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下 738.再起（一）

轩辕苍生看着早已经消失掉的空间裂缝久久没有动静，他很清楚那不过只是小小的试探，试探天虹凤凰是否还笼罩着这个世界。那意味着它们那一头的准备基本上已经完成，接下来会以更加沉重的方式给予这个世界的人族打击。

所幸，连接未来的种子已经送走，轩辕苍生心中想着。但是同样的，他想到了选择留下来的人，作为最清楚他们心中所想的人，轩辕苍生知道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这份担子，重吗？”

“前辈说笑了。”

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到处都是一片荒芜的死地竟突然响起一道犹如闷雷一般低沉的声音。轩辕苍生没有丝毫意外，十分轻松的回答那道声音的主人。

“自己清楚自己的末路，因为想让自己对人族更有价值，更有意义而如此选择。你，是满足他们愿望的人，是他们自我毁灭的帮凶。”

“帮着自己热爱的生灵怎么更有价值的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它的话直击轩辕苍生的内心，身体一僵的他就连那份似乎不会变化的笑容也逐渐变为平静，眼神之中的复杂，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对此相当的挣扎。

“我理解守护人族，创造人族未来无限可能的不应该是某个人，某群人，或是某部分人。我也明白人在用尽自己的一切追求自己内心渴望之物时是多么的耀眼和神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天生对于人的这份喜欢是来源于何处，可喜欢靠近他们，喜欢接触他们，喜欢看着他们，想要保护他们的情感却是真实。”

“这让我感到压抑。”

“每每看到他们怀抱着憧憬与崇拜来到我的面前，以充满了期待的纯净双眸提出他们各自本质上相同的愿望时，我却只能够笑着去满足他们那对于他们自身本应该是非常可怕的愿望。”

轩辕苍生长长地谈了口气，人族的奇迹根本不是什么奇迹，因为那是无数人的生命堆叠起来的必然。而选择留下来的人，他们自己当然非常清楚接下来会面对的根本不是他们这种虾兵蟹将能够参与的。

那为什么还要留下？

就是为了再一次创造出以生命堆叠起来的必然。他轩辕苍生是帮助他们牺牲自己来成就名为“守护人族”的奇迹。这是否是伟大？这是否是正义？可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什么样的情况，什么样的背景，轩辕苍生都是引导他们走向死亡的凶手。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弱小，是自己无能。”

他转过了身，消失在了原地。

“你倒有些像你的师傅。”

空荡荡的人皇殿内，坐于玉座之上的轩辕苍生看着殿门外的天空，那依旧是夜，依旧是有着星辰闪烁的夜空，只不过早已经不是最开始的那般星辰密布罢了。

“我与师傅仍然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轩辕苍生谦卑的说道，或许老人放在人族的历史长河当中并不是一个优秀的人皇，但在非常时期光是能够继承这一名号就已经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了。即便没有耀眼的功绩，但却是成为了人们承受绝望而没有彻底倒下的一根支柱。

自己则是继续维持着这根支柱，并且要带领人族走向胜利。

“可你心中却有着衡量人和你师弟们的天平。能够尊重他人意志的你却并没有听从你师弟们自己内心的想法。”

“不管是站在人族这一方亦或是你师弟们的角度，你的这份行为都可以算得上是你的自私不是吗？”

“前辈是在问罪吗？”

轩辕苍生无奈的笑了起来，他倒是没有否认或是逃避对方的话，因为这些他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的确是自己的自私，从人族的角度来看就是自己以权谋私，从师弟的角度来看就是自己根本不尊重他们的意志。

他其实害怕自己的师弟也和人们一样怀抱着憧憬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他要堆叠“奇迹”。尤其是自己的小师弟林惊霄，毕竟林惊霄就曾经在他的面前请求老人以守护人族为目的培养他。

倘若小师弟异常坚定地站在自己面前对他提出这样的请求时，如今这份压抑和挣扎或许就不单单只是压抑和挣扎这么简单而已了。

“我对正确与错误并不像天岸那小家伙这么执着，更何况这有何好问罪的。我不过只是有点兴趣这么问问罢了。”

“我并非是完美的，我与任何人，任何生灵相同，都是存在残缺的。若是那样的情况发生，我或许会恨我自己懂得尊重他人的意志。”

“是吗？”

听到轩辕苍生的回答，那道声音的主人陷入了沉默，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寂静了许久许久。

最后，才悠悠的感叹道。

“人的想法还真是莫名其妙的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