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雪断天音 第十一章 不可告人的阴谋

东部盟国的幻月港总督和刺杀海珊国王的凶手一起逃走，这样的故事向来是阴谋论者的最爱，游魂岛传言四起，甚至有人觉得东部盟国觊觎缚灵山的金矿，想要刺杀国王后出兵攻打两栖者，以致岛上人心惶惶。

与游魂岛地紧张兮兮相比，得到消息的东部盟国盟主铁犁柳巷却显得漫不经心，事实上他宁愿刺客是飓风红帆安排的，若是两栖者将他赐死就更完美了，这样他便能顺理成章的接管幻月港，那可是东部的财富之源。但白石王国和鸣沙王国联合要求向海珊王国发外交函，以保护飓风红帆的人身安全并引渡回幻月港，即便他有罪也应由东部盟国来审判。

“不不不，两位身居高位更应顾全大局，目前事实未清，若贸然启动外交谈判，恐引发两国不必要的争端，还是稍安勿躁静等消息为好。”铁犁柳巷对白石国王飓风悬桅和鸣沙国王逐浪沉锚安抚道。

“稍安勿躁？盟国的幻月港总督深陷危机你让我们如何坐得住？！”逐浪沉锚眉毛都快要竖起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与飓风红帆情同手足，总是一唱一和配合地天衣无缝。如今飓风红帆身陷险境，盟主却毫不作为，逐浪沉锚当然怒不可遏。

“坐不住也得坐，既然我是盟主，就要对东部盟国负责，不可能因私废公、妄用权力！”铁犁柳巷也不是省油的灯。

会议不欢而散，两位国王拂袖而出。逐浪沉锚叹息一声，心中说道：“看来只得再去一趟通幽半岛了……”

东部大陆北界线为沉骨潭及其连通北海的沉骨河，沉骨潭向南分裂出数条支流，在止戈山脉以东形成广袤的黑土沃野，农耕者们在这里建立东部大陆最早的文明黑土王国。黑土沃野向东两百里便是鸣沙海岸，逐浪部族在此发迹并建立鸣沙王国，疆域从沉骨河入海口一直延伸到塔山一带。

东部大陆以北是通幽半岛，精于黑暗巫术的侍火者们建立驱火部落，是这片冰寒之地的唯一居民。通幽半岛物资匮乏，曾向黑土王国求助，但农耕者极为抵触暗巫，对这个一衣带水的邻居见死不救。倒是鸣沙王国常年在沉骨河捕鱼，鱼获者们心生恻隐，时常接济并传授他们造船捕鱼的技巧，帮助驱火部落熬过那个穷苦的年代，因此两个部族虽来往不多却眉来眼去心照不宣。

逐浪沉锚趁夜色悄悄踏上通幽半岛，驱火部落酋长火鬓隐雷似是早已知其来意。巫师长盲眼九禁正佝偻着身躯候在酋长大帐之中，挂在魔杖上的九个骷髅在抖动中发出清脆地碰撞声。

逐浪沉锚将半袋金币倒在火鬓隐雷面前的毡布上：“希望这些足够打动你们的神。”

“看来这次非同小可。”火鬓隐雷看着比以前多几倍的金币，笑道，“能让鸣沙国王一掷千金的世上恐无几人，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到北方。”

盲眼九禁闻言缓缓起身向他伸出手，逐浪沉锚走上前将一缕头发放到他手中。

他揉捏这缕头发后鬼魅地一笑：“今夜将有王星陨落，黑暗之神会从梦境中带走他的野心……”说完晃动着魔杖慢慢走出酋长大帐。

“我猜你不会愿意在此留宿，我的朋友。”火鬓隐雷漫不经心地说，“明天或许会有一场战争在等着你。”

当然不愿意，他与驱火部落暗通款曲之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更不能让人知道他利用黑暗巫术，这会在东部盟国引起轩然大波，甚至招来杀身之祸。逐浪沉默致意后立即乘船返回，为避免引人耳目，特意到北海转了一圈才回到鸣沙海岸。

根据东部盟国创立时的四方协议，若盟主意外死亡直接轮至下一个王国，无需满足五年任期，这一流氓约定使盟主之位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危机四伏。黑土王国之后盟主将由百色王国担任，来自百色丘陵的穴居者对政治兴趣不大，他们更喜欢躺在岩石上晒太阳，但作为农耕者和鱼获者的缓冲，对盟国里的稳定不可或缺。

第二天，铁犁柳巷夜里无故暴毙的情报便送到各国首领手中，百色国王刺木千仞愁眉紧锁，铁犁柳巷盟主刚上任不到两年且身体康健，在飓风红帆下落不明之时突发意外，必有蹊跷，现在这个烫手山芋已摆在自己面前，而且不得不接。穴居者中善使权谋之辈本就不多，仅有的股肱之臣还需辅佐独子，万不可蛰手解腕，思来想去唯有以身犯险。

东部盟国主城倚靠百色丘陵而建，地点就在百色王国境内，都城外围都是他们的军事范围，这也是刺木千仞的底气所在。于是，在将内部事务交给独子刺木百川和辅政长老缚石暖日后，刺木千仞亲自进入主城，成为东部盟国的新盟主。

不出所料的，他上任后的第一次会议便剑拔弩张，黑土王国因铁犁柳巷之死情绪激动，含沙射影地说白石王国有重大嫌隙，白石王国则指责黑土王国含血喷人，对于飓风红帆之事更是各执一词，莫衷一是。倒是逐浪王国始终保持沉默，一改凡事与白石王国同气连枝的做派，让刺木千仞不禁心生好奇，便故意问询他们的看法。

“我们尊重盟主的决定，”逐浪沉锚说道，“遥想当初缔结盟约之时，各国求同存异只为东部大陆的和平繁荣，‘东部盟国’的建立本就是奇迹。如今盟国蒸蒸日上、富足强大，靠得就是以律法为绝对权威，以团结为第一要旨，我相信刺木千仞盟主必会依据律法公正行事。”

逐浪沉锚一翻冠冕堂皇的慷慨陈词，竟让黑土王国和白石王国无法接话，纷纷看向刺木千仞。“明明是威逼却说得披肝沥胆，”刺木千仞心想，“真是个搅弄风云的老手。”

“根据盟国律法，我将命外事官向海珊王国发外交函，请他们在查清真相之前确保幻月总督的人身安全。”刺木千仞发出上任后的首个命令，“若无故对我国使臣动用刑罚，东部盟国会不惜以武力讨回公道。”

黑土王国的铁犁南辕国王悻悻离开议事厅，显然他们对这个新盟主很不满意，黑土沃野在盟国的势力仅次于白石海岸，上任盟主铁犁柳巷突然亡故，明显是有人蓄意为之，他们岂能善罢甘休？遂示意左右随臣让主城中的眼线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务必查清杀害铁犁柳巷的幕后黑手。

白石海岸则对这个新盟主颇为满意，白石王国的飓风悬桅是在飓风红帆的支持下才成为国王，现在依然要凭借幻月港的势力在各种势力之间周旋，飓风红帆若有闪失会对他的地位造成不小的影响。他已传讯召回足智多谋的飓风远舵，命他到游魂岛设法寻找飓风红帆，必要的时候白石军队也可调遣。

最志满意得的当然还是逐浪沉锚，他之所以敢铤而走险以暗巫弑杀盟主，正是基于对刺木千仞多年的了解。如此一来，黑土王国与白石王国的矛盾会进一步加深，有利于鸣沙王国从中牟利，而东部盟国和海珊王国的关系也会变得紧张，他在游魂岛的布局也会收到效果，真是一举两得。

就如逐浪沉锚所期望地，海珊王国并不会被一张外交函吓破胆，反而对东部盟国的外交辞令颇为不满，认为这个强大的贸易伙伴有些颐指气使，缺乏对海珊王国的基本尊重。行刺国王乃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飓风红帆就算不是主使，协助罪犯潜逃藏匿却是事实，同样罪不可恕，即便他是幻月港总督，因此通缉令不会撤销——游魂岛任何人都有权在发现刺客后将她抓捕归案或就地正法，若有阻挡者视如同犯。

“若真的因此兵戎相见，各位可有应对准备？”首席辅政晴山化碧问道，“东部盟国可不是挥舞鱼叉的原始部落，号称训练有素、武器精良的五十万大军足以踏平整个游魂岛，我们是否真的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

“你是不是过于担忧了首辅大人？”防务大臣虎鲨寒流有些不屑地说道，“就算有五十万军队，他们又如何度过匿风海湾？我们只需在幻月海峡重点布防，无论他们有多少人都只会成为鲨鱼的食物。”

“这并不是意气之争，我也绝非怀疑你的能力，但事关游魂岛安危，绝不可大意。”晴山化碧对他这种傲慢的态度很不受用，“这个强大的邻居可没想你的那么蠢，不要等到兵临城下才追悔莫及。”

“我想提醒一下首辅大人，东部盟国境内从未发生过真正的规模战争，更别说对外渡海作战，”虎鲨寒流针锋相对，“战争可不是数字游戏，实战经验和指挥战术才是关键，那些从未摸过武器的人才会被敌人的数量吓破胆！”

“真希望你的盔甲像你的嘴一样硬，”晴山化碧已厌烦与他争论下去，“但愿你已经从北方的失败中吸收经验并用到了战术改进上……”

游魂岛的南北之战一直是北方海魅部族心中的痛，若不是气愤至极，他也不会愚蠢到当众羞辱这个当年北方的指挥官。但话一旦说出口就像泼出的水无法收回，虎鲨寒流将拳头狠很地砸在桌子上，吼道：“你是想再打一场吗？我猜你很想知道脑袋离开脖子的滋味！”

晴山化碧的朋党们听闻此言顿时怒不可遏，其他北方官员也加入对南方的声讨，高阶议会眼看就要变成南北再度分裂的战场，似乎完全忘了国王遇刺和对抗外敌之事才是本来的议题。一直在门外的国王卫队听闻骚乱也冲进来，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分开这群失控的王国中流砥柱。

逐浪沉锚在幻月港短暂停留后便马不停蹄赶到游魂岛，北方势力的首领海魅逆鳞已等候多时。

“看来计划很顺利，”逐浪沉锚与他推杯换盏，“现在的关键是飓风红帆，只要你的小女孩儿得手，白石大军必会远渡重洋，与珊瑚部族斗得两败俱伤，到时你我坐收渔翁之利，你入主王宫我得到幻月港，岂不美哉。”

海魅逆鳞喜笑颜开道：“这得感谢二十年前那个少女，让飓风红帆这个多情种子至今念念不忘，我们才能有机可乘，不过他真是为了二十年前那个少女至今不娶？”

“说真的我也不太相信，但他确实从没碰过任何女人，除非……”逐浪沉锚旋即又哈哈大笑，“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喜欢男人，他连和男人一起沐浴都不能接受。”

“那可真是痴情得有些痴傻了，以他的身份和财力，如果想要完全能夜夜做新郎。”海魅逆鳞有些叹息，“真想知道那个少女到底如何美艳不可方物，才能让一个男人执迷至此。那你觉得我们的小女孩儿骗过他？”

“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不可能连相貌都历历在目。”逐浪沉锚自信地说，“只要那七彩羽毛没有破绽，他就会相信。”

“飓风红帆曾仔细跟珊瑚碎礁描述过，冷贝珍珠听得非常真切，”海魅逆鳞自信满满，“那些颜料可都用永恒药剂浸泡过，防水无味不褪色，绝对惟妙惟肖、以假乱真。”

两人再次眉开眼笑的吃吃喝喝，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此时的游魂岛南北势力已剑拔弩张，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引起内战，游魂岛与幻月港的贸易也暂时停止，东部盟国又虎视眈眈，海珊王国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珊瑚碎礁依然生死不明，晴山化碧如坐针毡，只希望尽快抓到凶手已正视听。

事发时便宵禁的海珊王城几乎被卫兵掘地三尺，然而关键人物飓风红帆和刺客却如人间蒸发一样，难道他会飞天遁地之术？

他的能力又岂止飞天遁地？谁也没想到，飓风红帆此时正在海珊王宫的密室里大快朵颐，这个密室乃是当年他亲手为珊瑚碎礁秘密设计，有厅有室有厨房，里面储藏着足够的生活物资，以备不时之需，结果珊瑚碎礁没用上却成为他的庇护所。事实上他要离开王城也是轻而易举，但他愿意进入这个阴谋的旋涡，越是复杂的局面就越能让他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