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看云起时 公审场上的风波

玉鼎真人进去，先与东华帝君、陆压道君见礼，再与众道友见礼，最后方对八宝云光座上的人躬身行礼道：“师尊。”之后便径自到第四个蒲团上坐下。

杨戬跟着玉鼎真人也一一与东华帝君等人见过礼，恭送玉鼎真人落座后方对元始天尊行跪拜大礼，口称：“玉泉山玉鼎真人门下杨戬见过天尊。”

杨戬今日乃是以罪徒的身份出现在这里，自是不可能落座，只得笔直的跪在那里，离元始天尊定下的时日还有一个时辰，座位上，除了玉鼎真人，其余众人皆是闭目养神，是以，整个大殿虽有十数人，却无一点声音。

玉鼎真人朝杨戬挤眼：怎么样？为师就说不用来太早吧。

杨戬回之以眼神：师父妙算，不然徒儿可得跪上好几个时辰了。

玉鼎真人得意的挑眉：为师我和师尊打了几万年的交道，要是这都算不到，岂不是太蠢了？

杨戬眨眨眼：师父所言甚是。

玉鼎真人再度向杨戬投来目光：你黄龙师伯不知又跑哪儿去了。

杨戬以眼神回之：师伯不会被吸进图中去了吧？

玉鼎真人摇摇头：放心，要真是被吸进去，为师能感应到。

杨戬：那就好。

突然，玉鼎真人面上露出一丝坏笑：徒儿，那猴子果然闯进去了。

杨戬扯了扯嘴角：哼，死猴子，想看我笑话，也得来得了。

约么着过了半个时辰，黄龙真人才姗姗而来，也同众人见过礼后便落座在玉鼎真人旁边。

就在杨戬与玉鼎真人以这种诡异的交流方式随意扯着的功夫，西天派的人已经来了。

观音尊者头戴白纱，一手持着玉净瓶，缓步进来，慈悲之下难掩尴尬之色，只因与她同来的龙女与善财童子皆在昆仑山下就被拦了下来，若不是她有如来法旨，恐怕也是连昆仑都进不了一步。

“阿弥陀佛，见过大天尊，诸位道友。”东华帝君、陆压道君回之以礼，十二金仙却是看也不看，兀自闭目养神，元始天尊到底是得道圣人，只见他宝相庄严穆，嘴唇微动，苍老但浑厚有力的声音缓缓流出：“观音尊者既已到，还请静等片刻，白鹤，与尊者看座。”

“是，天尊。”白鹤领命，遂与观音尊者看座。

知道元始天尊定下的时辰到了，天庭的人才慢腾腾而来，如杨戬同玉鼎真人说的那般，果然不见杨婵与哪吒，来的正是天奴总管与太白金星。

“人已到齐，便开始吧。”元始天尊睁眼，淡淡扫视一眼杨戬，声音平静而威仪，“广成子。”

“是，师尊。”广成子手执拂尘，端坐于蒲团之上，朝元始天尊行礼称是，继而对众人道，“有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座下弟子，清源妙道真君杨戬，行不义，违教规，于今日在玉虚宫公审，特请诸位见证，有劳诸位道友。”

众人纷纷颔首作礼，以示无妨。

广成子方又转而望向杨戬：“杨戬，尔可有异议？”

“弟子杨戬无异议。”

“尔既肯前来，便是已真心悔过，然，错已铸成，不可不罚，今日，贫道领师尊法旨，对尔之罪过作出判罚。”广成子说完，顿了顿，接着道，“自封神榜出，我阐教避世不出，然念及尔等尚有俗世牵绊，故允尔与哪吒、雷震子、韦护供职天界，护三界和平，尔既任司法天神，却不思感恩，铸下大错，今有天庭、佛界使者，携尔之罪责，请天尊判下，贫道当请二位使者与尔一一道来，尔有任何不服，大可辩解，天尊自有分辨。”

“弟子明白。”杨戬恭声道。

“几位使者，何人开始？”广成子冷冷的扫过几人，声音无波无澜。

观音与天奴互相推诿，观音是因着过去的事情，天奴则是受不了这里无声的威压，这种事，若是有人做，他自然是能避则避，倒是太白金星几乎没什么情绪变化的站在那里，甚至让人怀疑他的思想还在不在这个玉虚宫中，反正玉帝之所以派他下来，一来是因为太白金星为人和善与阐教关系也不僵，二来以天奴的身份代表天庭实在是让人诟病，论资排辈，太白金星恐怕也只比太上老君低上一些，都是天庭的老人，远不是后来成仙得道之辈能比拟的，由他代表天庭，再合适不过，只不过，玉帝是不会把事情交给太白金星去做的，说白了，太白金星不过是天庭的一个门面罢了，这一点，玉虚宫中没人会不知道，包括太白金星自己。

所以，太白金星很配合的神游了，他从来都是个喜欢置身事外的神仙，玉帝和如来的打算他不会去问，杨戬有元始天尊护着，再怎么也出不了大事，就算出事，自有人操心，也轮不到他担忧，他心不在焉的站在那里，佯作出神，如此，便不会被推出来了。

“阿弥陀佛，我佛修善，杨施主既已放下屠刀，便”

“且不说贫道徒儿放下的究竟是屠刀还是别的什么刀，但我阐教之人，立地成佛什么的，观音菩萨就不必多说了。”玉鼎真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观音尊者，‘观音菩萨’四个字被他刻意咬得很重。

杨戬低着头，悄悄向玉鼎真人递去一个眼神：师父，干得漂亮。

玉鼎真人眨眨眼。

东华帝君看着这对明张目胆‘勾结’的师徒，理智让他维持着形象，没有扶额。

陆压道君却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心里默默道：就可劲儿折腾吧，一会儿有你们哭的。

观音被玉鼎真人噎得面色发窘，有些话，别人或许不知什么意思，但这玉虚宫中的人，出了天奴，谁听不出来玉鼎真人的讥讽之意，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了：“如来法旨，杨施主之过，佛界概不追究，一切但听天尊之言。”

“追究？他如来有什么权利追究？”玉鼎真人嗤笑。

观音不再回话，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大半，只要将最后的结果报给灵山，就算是大功告成了，现在没必要逞口舌之能，激怒众人。

“玉鼎。”广成子适时制止咄咄逼人的玉鼎真人，暗示他莫要做得太过，可语气里、神情上却是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意，只听他又转了对象道：“既然佛门之事已了，不知天庭有何指教？”

广成子音调未变，却让天奴压力骤增，尤其是那‘指教’二字一出，更是让他冷汗直流，强压下心里的恐惧，诺诺地开口：“陛下和娘娘念及天庭与诸位上仙的交情，本不欲追究，奈何二，清源妙道真君过去所为，惹了众怒，陛下娘娘无法，只得让一干人等将各自冤屈呈上，整理成册，供天尊及诸位上仙一看。”天奴言罢，从袖中掏出一本厚厚的折子。

“哟，这么厚？看来这苦主不少啊，还不与贫道拿来。”玉鼎真人不嬉笑正经起来的时候，金仙的气势不比任何人弱一分，作为元始天尊的入室弟子，哪怕是曾经连爬云都不会的时候，他也是有资本狂傲的，元始天尊的弟子，本就不需向任何人低声下气。

天奴看了看元始天尊又看了看广成子，见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哆哆嗦嗦将折子给玉鼎真人呈了上去，太白金星睁眼，不屑地看了眼奴颜的天奴，心中轻蔑道，奴才就是奴才，不管给他什么样的身份，也只配做奴才。想完便又闭眼不理这些繁琐事去了。

玉鼎真人看这洋洋洒洒列了数十条罪证的折子，冷笑连连，咬牙，不悦的扫向杨戬，恨恨地想：好你个臭小子，做得可真够绝啊，瞧瞧，这写得多好呀，什么一手遮天、欺上瞒下、残害仙家、勾结妖魔、压妹杀甥、以权谋私、滥杀无辜，哼，别说玉帝王母，就是贫道，也想灭了你！

感觉到自家师父不善的眼神，清源妙道真君默默给天奴和天上那帮子家伙又默默地添上了一比，微微抬头却是一个讨好的笑：师父，咱回去再说呗，你可不能不管徒儿。

玉鼎真人顿时没了脾气，只道自己这是收了个什么徒弟，直接将折子往袖子里一放：“呵，写得可真好，贫道不说别的，只问你三句话。”

“上仙请问，奴，在下必知无不言。”天奴暗恨自己差点又说出‘奴才’二字，方才太白金星的鄙夷他不是没看见，他的心里也是恨的，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太白金星，那地位岂是他天奴能动得了的，所以，他便将所有的怒气都转移到了杨戬身上，自己现在可是代表天庭来的，一想到这里，天奴便觉得有了底气，抖了抖身子，直起腰板，收起谄笑，做出自以为很威风的模样，却不知他这副样子更让人觉得滑稽可笑。

“法大还是情大？”

“自然是法大。”

“新天条之前旧天条是否是天庭掌管三界唯一的法令？”

“自然是。”

“清源妙道真君执法之时，是用的新天条还是旧天条？”

“自然是旧”‘天条’二字还没有说出来，天奴便已经闭了嘴，只因他看到玉鼎真人正十分满意的笑看着他，他这才惊恐的发现，自己早不知不觉踏入了对方为他设计的圈套。

“既如此，为何不去追究以身试法之徒的罪过却要来追究一个执法之人的责任？贫道孤陋寡闻，可没听说过变法不流血这样的好事，至于什么欺君之罪，贫道若是记得没错，玉帝可是下了赦免圣旨的吧？”玉鼎真人道。

简简单单几句话，便将观音、天奴尽皆堵了回去，太白金星现在算是知道杨戬的能言善辩是跟谁学来的了，但他绝想不到，杨戬却是在同玉鼎真人斗嘴中学来的，不止太白金星想不到，天底下，有几个人能想到呢，那个冷峻如万年寒冰的人，那个始终独来独往目空一切的人，也会做和别人斗嘴这样幼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