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看云起时 久别重逢情未变

百花仙子在圣母宫呆了几日，说要去广寒宫，之后便要回百花园主持事宜，遂与杨婵作别。

“百花姐姐，妹妹就不送你了，这些是妹妹亲手酿的桃花酒，且与百花姐姐和嫦娥姐姐解解闷罢。”

“多谢三妹妹，我这便走了，妹妹保重，若是闲着无聊，常来苏州坐坐。”

“好。”

杨婵目送百花仙子离去，转身欲进屋，突然感应到什么，猛地转身，正对上一袭玄衣之人。

“三妹。”

“二哥。”

一个笑着喊。

一个笑着应。

那样和谐，那样自然。

只是，一个太多情绪。

只是，一个少了依恋。

他们，终究是生分了，也终究是，回不去了。

“真人。”杨婵福了福身子道。

“嗯。”玉鼎真人颔首回礼。

“这些年，过得好吗？”

“好，彦昌对我很好，沉香小玉也很孝顺。”

“那便好。”

“你呢？”

“有师父和哮天犬陪着，无案牍压身，四处走走，挺好。”

“如此便好，进屋坐吧，彦昌下山去了，沉香小玉去了东海，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回来。”

“好。”

杨婵微微让了让，做了个请的姿势，将杨戬三人迎了进去。

“只有些茶水，真人莫要嫌弃。”

“哪里话哪里话。”玉鼎真人摇着扇子，接过杨婵奉上的茶盏，只坐了片刻，道：“贫道观这华山多有美景，不介意贫道四处走走？”

杨婵笑应道：“真人自便便是，在杨婵这里，何需多礼，当初若非真人，我兄妹二人早已不存于世。”

“好说，好说，如此，贫道便不客气了。”玉鼎真人说完，便带着哮天犬四处溜达去了，如今的哮天犬虽然还有些不改狗性，但也多少懂了些人事，乖乖的跟着玉鼎真人去了。

“三妹。”

“二哥想说什么？”杨婵温婉笑道。

“是二哥对不起你。”

无论是夫妻，兄弟，还是亲人，闹了别扭，总是要有一个人先低头的。

杨戬自然不会让杨婵去做这件事，所以，他选择了先低头。

“都过去了，还说那些做什么，你我永远是兄妹，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杨戬既高兴也感动：“是二哥糊涂了。”

“二哥此番来了，该与我说说话的，莫在百年没有消息了。”

杨戬听出杨婵抱怨之意，不禁愧疚，更恨自己心胸太过狭隘，竟会以为三妹会恨自己，一时羞愧不已：“是二哥狭隘了，对不起，三妹，让你担心了。”

“二哥说哪里话，二哥能回来看我，我便已经知足了，二哥可与我说说这些年的所见所闻？”

杨戬伸手想将杨婵前面几根头发替她捋到后面，杨婵本能的微微躲了躲，瞬时反应过来，微微有些尴尬，还是杨戬反应快些，若无其事的完成了一系列动作，温声道：“三妹想听什么？”

“二哥便说说自己遇上的趣事吧。”

“也不过是四处走走，游山看水，若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如三妹说说这些年的事，也让二哥听听，可好？”

“好，二哥想听什么？”

“三妹愿意说什么，二哥就听什么。”

“八妹，七表姐她们都放出来了，如今的司法天神是八妹。”

八妹么？杨戬眸光动了动，想起那个俏皮伶俐却敢爱敢恨敢作敢当的女子，八妹是玉帝王母最小的一个女儿，却比她七个姐姐都要出色，行事果敢，识大体，知三界疾苦，由她出任司法天神，最合适不过。

“八妹她，可好？”杨戬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八妹上任，雷厉风行，刚正不阿，倒是赢得了不错的口碑。”

“刘彦昌”

看出杨戬的疑惑，杨婵笑着解释道：“彦昌的确没有修仙的根骨，是沉香那孩子孝顺，向玉帝讨了颗仙丹，助他脱离凡胎，得以位列仙班。”

兄妹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又说了会儿，便发现竟不知该如何再相处下去，杨戬提议手谈一局，杨婵取出前些日子东海四公主来的时候带来的一副棋具铺展开，兄妹二人当真一句话没有，只你来我往以黑白填补尴尬。

“彦昌也快回来了，二哥要不要见见？”杨婵收了棋具，问。

杨戬看着杨婵，她笑得端庄温婉，不失礼节，就像，招待任何一位客人般面面俱到，心中泛起阵阵苦涩，脸上却笑得宠溺：“不了，天色渐晚，二哥也该和师父离开了。”

“便是住一晚再走也未不可，三妹这里虽然简陋，多住上三五个人还是可以的。”

“二哥知道，只是二哥还有些事要处理，不能陪着三妹。”

“那二哥之后打算如何？”

杨婵笑容不减，语调不变，听在杨戬耳中，却是那样尖锐，是，那问中不乏关心，却也，不乏忧虑与试探。

“先去玉虚宫拜见师祖，之后，便与师父常住吧。”杨戬声音带些暗哑之感，他想尽力不表露出分毫异常的，却还是有了这些微的变化。

杨婵眸中亦是伤痛，她知道，自己本不该对他有所怀疑，也知道，他必定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可她却不得不这么做，如今，她不仅仅是华山三圣母，是他的妹妹，也是别人的妻子，母亲，她需要确保他们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真人虽然法力平平，却是得道的高人，也是天尊的弟子，在三界辈分极高，二哥与真人在一起，三妹也放心，天庭的人必定不敢轻易出手。”

“三妹长大了。”

“两千年了，你我若是在凡间，都是别人祖宗了，莫不是二哥还当我是小孩子。”杨婵迎着杨戬的目光，巧笑嫣然，十足的小女儿姿态。

“三妹说得是，你我可都是老成精的人了。”杨戬亦是笑道。

杨婵失笑：“二哥竟也会开起玩笑了。”

“三妹，时候不早了，二哥该走了。”杨戬感应到玉鼎真人和哮天犬已经回来，也感应到了山下刘彦昌的气息。

他不喜刘彦昌，便是现在，仍然不喜，这份不喜，他懒得去掩饰，更懒得去虚伪的表示和好，但他也不想杨婵为难。

“我送送二哥。”杨婵也不再做挽留，她知道，他要做的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师父，哮天犬。”杨戬迎上去，淡笑唤道。

杨婵忽然有些酸楚，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她清楚地感觉得到，杨戬与玉鼎真人和哮天犬待在一起时，是那样的轻松自然，全然不似方才的拘谨和小心。

“真人。”杨婵亦起身行礼，玉鼎真人点头回应。

“徒儿，时候不早，该走了。”玉鼎真人怕杨戬为难，率先开口。

杨戬只是一笑：“徒儿正是此意。”

杨婵送三人到门口。

“三妹，若是有什么事，到灌江口或玉泉山找二哥。”

“好，二哥无事也常来家中坐坐。”

家？杨戬一怔，是啊，这里是她的家，杨戬这才看到大门旁边那个‘刘’字，想起方才在屋中看到的那串竹风铃，现在的凡间，早已不是他们那个时候的凡间了啊。

她是他唯一的家人，他却只是她的亲人，她完整的家，已不需要他的加入。

灌江口是他的家，却只是她曾经的家，她现在的家，是华山圣母宫后面的几间姓‘刘’的木屋。

是他一直太傻，太蠢，太笨，太执着。

他的三妹，远比他聪明，她懂得向前看，他却只会守着曾经。

相依为命，只有彼此，那已经只是一段回忆。

杨戬没有再说话，他点点头，便匆忙离去，甚至有些狼狈不堪。

“婵儿。”

“彦昌。”

云层上，杨戬留恋地看着杨婵上前挽着刘彦昌，带着甜蜜幸福的笑意进入屋中。

“走吧。”玉鼎真人也只是叹了口气，道。

他如何不知道杨婵对杨戬的意义。

“徒儿不过想确认一下三妹是否真的过得好而已。”杨戬脸上已无方才的失落，转而是满足的笑意。

“你能想开最好。”

“徒儿可都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三妹比我聪明，有些事，本来就不该一直抓着不放的，就是凡人，妹妹大了，也该是要嫁人的。”

“现在去哪儿？”

“去看看昆仑神，想来也有二十年未去看他了，少不得又要念叨。”杨戬剑眉一轩，道。

玉鼎真人白了杨戬一眼：“你倒也知道。”

“原来在师父眼里，徒儿竟是这般愚不可及。”杨戬轻笑。

“那刘彦昌？”

杨戬叹一口气：“什么都瞒不过师父，这事，确实是杨戬私心了。”

“三界中又有谁能完全没有私心。”

“师父说得是，”杨戬道，“天条明令规定，神仙可以思凡，却不得私自点化凡人成仙，三千年内更不可去寻那凡人的转世，扰乱轮回，但，”杨戬默了默道，“我终究不忍心三妹忍受那样的痛苦，沉香那孩子虽然缺点多了些，好在淳孝，有推出新天条的功劳在，求得一颗仙丹为刘彦昌续命并非难事，那刘彦昌生魂被徒儿打下十八层地狱受过苦，也算是洗去了一身尘埃，能飞升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就不怕他二人也落得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杨戬却是十分自信道：“别人或许会，三妹却不会，三妹本是通透之人，于名利虚荣也不在意，自是拿得起放得下。”

“听说八妹做了司法天神。”

“是，杨戬已经动了私心，便再不能任这司法天神的职务，三界之中，除了下界的文曲星，也就八妹是最好的人选了，可惜了玉帝王母的好算盘。”杨戬讥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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