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下 731.寻找（六）

他离开了那里，离开了人群。表面正常地回应着周围陌生人热情的态度，他的内心却只是想要快点，再快一点走出那个地方。直至他离开，他都不清楚那到底那是人族的哪一门派，因为他只想要离开那里，从那份压抑之中逃脱。

可是。

他又能去哪？人族此时此刻何处不是如此？人族还有什么地方不是这样？他无法破开空间的壁垒，无法逃脱这座让他产生压抑的囚笼。当然，这些他并不清楚，哪怕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但他却从来都没有在意过“人族”。

从来都没有真正感受过，确认过这个世界的煎熬。

而现在，他选择踏出那座屋子，选择亲自去看看屋外面的世界，才逐渐的感受到他难以理解的残酷事实。但他所领悟的并不是人族的残酷事实，因为即便是开始转变的他也从来没有把所谓“人族”放在心上。

他所看到的残酷事实，是对于魏承通的。

是施加在魏承通这一继承了人皇之位的人身上，作用于这个从轩辕复天手中接过人皇剑的人身上，是他这一存在超越了常理超越了认知大家即便不是故意的也在无形之中把自己的期望与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他总是在微笑，一副什么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他总是在微笑，似乎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他总是在微笑，无论面对任何人，无论面对任何事情，总是微笑着看起来是那么的无惧。他总是在微笑，是完美的继承了轩辕复天那欺骗人的面孔。

或者说，他天生就是人皇，是天生最完美的“骗子”。

“.....”

魏恒晨离开了那里，可是又能过去哪里？何处不是这般光景，三十二层天的人族，那些选择留在这个世界的人族“战士”，或者说是“牺牲品”们，他们汇聚在一起何处不是如此这般？

他开始害怕，他开始恐惧。

从一个个宗门，一个个世家当中灰溜溜的“逃走”，从人们汇聚的地方之中“隐遁”，他恐惧他们发现自己，他畏惧他们对自己热情的招呼，这群陌生人，这群自己根本不熟的人总是能够双眼之中充满了耀眼的光芒对他歌颂如今人族的人皇。

歌颂轩辕苍生。

他们的勇气，他们的无私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是出于他们的觉悟，出于他们对守护和争取人族和平的未来而努力的信念。但在这背后，在这些想法的背后，无可厚非的也是无可避免的会有同样的一个想法。

人皇，轩辕复天一定不会让他们的努力白费。

他们的努力对于人族来说是有价值的，他们的牺牲对人族是有意义的，轩辕苍生一定不会让他们的努力和牺牲白费。

最可怕的，是这并非是谁的过错，并非是哪一方的问题，而是情况条件下会出现的必然，是局势之下必定会出现的局。

那份压抑，早已经化作无尽的绝望，魏恒晨不觉得自己存在于深渊，或者是堕入了深渊。而是那座“深渊”直接压住了自己，自己就像是那个被“深渊”镇压的家伙。

人皇？

轩辕苍生？

魏恒晨慌了，他慌乱的像是“老鼠”一般在人皇殿之下的人族各处“逃窜”，渐渐开始避开人群，渐渐开始向往人迹罕至的地方。那歌颂人皇轩辕苍生的颂词，那赞扬轩辕苍生的言语，那崇敬轩辕苍生的念想宛如魔咒，宛如诅咒不断地刺激着他。

攻击着他的内心。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到后面他畏惧的已经是不想再记录自己从人皇殿到底离开了多长的时间。从内心之中渴望能够找到一处“并不全是”这样的场所，到只想要找到无人的角落好好的躲起来。

他终于算是明白了自己那份压抑的情感到底是什么了，他总算是理解了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目睹这些明明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却会让自己如此恐惧如此畏惧的理由了。

魏恒晨嫉妒魏承通，他嫉妒魏承通能够得到老人的期待，能够得到赋予重任。但是他看明白了，他想明白了，自己最最嫉妒的人，自己最最嫉恨的家伙，恰恰是自己内心之中所认为对于自己是最重要的人。

是自己最尊敬的人，自己最爱的人。魏承通是自己的哥哥，那份亲情，亲人之间的爱，让自己在目睹这一切，感受这一切的同时给予自己折磨，让自己痛苦。

“人们尚可依靠轩辕苍生。”

“可是魏承通。”

“他能够依靠谁？”

轩辕复天已经死了，那个白发苍苍总是和蔼慈祥的老人，那个他们三人内心之**同的“英雄”已经死了。

他已经不可能站在他们三人的前方了，他已经不能在笑着对他们说“还有他这把老骨头在”这样的话了，他已经将他手中的那一棒交出去了。

即便魏承通在魏恒晨的内心之中是完美的，是“无敌”的，可魏恒晨心里无所不能的老人都倒下了，难道魏承通就一定不会吗？难道魏承通就一定不会“疲惫”吗？

魏承通，自己的师兄，他可以依靠谁呢？背负着这么大的压力，魏承通可以依靠谁呢？