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雪断天音 第十二章 融化的少女之心

“你还不打算说点什么吗？”飓风红帆酒足饭饱后擦擦手，“你知道我早晚都会知道，只不过你说出来我可以考虑给你一条生路。”

女孩儿被捆绑在椅子上，生气地瞪着他：“要杀便杀，我要是贪生怕死就不会走这条路！”

飓风红帆叹了口气：“我为什么要杀你？我和珊瑚碎礁不过是政治互利，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并没有理由为他杀人。你大概也知道我是谁，或许还听说过我的手段，只要把你交出去，我要澄清自己简直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你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交给他们？”女孩儿有些不解地问。

“我只能告诉你，你真的跟她有几分像，”飓风红帆拿起桌上的彩色羽毛，“虽然你不相信，但我真的很想救你，可惜……”

“我到底哪里露出破绽？你也说我有几分像，难道是羽毛颜色不对？”女孩儿突然发问，“我对你二十年的事了解得清清楚楚。”

“不，一切都很完美，”飓风红帆笑道，“但那只是我做得一个梦，并没有真是发生过，我和珊瑚碎礁只是将此事作为一个萌春少年的笑谈，但他觉得或许真的能找到这样的少女，如此我也不必再孤身一人。而你们却愚蠢地信以为真，并大费周章的来替我制造出一个‘女儿’，也就是你。”

女孩儿已经惊讶地睁大眼睛，这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内。

飓风红帆继续说道：“其实那天在巷子里，你泪眼朦胧的样子真的让我有些心动，你可知道我从未对哪个女人产生过兴趣，所以我决定陪你继续演下去，除了一点探究真相的好奇，更多的还是出于对你的喜欢。”

突然地表白让女孩儿有些羞涩起来，但她依然不相信这个男人，要知道他可是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翻云覆雨的飓风红帆。“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相信！”海魅逆鳞族长曾再三叮嘱过她。

“不需要为难，我并不奢望你会完全信任我，”飓风红帆似乎总能看穿她的心事，“但你要吃点东西，绝食可不是个好选择，饿死的人会瘦得像一具骷髅，难看极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盛满温热汤汁的匙子端到她嘴边：“要听话，让‘爸爸’来喂你。”

女孩儿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犹豫之后竟微微地张开嘴，含住飓风红帆送来得汤匙，饿了几天的肠胃一接触到美味立刻被勾出进食地欲望，一口气连喝了两碗。

“这才是我的乖‘女儿’，”飓风红帆满意地说，“就算要上断头台也要吃顿饱饭的，千万不要跟食物过不去，这个世界上的明争暗斗归根到底都是为了口吃的。”

不得不说飓风红帆的话总是让她觉得特别有道理。在她五岁时父亲就是因饥火烧肠才会参军，没想到刚吃了一顿饱饭便尸首异处，而独自带她的母亲在她十二岁时为了寻一块果腹的面包，偷偷溜进南方珊瑚部族领地，惨遭奸污杀害。想到这些她不禁潸然泪下。

眼泪是女孩儿最好的武器，飓风红帆看她突然抽泣，不知如何安慰是好，便干脆走上前将绳子解开。“你自由了，你随时可以离开，我不会阻拦的。”

“真的？”女孩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放我走？”

“当然，哪个‘父亲’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去送死？”飓风红帆毫不迟疑地说。

女孩儿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臂，用很小声地声音说；“海葵夕颜，我叫海葵夕颜……”

“什么？”飓风红帆并没有听清。

“我说，我叫海葵夕颜。”她略微提高了些分贝，“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海葵夕颜，真是个美丽的名字，”飓风红帆慈爱地看着她，“看到那个梳妆台了吗？只要推开就能看到扇门，沿着通道一直走，就能出王城。但那个门只能对外开，这意味着你走出去就永远无法回来了。”

海葵夕颜推开梳妆台，果然有道门，原来出城真的这么容易。她不禁笑逐颜开，然而当触碰到飓风红帆温柔地目光，心中又有些难过和不舍，她多么希望自己真的有这样一个父亲，不论犯下大多的错都能够给自己准备好最后一扇逃避的门……她转过身，一丝眼泪从眼角滑落，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去，她怕自己再回头就会彻底陷落，再也没有勇气迈不出这一步。

逐浪沉锚与海魅逆鳞会面之后，第二天便日夜兼程来到海珊王宫。他自称代表东部盟国而来，愤怒斥责海珊王国无故囚禁幻月港总督，要求七天内必须交出飓风红帆，否则即便刺木千仞盟主不忍生灵涂炭，鸣沙王国和白石王国也会大军压境。

虎鲨寒流随即表态飓风红帆之事与北方的海魅部族无关，都是珊瑚部族所为，他们只愿与东部盟国和平共处，若他日燃起硝烟，北方将两不相帮，双方军队均可从北方境内自由通行。这意味着东部盟国大军可以从幻月海峡畅通无阻地直捣王城，看似中立其实已站在外敌一边，这一吃里扒外的表态让晴山化碧为代表的南方势力暴跳如雷，大骂他们无耻。

但逐浪沉锚地威胁确实给他们极大的压力，无论如何解释也无法让他相信飓风红帆根本没被囚禁，他们真的完全不知道他身在何处。就在这时，珊瑚碎礁年仅十九岁的女儿珊瑚顾盼走进来，她瘦弱的身躯正承受失去父亲的巨大悲伤，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七天内我们会交出你们的总督！但国王今天仍然无法会客，只能请诸位先回去休息。”

“你是谁？”逐浪沉锚质疑道，“海珊王国难道沦落到需要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儿来发言？真是闻所未闻！”

“请你尊重一些，这是国王的长女珊瑚顾盼，”晴山化碧说道，“她完全有资格代表海珊王国！”

虽然嘴里这么说，心中却默默说道：“我的好公主，你从哪儿交去？难道飓风红帆能从地上冒出来不成？到时候交不出人，可真的要兵临城下了。”

“好，既然贵国首辅也这么说，那就请七天后将幻月港总督毫发无损的送到破风号上。”逐浪沉锚与虎鲨寒流相视一眼，便扬长而去。

虎鲨寒流“哼”了一声，假意道：“你们果然囚禁了飓风红帆，如果到时候不放人，便是制造战争的罪魁祸首。”说完在晴山化碧愤恨地责骂中离开。

“我知道刚才事态情急，但公主是不是有些草率？”待他们走远，晴山化碧叹息着对珊瑚顾盼说，“国王的死讯也不可能一直瞒着，现在珊瑚部族群龙无首，根本无力对抗外敌呀……”

“不是还有七天吗？”珊瑚顾盼安慰道，“万一找到了呢？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把通缉令撤销吧，说不定他就会自己出现。”

“可是刺客还没抓到……”晴山化碧话说到一半就咽了回去，“那就撤销吧，和王国存亡比，抓刺客的事情也就只能往后放了。”

海葵夕颜从郊外一个废弃的木屋里走出，如获新生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沿着林间小路一直向北，约摸走了大半日，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并进入镇中的海神殿，两个神侍不动声色地带她来到后房。他推开一道锈迹斑斑的门，掀开内室的床板直接跳进去，这是一条密道，可以躲开南北方的对峙区域，直接到达海魅逆鳞的秘密行宫。

“让我听听我的小鸟带来了什么好消息。”海魅逆鳞微笑着走进来。

海葵夕颜单膝跪地沮丧地说：“我失败了，飓风红帆从一开始就把我识破了，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七彩羽毛的少女，那只是他的一个梦……”

“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吗？”海魅逆鳞的笑容顿时收敛，“如果只是一个梦，他为什么在途中要救你？你又是如何逃脱的？嗯？”

“我……”海葵夕颜有些语塞，她应该如实汇报，但飓风红帆那些让她暖心的话总是回荡在耳边，她实在说不出口，“我趁他不注意自己逃出来的。”

她的停顿已经将自己出卖，像海魅逆鳞这样的老家伙可不容易骗。“我的小鸟翅膀变硬了，想要离开巢穴自己飞走，真是可惜，我原以为你会成为一只鹰隼，没想到却是一只中看不中用的红嘴玉。不过没关系，飓风红帆派人刺杀海珊国王一事已坐实，你只要告诉我他现在身在何处，我可以再让鹞替你完成剩下的事。”

海葵夕颜虽然不知道鹞是谁，但从她干净利落地杀掉海珊国王就能猜到肯定隐藏在王宫，如果让她知道飓风红帆就在那里，岂不是随时可以动手。想到他温柔的目光、深情的话语、慈爱地喂食以及几次三番救自己，她的心再一次融化：“他已经出了王城，到底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连撒谎都不会，真是个傻女人，至少我现在知道他还被困在王城。”有些恼怒的海魅逆鳞突然一把抓住她金色的卷发，像是要撕裂她的头皮一样拎起来，“醒醒吧，你真以为飓风红帆会喜欢你？他喜欢是二十年前那个少女，你不过是个冒牌货！”

海葵夕颜疼到惨叫，但海魅逆鳞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你已经耗尽了我的耐心，你这个没用的小贱人，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飓风红帆在哪里，否则就跟像你那贱人母亲一样被折磨到绝望再被杀死！”

不管多疼她自己都能忍受，毕竟在她快要饿死的时候海魅逆鳞收留了她，并答应杀死珊瑚碎礁帮她父母报仇，但她绝不能接受他辱骂自己的母亲。海葵夕颜挣扎着狠狠一脚踢在他的要害处，在他松手的瞬间立刻跳进密道奔逃，海魅逆鳞在后面愤恨地对冲进来的卫兵喊着“给我抓住那个叛徒，我要扒了她的皮！”

密道只有两个出口，前方只能通到海神殿，而那里的神侍也是海魅逆鳞的人。海葵夕颜终于还是在出口被堵在密道，她用毒针射杀了两个卫兵，但力有不逮，很快便被打晕在地。

然而当她再次醒来时正躺在舒适的被子里，身上穿着柔软干净的睡衣，头上的伤口已被小心地包扎，她环顾四周，仿佛在做梦——她又回到海珊王宫的密室。

“欢迎回家，我的‘女儿’，”飓风红帆从客厅进来，轻抚她的脸颊，“幸亏他们打得不是脸，头上的疤痕不会太明显……”

海葵夕颜此时已完全不在意自己如何得救，就像个受伤回家的孩子一把抱住飓风红帆，眼泪夺眶而出：“对不起‘爸爸’，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已经没事了，我曾经说过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会护你周全，此生让你享尽人间富贵不再受苦，这次差一点就食言了。”飓风红帆轻轻握住她的手，“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海葵夕颜自有记忆开始，除了母亲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好过，少女的心房犹如含苞的花朵为这个叫飓风红帆的男人缓缓张开，被他完全占满，再也容不下任何多余的东西。但她也没忘了提醒飓风红帆，有个代号为鹞的杀手潜伏在王宫，珊瑚碎礁王国就是被他杀死，现在他的刺杀目标正是飓风红帆。

“放心，想杀我的人能排到北海，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飓风红帆冲她眨眨眼，“告诉你个秘密，我会障眼法。”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足以让海葵夕颜记一辈子。飓风红帆将手掌在她眼前晃动了两下，就在一瞬间，她已身处薰衣草的花海，清凉的海风让这些细细的花枝随风舞动，两只翩翩飞舞的蝴蝶萦绕在她周围。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年轻时漂亮的母亲正向她挥手，她不顾一切飞奔着跑过去紧紧抱住她，眼泪就像涌潮的大海茫茫无边。“妈妈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尽管她知道这只是一个梦，但她多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

“那就不要醒吧……”飓风红帆有些悲呛地说，然后轻轻将她抱在怀里，直到她的嘴角扬起甜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