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出去不过半刻钟便端着一壶热水回来了。
“师父,您如何修得如今这一身本事的?”对于玉鼎真人忽然有了一身强横法力这件事,杨戬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为师不是传信于你说要闭关吗?”玉鼎真人接过杨戬递来的茶,“本来呢,为师也根本没想到会悟出什么,不过是想着书也写完了,自己又没几分本事,也许闭关反而让你少一些被人威胁的可能,就闭关了,后来不知怎的,却是心静如水,悟得了些功法,有了如今这些许修为。”
“却也是因缘际会,师父通晓万千功法,如今融会贯通,皆为师父所用了。”杨戬也替玉鼎真人欢喜。
“徒儿这话说得倒也是,昔日我虽然知晓功法若干,却无一能用,今日我所用功法亦非某一招一式,却是真正能为己所用,所谓大道无形,该是如此,奈何贫道愚蠢至极,竟是现在方才悟透。”
“师父若也是愚笨之人,这世上怕没几个聪明人了。”杨戬笑言。
“手呢,还不伸出来。”玉鼎真人见杨戬这笑得云淡风轻的样子,拿他无辙。
杨戬顿时笑不出来了:“师父。”
“不上药,莫不是不疼了?”玉鼎真人瞥了眼杨戬不情不愿、一脸讨饶的样子,好笑道。
杨戬只得伸出去一只手,其实他本想拒绝的,到底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让玉鼎真人给他上药。
玉鼎真人从袖子里取出一瓶药膏,用小木片沾了些,轻轻涂抹在杨戬手心,却是弄的杨戬呲牙咧嘴:“师父,你这是什么药?”
不该是凉凉的吗?为何火辣辣的疼。
“那些都是俗药,岂可和为师这药相比。”玉鼎真人眼皮都没抬一下,悠悠道。
师父,您是故意的吧。
杨戬撇撇嘴,没说话,过一会儿,方哀怨道:“师父您还真是不留情。”
“现在知道疼了?”
“师父也不问问,这几千年杨戬何曾受过外伤。”杨戬说这话的时候,自带有一丝傲然,诚然,这是他实力的象征。
“那是,你不都是受的内伤么。”玉鼎真人回道。
“为师记得你以前没这么怕疼的啊?怎的,转性子了?”玉鼎真人换过杨戬另一只手,抬眼好奇地问,他可是听哪吒说过,杨戬可是连天庭的十大酷刑挨过之后还能笑出来的人。
“当必然要伤的时候,杨戬自是坦然待之,但徒儿可没说过就不怕疼了,小时候爹总拿戒尺吓唬我,就是知道我怕疼。”杨戬道。
“要是让天上那帮人知道吓得他们几千年胆战心惊的二郎真君,司法天神杨戬,竟然是个怕疼的,不知是什么反应。”玉鼎真人打趣道。
“除了师父,三界谁会知道。”杨戬笑道。
开玩笑,谁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人,啊不,是杀仙灭口。
“再有六七日,便该到华山了。”杨戬轻轻叹了口气,神色不复方才的轻松。
“徒儿,你真的觉得仙凡相恋是正确的?”玉鼎真人难得带了些严肃道。
“师父,你我都知道,阴阳交合,乾坤交感虽是人之常情,但天下没有任何事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既然选择了做仙,就该舍去凡尘,既要入凡尘又不想失去仙人的身份,就该承受千年万年的思念,痛苦,更何况,师父你又怎会不知,徒儿要改天条,岂是单单只为这儿女情长,实是旧天条太多腐朽,已不能治理三界,凡间需要变革适应新的发展,天庭也同样如此。”杨戬露出抹讥诮,“如今新天条刚出世不过百年,自然有一个又一个自认为情爱为大者排着队去思凡,但看再过百年,千年,又还有几个仙家再会思凡。”
“师父就知,徒儿不是分不清轻重之人。”玉鼎真人欣慰道。
“凡人寿命不过数十载,神仙的生命却是看不到尽头,几十载的欢愉,永生永世的痛苦,不是自甘再入轮回,便是将自己逼到疯魔。”
“若是那些家伙聪明些,就该知道找同样生命无穷无尽的仙家做伴侣。”玉鼎真人接口道,“不过,那些家伙向来自命不凡,死要面子,若是有一天过不下去了,岂肯轻易罢手,必是不死不休,免得沦为笑谈,日后再见亦是尴尬。”
“师父说得极是。”杨戬说这话时,绝对是带着十足的敬意的,同时也更觉得天上那帮神仙实在是可笑可怜,连玉鼎真人这样一个不问世事脱离凡俗的道人都能想明白的问题,那些整日受着百姓香火,与尘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所谓仙家,却连这般简单的道理都看不透。
“师父,明日我们快些赶路吧。”
玉鼎真人不解的看向杨戬。
“弟子还想去昆仑雪窟看看,再把哮天犬送到玉泉山,毕竟,玉虚宫不是谁都能去的。”
“也罢,一切依徒儿就是,反正为师也逛得差不多了。”
那这意犹未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杨戬心里默默道。
华山,圣母宫
圣母宫的后面,几间木屋,小小的院子,各种奇花异草常开不败,却都不及那一树树的桃花开的艳丽醉人。
“百花姐姐,今日怎么有空妹妹这里?”杨婵笑意盈盈将百花迎进屋里。
刘彦昌见百花来了,给二人到了茶水,便出了去,让这姐妹二人说些贴己的话。
“我到洛阳去接新任牡丹仙子。”百花仙子失魂般愣愣道,望着刘彦昌的背影,“三妹妹,你该是幸福的。”
“牡丹仙子她”杨婵开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百花仙子勉强扯了笑,她的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空洞:“她妄图留住自己的丈夫而动用法力,乱了轮回,被剔除仙根,贬下凡尘,受轮回之苦。”
二人谁也没有再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最终,还是百花仙子打破了沉默:“这一百年,因思凡受罚的仙家却是比过去数千年还多,有时,我在想,仙凡之恋,究竟该不该禁。”
杨婵木然道:“不像上古之时,仙家都是天地生成的,如今的仙家多是凡人或精怪修炼而成,既为人,便难免有七情六欲,曾经天条不准思凡,大家便想着若能与那人共度一生便是值了,现在不禁仙凡恋了,大家都可以与凡人自由在一起。”
“在一起后,又会心有不甘,自己明明有能力留住对方,偏偏要忍受离别之苦,承受相思之难,如何肯甘愿。”百花仙子凄然接道。
“人心,便是这样不足,百花姐姐,不瞒你说,当初,我也想过只要能和彦昌相守一生就够了,可我却忘了,凡人的一生又哪是神仙的一生,如果不是沉香那孩子推出天条有功,以此换得彦昌得以成仙,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从容的与彦昌分别,从此再无瓜葛。”
二人都沉默了,想起这些年有多少仙家因为最后不愿与自己的凡人丈夫/妻子分别,而触犯天条,被夺去仙籍,废掉千年道行,再入轮回。
“我作为天下群芳得首领,住在苏州百花园,见惯了世上的情情爱爱,生生死死,自古以来,真正美满一生的,却是寥寥无几。罢了,你我姐妹二人难得相见,说这些烦心事做什么,左右,与你我无关。”
“百花姐姐,若是有一日,你。”杨婵满是忧心之色。
百花仙子一笑:“我倒是觉得自己如今挺好,无事四处走走,闲来与姐妹们嬉笑游戏,若有一日,我真想体会那情情爱爱了,也一定找一个仙家,至少不用体会那离别之苦。”
“姐姐能这般想,我也就放心了。”
“对了,沉香那孩子呢,怎么没见着?”
“丁香得了机缘,竟托生到了北海龙王家,小玉和沉香都去吃敖春和敖香的喜酒去了。”
“也是一对苦命人,总算是得了正果。”百花仙子道。
“姐姐来了,便在这里陪妹妹几日吧。”
“三妹妹不嫌弃,我又怎会拒绝,正好过几日我也要去广寒宫看看嫦娥姐姐,她一个人住在哪里,实在是太冷清了。”
“姐姐说得极是,可惜我不过是小小地仙,不能随意上天庭,便只能请姐姐多多费心了。”
“三妹妹这话便是见外了,除了我,东海的四公主也常常去月宫看看的。”
“四公主,幸好当初太上老君出手相救,不然,便是这敖春得婚礼,妹妹也实在无脸叫沉香前去了。”
“都已是过去的事了,三妹妹还是想开些罢。”
“我醒得。”
“他,来过吗?”
杨婵轻轻摇头,神色黯然。
一百年了,那人竟是瞒得这般好,连面都未曾露一下,一切,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你也不需太多担忧,前些日子,元始天尊亲自颁下法旨,五月十六在昆仑玉虚宫公审,天庭的人,自然也不会再过问,元始天尊说到底是那人的师祖,不管怎么说,总比落在天庭手里好。”百花仙子见杨婵心中难过,出声宽慰道。
杨婵感激的笑笑:“百花姐姐,我都知道的。”
“说起来,你这华山我也有些年没有来过了,也不请我四处走走。”百花仙子不欲继续那些沉重的话题,遂转移话题道。
“百花姐姐就是不开口,妹妹自然也是要请姐姐走上一走的。”杨婵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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