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极 第五章 刀卷水墨

嗯？少女和齐易心眼中同时闪过好奇之色，当场做？

少女睁大了眼睛，齐易心竖起了耳朵，倒要好好看看成歌如何做这一道刀卷水墨。少女不知道，但是齐易心却对这道菜的难度了如指掌，像成歌这样的半大小子，别说做了只怕连墨棱鱼的鱼皮都划不开。

成歌没有太多的言语，面色顿时严肃起来，少女也被成歌这严肃的神情所感染，闭上嘴巴停下手上的动作，不发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声音，期待成歌的这道刀卷水墨。

伸手入水桶，一条滑腻的鱼被成歌握在手中，鱼身不停的摆动，已经亲手捕过墨棱鱼的成歌可以说对这墨棱鱼极为熟悉。

墨棱鱼全身乌黑，如同是用一块墨玉雕琢而成，全身没有一片鳞片，甚至于在阳光下还清澈透亮，所有的内脏纤毫毕至。在鱼的两侧，各有一条鱼棱从腮边一直延伸到尾部，这墨棱鱼由此而得名。

做墨棱鱼只需要将墨棱鱼背脊上的一条腥筋给抽出，然后除尽内脏和腮，最后用刀以极快的速度切成合适的薄片即可。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却非易事。

成歌握紧墨棱鱼，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灵力和念力，在这条墨棱鱼的身上来回的探索，寻找它的鱼肉的脉络，思量着下刀的方位。这点小动作极为小心，就连近在咫尺的少女都只感觉到了轻微的灵力的波动，甚至以为是墨棱鱼自然散发出来的灵力。

终于成歌清晰明了的确定了下刀的方位和顺序。突然，握着墨棱鱼的成歌将手闪电般的从木桶中抽出，然后按在砧板上。

不管墨棱鱼的挣扎，右手闪电般探出，插在砧板上的菜刀如同有灵气一般刀随人走，从砧板上弹起稳稳地落在成歌的手中。然后一阵清吟，雪亮的刀光在屋内响起。墨棱鱼的挣扎丝毫没有影响这一阵清吟的韵律，利刃切开皮肉的轻微的豁然之声在屋中响起。

刀切开鱼肉，在血还没有流出的时候就将内脏和腮除去，刀尖一挑背部一根白色的腥筋就被勾出，然后将这些内脏腥筋放进木桶中，做完这一切不过只花了三息的时间而已。

那一条墨棱鱼还在砧板上，嘴巴一张一合生机盎然。

没有任何停歇，手中的刀再动，拉起连绵不断的雪亮的刀光，一片片纤薄的鱼片从成歌的手中从成歌的刀下悄然绽放，然后如同是有灵性一般落在桌子正中间的白玉盘中，一一摆好。

成歌的刀极快，但是又极慢，明明每一刀都快若奔雷，但是每一次切在鱼身上时却又让人看得纤毫毕至，真是极为矛盾的景象。

不知道为何，明明成歌手中拿的是普通的菜刀，但是在少女的眼中却是一把出鞘的三尺利剑，满室的剑气森然。

少女的眼中满是惊叹之色，用脆生生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酌云阁的中年人举在嘴边的酒杯已经忘了送入口中，不断的滴落在衣襟，已经湿了大片也浑然不觉，眼中爆发出莫名的神光。

终于，成歌手中最后的一片鱼片也落在白玉盘中，将鱼头安安稳稳的摆在边角处，长出了一口气。

白玉盘中的鱼片纤薄有致，墨色浅淡有致，在晨光的照射下美妙绝伦。更为精妙的是，所有的鱼片竟然摆成了一副水墨画，白玉为纸，墨棱为墨，画的就是如画的烟雨玉漳！

好一副绝伦的烟雨玉漳，好一道巧夺天工的刀卷水墨！

半刻，整整半刻得漳阁中落针可闻！

少女惊叹地看着白玉盘中摆放着的水墨画，在转头看看窗外的精致，三分形似，更难得的是有足足七分的神似，如同是人间老画师画出了烟雨玉漳的神韵，简直是鬼斧神工。

少女兴奋得一蹦而起，如同小鹿一般蹦跳着跑到成歌的身边，猛地一拍成歌的后背：“成歌，做的不错，没看出来这得漳楼中的小二都还有这一手！”

成歌此刻面色苍白，冷不丁被少女如此一拍，差点没有栽倒在地上，没好气的白了少女一眼。少女这才发现此刻成歌面如金纸，轻柔地拍拍成歌的后辈，扶着成歌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这一道刀卷水墨虽然此刻看来简单，但是对于此刻的成歌来说却是十分的艰难。若是能够气机毫无顾忌的流转，做这样的一道菜倒是信手拈来。但一方面要控制自己不能有任何的灵力流转，一方面又要准确的把握鱼肉纹理的走向，还要用自己身体的力量加诸于菜刀上切开坚韧的鱼肉，每一刀对成歌来说都是艰难的考验，直到切完了很久之后，成歌的右手依旧是不住的颤抖。

少女一边眼中含着火热的希冀看着桌上的墨棱鱼，一边又关切的看着成歌，一副想吃又吃不上的模样，成歌在心中暗自发笑。

成歌虽然确实有些疲惫，但是已入修行有些时日了，但就修为来说未必比少女差到哪儿去，体魄更是远超一般的修者。此刻的一副疲乏的神态一是为了在少女的面前示以毫无修行底子的假象，还有一点未曾宣诸于口的小心思，就是希望能够更加心安理得的享受少女关切的目光。

片刻之后，成歌才依依不舍的从椅子上站起，将带着关切眼神的少女引导桌签，正式的为她介绍这道自己偷师而来的得漳楼第三绝。

“喂，陈葛，你要是身体虚弱，就再休息一会儿，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看着成歌成歌有些虚浮的脚步，少女的言语中不无关切。

看着少女关切的样子，饶是一向大大咧咧的成歌也有些不好意思，清咳两声，不再故意的装虚弱，抖抖腿和手挺立站好，虚虚地一伸手指着桌上的刀卷水墨开口道：“姑娘，现在请品尝得漳楼三绝中的最后一绝，刀卷水墨，烟雨玉漳。”

看到成歌已经恢复如常，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少女再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拿起桌上的筷子朝着紫玉桌最中央的白玉盘夹去。

就在少女的筷子就要碰着鱼片的时候，另外一双筷子却拦在少女的面前，少女抬头看着另外一双筷子的主人，眼中满是不解，眉头微皱：“陈葛，你这是什么意思？”

“诶，你别太心急了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这烟雨玉漳心急了也吃不着啊。我说让你品尝，可没说让你现在就动手啊。看把你馋的。”成歌的嘴角浮现坏笑，满是促狭的看着少女。

少女有些羞恼：“陈葛，你什么意思？一边说让我品尝，一边又拦着我，还有没有一点当小二的样子？”

成歌不以为意，也不作答，将一旁调好的金黄色的酱汁拿起，然后从整个水墨画的正中间缓缓倒下，随着金黄色的酱汁缓缓的注入，一幕更加梦幻的光景出现在得漳阁里。

只见那幅图就好像是充满了生机一样，那金黄色的酱汁随着墨棱鱼的脉络缓缓的流淌，然后在将只有黑白两色的水墨画渲染成碎金色，正是晨间两人看到了那一副碎金玉漳。

由烟雨玉漳到碎金玉漳，就在转瞬之间，少女的一双秋水长眸也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切简直就好像是在梦幻之中一样。虽然少女可以用修行者的手段催动灵力很简单的做到这一切，但是看到面前这完全是用普通人的手段完成的碎金玉漳，还是为之倾倒。

成歌推了推还在呆滞之中的少女：“好了，现在这一道刀卷水墨才算是真正的完成。少了酱汁的调味，墨棱鱼虽然仍旧是极为弹嫩，但是少了那么些味道，终归是不美的。”

少女如梦初醒，能见识到这么多有趣的东西，特别是这个有趣的小二，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

在成歌的再三催促之下，少女拿起手边的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嘴中。

骤然间，少女的表情呆滞，愣在当场。

等了半晌不见少女又什么其他动作的成歌试探地问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少女摇摇头，好像是刚刚回过神来：“太好吃了，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鱼脍了。”

成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默默念道：你觉得好吃就好，不枉费我废了这么大的心力。

-----------------

数百里之外，在莽莽的丛林之中，喧闹一片，再也不复以往的寂静。

从高处远远的看去，可以看到在这莽莽丛林中硬是被清理出来了好大的一块空地出来，参天的巨木被连根拔起，一座座帐篷和辇车被搭起，驯养的灵兽在山中雌伏。山中熙熙攘攘，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座巍然的城市。

仔细的观察，可以看到所有的帐篷和辇车都是围绕着中间方圆五百里的地域而见。众人中等级分明，越在里面的人越少，在最中间的位置只有寥寥的十数个区域中有人，但是却无人敢上前。

修行界的等级森然，可见一斑。

在最前方的那十数个区域中，其中一个帐篷在此刻却丝毫也不平静。

两排的贵重的蕴灵楠木椅整齐的摆放在两侧，一把金丝暖玉雕成的椅子放在正中间，金丝暖玉团椅的背后的帐篷上悬挂着一个大大的“宋”字，铁画银钩气势惊人。

在团椅上坐着一个穿着华贵的袍子的中年人，手中端着一杯香茗，威势凌人的看着正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乖巧的丫鬟。虽然没有任何的言语，但是那修为不浅的丫鬟已经不堪重负，即使是已经梨花带雨，但是仍旧控制着自己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良久之后，坐在团椅上的中年人才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威势十足地开口道：“小姐已经走了多久了？”

丫鬟怯懦的开口道：“回家主，奴婢不知晓。只是今晨为小姐收拾床铺的时候，发现小姐已经离开了。家主，奴婢该死，请家主责罚吧。”

儒雅的中年人叹了一口气，脸上的冷冽之色已经渐渐褪去，暖声开口道：“算了，你也是被小姐下了迷神烟才让她偷着跑出去的，错不在你。这个月的月例钱和修行用的灵石灵草都罚没了，你下去吧。”

丫鬟在地上叩首，千恩万谢的离开了帐篷。

丫鬟的脸上满是愁容，不过并非是为自己罚没了份例而伤心，而是担忧自己的小姐。嘴里不住的念叨：“小姐，现在外面这么乱，你怎么能到处乱跑呢，你要是有什么好歹，叫落露怎么办啊。”

说完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呸呸两声，也不管自己早已算不上是小孩子了，连说自己是童言无忌。

---------

孰不知，现在整个宋家都在担心的少女正在得漳阁中安心的享受这被成歌临时杜撰出来的得漳楼三绝。

在成歌惊诧得如同见到了鬼一般的眼神中，一整盘的墨棱鱼竟然没用到半刻的时间全部下了少女的肚中。刚开始的时候，少女竟然还客气的更成歌说要和成歌一起分享这道菜，可是还没等成歌举起筷子，剩下的所有的鱼片顷刻间都进了少女的口中。

成歌只有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将手中的筷子轻轻放在桌面上，敲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声音入耳，少女这才回过神来。眼睛骨碌一转，拿过还空着的一个青瓷杯，放在成歌的面前给他满满的斟上一杯酒，算是给成歌赔罪了。成歌心中的郁闷这才消散了不少，不过心头还是有些微微得意。

两人一人一杯，瓜分了剩下来醉玉烧，然后端着酒杯趴在得漳阁的窗口，看着越来越热闹的玉漳河还有开始飞白的芦苇，不算太热的阳光照在身上，馨宁一片。

“小二，今天不虚此行。见识到了如此的美景，还品尝了如此美味的鱼片和美酒，值了！”说完，还故作豪迈地拍拍成歌的后背。

“如此荣幸能够陪姑娘游览见识伊庐城的美景，小二我也是挺开心的，不过就是有些舍不得姑娘的离开。”成歌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言语中带着一丝调戏的意味。

少女的脸难得的红了红，还是说道：“是啊，以后或许就见不到你这么有趣的家伙了。”

“那可不一定啊，说不定哪天我们就在云荒中相遇了呢？要不，留个信物？”成歌蹬鼻子上脸，嘿嘿笑道。

“信物？那可没有。不过嘛，本姑娘可以让你终生难忘。”少女的眸子中满是狡黠之色。

少女精致的脸上带着认真的神情，看得成歌一乐，心神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