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阳 第三章 赴宴

少顷，母子二人回到家中，张氏抬头闻了闻奇道：“这是哪里来的香味？如此好闻！”瑞阳也深吸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又觉得似曾相识，略一思索道：“此香味似乎是自那宝象国寺中传来，据说是祥瑞降世的缘故。”张氏听了喜道：“怎地把这事忘了，那宝象国寺一向灵验，你与我一同前去参拜，保佑你爹早日康复。”言罢收拾一应香火纸钱拉着瑞阳又出了门。

来到宝象国寺，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整个宝象国寺泛起道道霞光，周围的广场上挤满了信众，自寺庙中拉起了彩带，挂起了大红灯笼，善男信女们还点起了不少蜡烛。此刻虽然夕阳西下，但整个宝象国寺周遭烛火通明，亮如白昼。瑞阳母子好不容易寻了个空处，方点起香火，就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各位施主，老僧有礼了”。

循声望去但见一个白胡子白眉毛的老僧人自宝象国寺中一步踏出。此人正是宝象国寺的住持，枯叶大师。当下广场上的信众们见到枯叶大师纷纷向他行礼，大师向四下里拜了拜言道：“自宝象国寺建成以来，已有十二个年头，期间有瑞兽宝象分身庇佑西凉城风调雨顺，蒸蒸日上，近日感念西凉城诸位施主的虔诚礼拜，瑞兽宝象真身不日就要降临了。”听到此言，在场信众顿时沸腾了，无不欣喜若狂。大师顿了顿，挥挥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又言道：“瑞兽降世自有异像，届时宝象国寺中自有千万道霞光闪耀，如大家今日所闻到的香气也会越加浓郁，周遭百里的所有妖兽当会万兽来朝，各位施主自明日起万不可到的此地，此地的福泽凡人之躯承受不住，立时便会毙命，尔等只需在家中虔诚礼拜，便可福泽加身得享安康。”言罢又双手合十，对着众人宣一佛号，转身进到寺中，消失不见了。

场中的众人立时又沸腾起来，有忙着叩头礼拜的，也有焚香祷告的，还有人感念瑞兽降世竟放声大哭起来，尽显虔诚之态。也有不少来此地探听虚实之人，扭头便走，忙着将此地所闻所见传递出去。张氏也忙拉着瑞阳磕头祷告道“宝象大人保佑我家相公早日康复，全家安康…”一连说了三遍，又磕了三个响头，瑞阳虽然不喜却也不想母亲失望，便依样画葫芦照做了，只是磕头的时候闻着周遭的奇异香味，他却满脑子都是在将军府所见那女子之容，总也挥之不去，心中暗道，我这是怎么了，想她作甚？等张氏焚香祷告完，瑞阳便扶起母亲，母子俩挤出人群，天色已经黑了，母子俩找准来路往家走。

方行至自家门口，却见一男子立于门前。近前一看，却是那将军府中来唤他母子二人的仆役男子。张氏忙上前行礼，那男子还是如初时般冷漠道：“今夜将军府中设宴，夫人命我来唤你们母子二人前往。”

入夜时分，将军府灯火通明，彩带高挂，大将军车武侯正在府中宴请诸位将领。正厅高堂之上居中坐着一人，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棉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当是大将军车武侯无疑。其身旁还坐着一个美艳动人的宫装女子与一个锦衣少年，少年只顾自逗弄着一个蛐蛐罐，头也不抬，那宫装女子却是无限温柔的注视着少年，此二人正是白日里李瑞阳在将军府中遇，到的那一对母子，不想却是大将军车武侯的夫人及独子。

酒到正酣时，一个丫鬟自偏门而入，走到宫装女子近前，轻声道：“夫人，人带到了”。宫装女子听了拉了拉大将军车武侯的衣角，车武侯本就在旁，丫鬟的话他自然也是是听到的。便提高嗓门道：“诸位！”立时场中一静，在大厅内原本喧闹畅饮的诸位将领纷纷放下酒杯，目光探寻过来。车武侯道“把人带上来吧”立时就有仆役带着瑞阳母子走上殿来，车武侯又道“此是校尉李宪的家眷，李校尉追随我多年，鞍前马后，尽忠职守，昨日为了保护矿坑，身负重伤，险些丧命。虽经过大夫医治，命是保住了，不过这西北气候恶劣实在不宜养伤，吾感念李校尉多年来的忠心耿耿，赏纹银百两，特此准许他明日携带家眷，回京城养伤。”此语一出，满座哗然，众将领纷纷赞叹大将军车武侯高义，体恤属下，立时就有数道羡慕的目光落到瑞阳母子身上。瑞阳母子闻言呆立当场，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一旁的仆役马上提醒道，“还不快谢大将军赏赐”。张氏听了忙拉着瑞阳扣头道“谢大将军赏赐，谢大将军赏赐。”四周将领见了齐声道：“大将军宅心仁厚，我等誓死追随！誓死追随！”车武侯露出满意之色，挥手示意瑞阳母子退下。那仆役便领着瑞阳母子二人出了厅堂。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瑞阳母子二人走出的那一刻，宫装女子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仆役领着瑞阳母子，七拐八拐不多时就来到了将军府后院一处厢房内，这里摆着数十张桌椅想来是将军府内下人吃饭的地方了。其中一桌上还有几道冒着热气的饭菜。只见一个富态的中年人正立在桌旁，却正是白日里那领路的刘管事，张氏见了他忙上前行礼，刘管事道：“无需多礼，此是将军夫人的意思，言明今日府内设宴，尔等妇孺多有不便，就在此吃些酒席。”张氏忙推辞道：“这怎么使得。”刘管事不悦道：“即是夫人之意，尔等照做即可，莫要令我难做。”张氏无奈只得与瑞阳入席。瑞阳早已饿的肚中咕咕作响，见到美味佳肴不觉口水直流，听到可以吃了如蒙大赦，立刻坐定狼吞虎咽起来。张氏方拿起筷子，又想到什么，询问刘管事道：“不知我家官人现下如何？妾身有些事想与他商量，却不知刘管事能否行个方便？”刘管事听了颇为不耐道：“你若乖乖吃完，自有人带你去寻你家相公，你若再多言一句，休怪我不客气。”张氏顿时不敢再多言，只好埋头吃了起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桌上的菜肴已然吃去了大半，多是李瑞阳吃的，张氏只是寻了几个清淡的菜肴胡乱吃了几口，她因心事重重是以胃口不佳，若不是刘管事有言在先她定是吃不下的，正自琢磨着一会见了自家相公要商量些什么，却见李瑞阳忽的放下筷子，伏在桌上，呼呼大睡。张氏忙欲上前查看，只是顿觉浑身无力，眼皮似有千斤重，两眼一黑也是伏到桌上。

一旁的刘管事见状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随即拍了拍手，便有几个壮实的仆役走进屋内。刘管事吩咐道：“将这母子二人关到地牢中。”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一队轻骑兵护卫着一辆四轮大马车自将军府中驶出，行至西凉城东门口的时候，当值的兵士上前查验一番后车队又缓缓驶出了西凉城，一处不起眼的城墙上，大将军车武侯目光深邃的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半晌当车队行的远了消失在他视线中时他才幽幽叹了口气，顾自离去。

天光慢慢亮了。西凉城的百姓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生活，卖早点的老刘头头上裹着纱布已经出摊了，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引来不少食客，酒坊里小厮在勤快的擦拭着柜台，药铺的赛华佗正自清点着新到的药材。一如过往的十几年一样，然而注定又有所不同，因为此刻整个西凉城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闻之沁人心脾，全城百姓皆知此乃是瑞兽白象真身即将降临西凉城的前兆，当这股异香到达最浓郁的时候，又或许是这异香散尽的时候当是那瑞兽降临的时候，谁也说不清楚，但是又都满怀希冀。只是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这股异香已经慢慢飘出了西凉城，飘到了西凉城外的西北荒原上。

荒原上不少妖兽闻到了这股异香，一头妖虎兽原本潜伏在茂密草丛中，双眼紧盯着前方两头正在打斗的荒原蛮牛，忽然一阵风吹过，妖虎兽顿时一怔，忙抬起头嗅了嗅空气中的异香，竟露出痴迷之色，扭头便跑，边跑边自空中贪婪的喘吸着。那两头蛮牛兽听到妖虎兽的动静，立时停下了打斗，露出警惕之色，正欲离去，忽的也闻到了这股异香，顿时也抬起头自空中狂吸几下，复又朝着妖虎兽所跑的方向奔了过去。如妖虎兽荒原蛮牛一般但凡闻到此股异香的妖兽纷纷莫名的兴奋起来，它们寻着这气味飘来的方向狂奔起来，不多时荒原上升起了片片烟尘，其中又因为一些体型巨大的妖兽也加入其中的缘故，竟传来了轰隆隆之声。所有的妖兽朝一个方向汇聚而来，西凉城。

西凉城西面高高的城墙上正有一队兵士在轮值。其中两个挨的近的兵士趁将领巡视它处悄悄凑到一起闲聊了起来，兵士甲：“你可知道今早出城的四轮大马车是何许人乘坐？”兵士乙：“不知道，你知道？”兵士甲卖弄道：“我自当知道，乃是校尉李宪及其家眷。”“你休要胡说八道，我听说李校尉受了重伤，正卧床不起怎么会今早出城呢？”兵士乙疑道。兵士甲面有得色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昨夜将军府设宴，大将军感念李校尉多年来尽忠职守鞍前马后，特准许李校尉回京养伤”。“真有此事？你怎么知晓的。”兵士乙道。“嘿嘿，自当然是因为我消息灵通，人脉…”兵士甲正要继续吹嘘，忽的瞪大了双眼，手指前方。大喊道：“快看，那是什么！”城墙上的其他守卫听到他的话纷纷向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似有一股“沙尘暴”正向西凉城袭来，待到近了兵士们才看清楚，这哪是什么“沙尘暴”分明是万兽齐奔卷起的沙尘。

“兽潮！是兽潮！”也不知谁喊了一声，顿时城墙上乱作一团，有人点起风火狼烟，有人敲响警鸣钟。不多时全城都看到了西面城墙的异状，城里的守军在将领的带动下纷纷前往支援，西凉城的各条街道上开始有巡防的兵士敲着锣喊道：“兽潮来袭，各回各家，肃清道路！”与兵士们如临大敌严阵以待不同，西凉城的百姓却没有那么惊慌，不少人听了兽潮反倒是大喜过望，概因为昨日听了宝象国寺主持枯叶大师所言，瑞兽降世，必有万兽来朝。他们深信不疑，并认为这兽潮就是瑞兽白象真身降临的前兆，他们回返家中焚香祷告，企盼福泽降临己身。

西凉城外校尉李宪遇袭的那处矿坑处，此时也已经弥漫着异香，一声低沉的兽吼从矿坑中传出，似有不甘，又似夹杂着兴奋之意。周遭是死一般的沉静。忽的一个黑影箭一般的自矿坑中射出。裹挟着一股无可匹敌的劲风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