家，我倒是觉得你不应该在这个山沟里呆一辈子，你应该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更何况随着军工厂外迁的政策，你就是想在此终老一生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你最好的前途就是考大学，即使家里在费用上有些困难，你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完成学业，我当年就是这样做的，更何况是在困难了，你李伯伯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尚在年少的游枫当时并没有理解李辉的好意，只是象征性的答应下来。因为年龄、阅历、见识、平台、家庭都无一例外地限制了他的想象，在他的潜意识中，周围的人都是按照这样既定的轨迹一层不变的生活着，自己又何必去追求那种所谓的精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