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烟花1993 第三章

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的短暂，春节落下了帷幕，取而代之的是新一年的开始。黄土村的人们，又回到了一如既往、波澜不惊的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对村民们，就像一条枯燥乏味的烤鱼，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它撒上一小撮盐，变得稍微有点滋味。然而黄土村不缺土，缺盐，所以一年到头欢乐的日子就是那么几天，剩下的日子嘛，就不是生活，而是生存。在土里刨食，可不是那么容易得事情，特别在这片黄土地上。

老人挥舞着锄头，在自家的几亩贫瘠的土地上辛勤耕作，身后背着尚在襁褓的小孙子。毕竟年岁大了，繁重的农活有点力不从心，不一会儿，便大汗淋漓，气踹嘘嘘，坐下休息一下。时值初春，凛冽的寒风依旧肆无忌惮地呼啸，老人瘦弱的身子在大风的侵袭下，颤颤巍巍，让人看得一阵心酸。怀里的小孙子，此时睁开小小的眼睛，对着眼前的老人甜甜地笑着，老人也笑了，原本疲惫不堪的身子顿时得到了舒展，似乎忘记了疲惫。女子本弱，为母则钢。老人当年，用羸弱得身躯，在丈夫早逝、年轻守寡的情况下，毅然扛起家庭重担，养大了自己的孩子。现在，老人有信心，同样带大自己孩子的血脉，起码，在小孙子不能独立生存前，她不会倒下，也决不能倒下。这是她对自己孩子的承诺，是她的责任，更是她的命。苦嘛，很苦，但是甘之如饴。

“老嫂子，老嫂子”，老人抬头，是老村长。“老嫂子，你带孩子回家去吧。你家就你和怀里得小婴儿两个人，没有壮劳力，也没有其他亲戚，你们家的特殊情况，村子里商量决定，将你家列入五保户，由各家各户轮流替你耕种那几亩地，你放心，快回家吧。”老人听完村长的话，感激道“谢谢大伙的关心，但是，我老太婆还没有到不能干活的地步。大伙自己地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我能干多少就干多少，实在干不动了再麻烦大伙儿。”“唉，你啊！”老村长无奈地摇摇头，“就知道你不会答应，那你先忙着，我还有事，先走了。但是，你记住，实在不行就告诉大伙儿，记住了吗？”“嗯”，老人点点头。“你这老婆子，真的是倔”，村长摇着头，走了。风呼呼地刮着，像小刀子似的，在老人脸上割出了一道道生活的印记。

“伢啊”，老人端详着怀里的小孙子，念叨着“你要记住，这世上的路，要靠自己走。自己的事情，也得自己做，不要麻烦别人，更加不要欠别人的人情。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是，欠了钱容易还，欠了人情，可咋办呢”孩子似乎听懂老人的话，眨了眨小眼睛，惹得老人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在空旷的田野上不断扩散，同时跟着笑声一块奔跑的还有希望。。。。。。

老人早年丧夫，独自一人拉扯孩子长大成人。眼看着唯一的孩子娶妻生子，儿媳妇也怀上了，可以颐养天年。谁料想，在一个雨夜，其独子在回家的途中遭遇车祸，不幸遇难。紧接着，儿媳妇生下孩子不久，便离开了老人和刚出生的孩子，离开了这个她生活了三年，一年多个日日夜夜的家。孩子的母亲，不属于这个家，不属于这个小村子，更不属于这片黄土地，她回到了真正属于她的地方。老人，便自然而然承担起照料孙子的重任，为了逝去的儿子，为了她曾经是母亲的身份，而现在她成为了祖母。人之所以为人，区别于猩猩，不仅在于生物基因上百分之五的差异，更多则是因为人有七情六欲，其中最重要的一种，叫亲情。

孩子的名字，叫薛林。孩子的父亲生前一直说，孩子出生以后，无论男女，都叫薛林。薛，是老人夫家的姓；林，则是孩子母亲的姓。老人的儿子，孩子的父亲，临死之前放不下的除了年老体弱的母亲和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就是他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女人，他的妻子。至于肇事逃逸的汽车去哪了，这都不重要了。即便找到肇事车辆和当事司机，也挽回不了孩子父亲的生命。经过大雨冲刷，无论是雨水，鲜血还是痕迹都不在了，就像从来没有这回事。干净的有点诡异，仿佛没有车祸这回事，也没有这辆从天而降得汽车。毕竟除了每隔几年，县里有领导下来黄土村视察，黄土村得村民们不要说汽车了，连二八大杠都见不到几辆。老人尊重并且履行了孩子父亲的心愿。小薛林，在老人精心的照料下，就像地里埋着得山药蛋蛋，不需要过多的养分，也能茁壮成长。

清晨，头遍鸡叫，老人背着孙子，来到田头；傍晚，在夕阳的映照下，踏上返家的路途。时光在飞扬的尘土中流逝，小孙子渐渐长大，老人背不动了，唯一不变得是牵着孩子的小手，一老一小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往返于家里到地头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